相比於陸無衣的震驚,秦玉暖顯得十分鎮定:“沒錯,這是兵符,司馬銳昨夜出兵,到今天應該將近一天了,若是京城裏求助的消息能放出去,離京城最近的冀州軍隊也應該到了京郊,可現在卻還沒一絲動靜,隻能說明,司馬銳早早地便和周圍的州府長官串通一氣。”

“你說得沒錯,”陸無衣倒也不再隱瞞,“其實皇宮被圍困,早有人殺出重圍,外出報信,而冀州也已經出兵勤王,可走了整整一天,也沒走到京郊。”

“做做樣子罷了,”秦玉暖深諳此道,“萬一司馬銳謀反成功,冀州刺史便可以借此邀功,若是宮中稍有扭轉的趨勢,冀州刺史又可以立刻調轉方向,打起清君側的名號,照樣是功臣。”

“皇上豈容這等無恥小兒欺瞞。”陸無衣很是憤慨,似乎都忘了,他可是叛軍的軍醫。“那這兵符?”

“是青州三十萬鎮遠軍的調兵符。”秦玉暖冷靜地道。

青州地處大齊和北狄的交界,士兵常年征戰,作戰經驗豐富,隻是在大齊和北狄和談之後鬆弛已久,朝廷已經發了遣散令,命那些年老病弱的士兵在年底皆遣回原籍,如今雖然有些懈怠,可青州的三十萬軍隊依舊是大齊最強有力的一隻軍力。

這,便是太後給寧王府老夫人的表達歉意的禮物,而老夫人又輾轉給了秦玉暖。

“你是讓我把這調兵符給冷將軍?”陸無衣猜測道,冷家軍雖然驍勇善戰,可作為家生軍,還沒形成規模,籠統不過八千人左右,根本無法和司馬銳的三萬人抗衡,再加上宮裏頭還有容妃作為司馬銳的眼線,更是難上加難。

“不用。”秦玉暖搖頭道,依據她對冷長熙的猜測,冷長熙此時一定深處深宮親自保護皇上和太後的安全,縱然陸無衣可瞞天過海入到重重封鎖的深宮,冷長熙拿到這兵符也毫無用處。

秦玉暖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將這兵符帶到青州,此人不僅要冷靜忠誠,還要有一定的身手,如今京城動亂,大家都自身難保,且不知這人選……

“你去城東,找一個做針線活為生的陳姑娘,就和她說,要訂一張帕子,繡著兩隻蝴蝶,紅蝴蝶在上,藍蝴蝶在下。”

陸無衣不解,卻也不敢多問,秦玉暖淩然地看了他一眼:“你隻這般說就行,她就知道,你是我派去的,陸大夫,天下蒼生的性命,可就掌握在你手裏了。”

陸無衣渾身一顫,諾諾地道:“我……讓我想想辦法如何出得了這軍營,如今是關鍵時期,軍營裏人口查得嚴格,隻準進不準出,我怕是……。”

一聲輕微的碰撞聲傳來,秦玉暖知道那是石門外有人在開啟開門的開關,忽而秦玉暖嘴角一斜,盯著陸無衣的眼神帶著一絲詭譎:“沒關係,陸大夫,我會幫你的。”

突然,秦玉暖將自己的衣衫使勁一拽,露出裏頭白皙好看的鎖骨,和半個肩膀,就在陸無衣不知所措之際,秦玉暖已經拖著陸無衣的手不準他離開,倉皇之間,兩人的衣衫都亂做一團。

陸無衣壓低聲音喝道:“你瘋了,你在做什麽?”

恰此時,石門打開了,秦玉暖朝著石門台階處飛快地一瞟,很快就入戲了,她甩開陸無衣的手,捂住自己的衣衫,潸然淚下:“陸大夫,你不能這樣,我有了身孕,你不能這樣。”

陸無衣的眼睛登時睜得老大,他吃驚地看著這個變臉變得異常快的女人,前一秒她還是那樣冷靜地分析局勢,下一刻她便哭得和一隻受了傷的小兔子似的。

門口的人一見此景,眼睛都直了,怒衝衝地殺將過來,一把拎起陸無衣的衣襟,那猩紅的雙眸和臉上愈演愈烈的怒氣,不是司馬銳還會是誰。

“混蛋!”司馬銳拎起陸無衣,又將他狠狠地摔在牆角,重重的碰撞讓陸無衣一下不得動彈,司馬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燒得滾燙,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場景,他最愛的女人,居然被一個下賤的軍醫染指。

就在司馬銳抬腳想要果斷地結束陸無衣這一條狗命的時候,秦玉暖卻突然攔在了司馬銳的跟前:“三皇子,求你不要。”

“暖暖?”司馬銳不解,他向來敢愛敢恨的女人為何會為這樣賤人求情。

陸無衣痛苦地捂住胳膊,若是他沒猜錯,他的左手手腕已經脫臼了,他盯著秦玉暖,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如何解釋她突然的反轉。

“就這樣讓他死,我心裏頭不甘心,”秦玉暖咬牙切齒地道,似乎當真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要他活著,然後慢慢折磨他,看著他身敗名裂,一個大夫,最看重的就是名聲,我偏要毀了他的名聲,還要毀得一丁點兒都不剩。”

司馬銳微微抬眉,他很喜歡秦玉暖的方法,他也是這一路的人,喜歡看著人受盡折磨,苦苦求饒,痛不欲生的樣子:“很好,我也喜歡這個方法。”司馬銳高傲地看了陸無衣一眼,請示著秦玉暖的意見道,“那依暖暖看,該如何處置?”

秦玉暖神情冷淡地看了陸無衣一眼:“將他趕出軍營,毀了他所有的醫書和研究的藥物,我要讓他淨身出營,如今京城不是大亂嗎?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連吃飯的家夥和都沒有了,我就且等著,等著他顛沛流離,客死他鄉,最後,連個給他裹屍的人都沒有。”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不管司馬銳如何用精明無比的眼神打量著秦玉暖,秦玉暖始終堅持陰鷙且怨毒地看著陸無衣,陸無衣呆若木雞,甚至都忽略的手腕脫臼帶來的疼痛,秦玉暖說了那麽多,他終於懂了,如今要私下出軍營是不可能的了,秦玉暖是想借助這個法子送他出去,可之前卻連商量都沒和他商量一下,他有些愣然,可又想到司馬銳是突然出現,又不禁佩服秦玉暖的反應能力,這個女人,日後必不簡單。

“可以,很好,我很喜歡。”司馬銳總算是打探夠了,他悠然轉過頭,語氣孤傲地對著陸無衣道,“你可聽到了?”

“三皇子。”陸無衣適時地做了一些哀求,可是對司馬銳來說,他絲毫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寶貝,九代行醫的陸家個個醫術超群,尤其這個陸無衣最擅長解毒和製毒,可在司馬銳眼裏,他隻不過是一個臨時走投無路來投靠,醫術略比常人要好的大夫陸成罷了。

“滾吧。”司馬銳沒有絲毫猶豫,看著陸無衣捂著胳膊離開的背影,秦玉暖估摸著,計劃應該已經成了一半。

陸無衣走後,石室裏又獨獨剩下司馬銳和秦玉暖,這種氣氛很不好,讓秦玉暖覺得很惡心,她的臉上雖然還掛著剛才的淚滴,可神情已經恢複正常。

司馬銳走近,他企圖溫柔一點:“方才可是受驚了?”

秦玉暖偏過頭:“三皇子來得巧,玉暖無恙。”

“沒事就好,”司馬銳陡然間似變了一個人,他的臉上滿是戾氣,“既然沒事,那我便問你一件事。”

秦玉暖早將衣衫攬好,此時隻是朝著床榻走去,垂頭道:“我今日累了,三皇子改日再來問吧。”

這一句話,又激怒了司馬銳,他反手將秦玉暖從床榻邊拖拽過來,將她重新抵到牆上,手中一支蝴蝶型的簪子直逼在秦玉暖的眼前:“這個可是你的?”

秦玉暖斜眼瞟了那麽一眼:“這是慶功坊的手藝,我買過,可不代表別人不能買。”

“哼,”司馬銳將簪子更加逼近了一點,“這是在水牢裏找到的,我記得,你來的時候明明頭上戴了這支蝴蝶型的簪子,而現在呢?你頭上的簪子呢?哪去了?”

秦玉暖隻靜靜地看著抓狂的司馬銳,不說話。

司馬銳提高了音調:“你說,你是怎麽做到的?你收買了門口的侍衛?還是收買了我身邊的人?我就不行了,若是沒有內鬼幫你,你怎麽可能做得到,那三個女人又怎麽會逃脫,秦玉暖,你果然是個詭計多端的女人,我喜歡,我更喜歡你了。”

秦玉暖冷淡地看了一眼這口口聲聲說有多喜歡自己的瘋子,因為剛才的事情,司馬銳竟然是一點都沒懷疑到陸無衣身上。

秦玉暖轉身欲走,司馬銳卻死死地箍住秦玉暖的身子:“想走?我不會容許這種情況發生的,秦玉暖,我會查出來的,我會一個個地排查找出替你做事的那個人,寧肯錯殺三千,也不會放過一個。”

“三皇子,你方才不是問我,我那支蝴蝶型的簪子去哪了嗎?”秦玉暖素手纖纖,慢慢地推開了司馬銳的手臂,徑直走到床榻邊,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支和司馬銳手中一模一樣的蝴蝶型簪子,淩然一笑,“我的,在這裏。”

“你……。”司馬銳一怔,隻覺得自己手中的簪子是一個笑話,他盯著秦玉暖看了許久,這個女人……

“三皇子,我累了,你請回吧。”秦玉暖垂頭,做了一個恭送的姿勢。

司馬銳氣急,摔下袖子和一句狠話離開,外頭還有太多讓他操心的事,其中最讓他緊張的一個消息便是說,冷長熙和他手下那八千冷家軍如今聚集在朱雀門,似有突圍之勢,他不能讓宮裏頭任何一個人出來,但凡出來一個,報了消息,他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