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側眼看著下席博察爾濟的位置,隱約的光影可以讓她判斷出,這位北方草原的可汗是個身材極為高大的男人,相比之下,他身後的武士倒是顯得有些精瘦了。

博察爾濟這方的武士大步流星走上擂台,半搭下來的羊毛袖子被這漢子紮進腰帶,顯得幹練果敢。

禮官繼續報著序號:“第二號,攝政王選送的勇士。”

攝政王微微一笑,似有十足的勇氣,更是轉頭吩咐了身後的勇士:“毛姆,博察爾濟可汗是長輩,你比試的時候,切不可傷了可汗的手下。”

攝政王這句話一出,立刻引來了博察爾濟的不滿,博察爾濟粗著嗓子道:“王爺這樣可不行,你讓你手下的人讓我的勇士,那就是打我的臉,咱們這回,真槍實戰地上,”說完,又朝著擂台上的精瘦漢子道:“用盡全力,若是傷了殘了,我會養你家裏的老母親養到老的。”

繼而朝著攝政王拱了拱手,“王爺,莫留情。”

攝政王隻是笑笑,靜手看著擂台上的動靜。

這個叫毛姆的漢子雖然比博察爾濟這邊的精瘦漢子要矮了一個個頭,可勝在靈活和穩當的下盤,他的眉眼裏透著精湛和狠氣,秦玉暖看不清楚二人,卻能很清晰地聽到二人強有力的心跳,最近秦玉暖的聽力是越來越好了。

忽而一陣疾風,那是毛姆橫腿一掃的氣勢,兩人過招之際,一招一式既有著北狄漢子崇尚的蠻力,也有近身搏鬥和摔跤的技巧,就在兩人貼身肉搏之際,博察爾濟這邊的漢子卻突然兩腿一蹬,眼睛睜得大大的,口裏就開始吐出白沫。

周圍觀看比武的人立刻就慌了起來,北狄大汗當即就派了人過來查看情況,博察爾濟眼裏盡是擔心,倒是攝政王,淡然得很。

秦玉暖微微一笑,果然就從前去查看的禮官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回大汗,博察爾濟的勇士舌苔發青,麵色泛黑,像是中毒了。”

中毒?

北狄大汗聽到這個回答眉頭蹙得更緊了,完顏霸借機生事道:“是哪個這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大汗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宋連,你會醫術,去查看到底怎麽一回事。”

完顏霸才說完,完顏肅便悠然地回了一句:“大哥,大汗還坐在席位上,大哥如此武斷下令,怕是對大汗不敬。”言下之意便是當著大汗的麵你都如此囂張,難道是等不及爬上這大汗的位置了嗎?

完顏霸稍一遲疑,可北狄大汗卻已經點頭應允,完顏肅隻能忍受著完顏霸拋來的白眼和鄙視,這是在示威,並且炫耀他無上的榮耀。

完顏肅心裏終歸有些不是滋味,可耳邊卻傳來了冷長熙的提醒:“殿下一定要記得,大皇子越是炫耀,其實就離他榮耀的結束的時候越近。”

宋連應了完顏霸的命令仔細查看這為博察爾濟的勇士的傷勢,不需要去看,秦玉暖都可以將這位勇士的傷勢給敘述出來。

“傷口在博察爾濟勇士的後頸,為針眼狀,傷口周圍有凝血,呈黑色,帶著腥臭味,應該是雷公藤的毒,先淬到銀針上,再趁人不注意進行攻擊。”

秦玉暖心中所想的,和宋連回稟來的消息一字不差。

秦玉暖頷首一笑,已經聽得北狄大汗大掌狠狠地拍在裹著虎皮的椅把手上。

“給我查,這到底是誰在偷偷襲擊,居然敢傷我北狄的勇士。”

完顏霸趁機附和道:“沒錯,去查查周圍有沒有放置弓弩的痕跡。”用弓弩射出淬了毒的銀針去捕殺獵物,本身就是北狄草原上遊牧民族的一種常用方法。

誰料一聲冰冷刺骨的聲音突然響起:“襲擊的人未必要用弓弩在遠方設計,其實,離得近,更有優勢。”

“是哪個多嘴的在說話?”完顏霸顯得很是暴躁。

冷長熙應聲而出,才踱步走入人們的視野,就迎來完顏霸鋪天蓋地地嘲笑:“原來是你這個無用的醜八怪,你是誰?憑什麽說話?你主子沒教過你,做奴才的,不要隨意插嘴嗎?”

麵對完顏霸的人身攻擊,冷長熙卻是一點不急,他知道,應對這種人,你越是淡定,他就越抓狂,他越抓狂,對你自身就越有利。

完顏肅有些嚴肅地道:“大哥,我說過,拓跋公子是我請來的一位貴客,並非奴才。”

完顏霸高傲地看了完顏肅一眼:“有何區別?”

倒是攝政王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姓拓跋?你和西夏國國君有什麽關係?”

“姓拓跋如何了?”完顏霸昂昂頭,不以為然地道。

攝政王溫潤地一笑:“大皇子有所不知,拓跋在西夏是一個古老的姓氏,最初和西夏皇室的姓氏‘景’是為同一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分離了出來,可依舊是西夏最為尊貴的姓氏,姓拓跋的人不多,所以我才問這位拓跋公子,與西夏國是否有些關聯。”

冷長熙頷首,隨意答道:“沒有,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姓氏罷了。”

這時北狄大汗接過話:“你方才說,這銀針未必是從遠處射出來的,近處更有優勢,還未說完,你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冷長熙聳聳肩:“很簡單的意思。”說完,更是直接指著攝政王選送來的那位叫毛姆的勇士,“你們可以在他身上搜搜,看他的身上是不是有銀針。”

“荒唐!”率先站起來的不是攝政王,而是性格本來就極為暴躁衝動的完顏霸,“毛姆是我們北狄出了名的勇士,他怎麽會幹這種下流醃臢的事情,我不管你是拓跋也好,豬狗牛羊也好,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人。”說完,便是直接操出手邊雕著靈蛇的金色彎刀,從坐席上躍起,將刀尖直接對準了冷長熙,速度之快,讓人心驚膽寒。

撲麵而來的戾氣和殺氣幾乎讓人窒息,冷長熙屏息,用靈息感受著完顏霸的移動,就在完顏霸的刀尖快刺中冷長熙的麵門之時,另一股強勁的力道和這凶殘的戾氣糾纏在了一起,冷長熙收起欲要運功出手的架勢,睜眼卻看見攝政王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邊。

攝政王手中捏著一隻金杯的柄,而金杯的杯口正對著完顏霸的刀尖,用一隻隨手可見的杯子便阻止了完顏霸的暴戾,手法可見不一般。

冷長熙靜靜地看著攝政王,明明隔得那樣遠,他卻可以輕盈快速得像就在冷長熙旁邊似的。

“皇叔。”完顏霸愣愣的,有些驚訝。

攝政王扭頭了冷冷地看了完顏霸一眼,回頭看著冷長熙的眼神卻立刻變得和緩起來。

“霸兒年紀尚輕,有些衝動,還望貴客見諒。”

完顏霸不理解了,他素來隻手遮天,權傾朝野的皇叔為何會對這樣一個不起眼的醜八怪禮讓有加。

冷長熙淡漠地回過頭,隻看著擂台上已經動彈不得的博察爾濟勇士和攝政王手下的名叫毛姆的漢子:“在下不過一介鄉村野夫,王爺不必客氣,若是王爺有心,倒不如派人搜查一下這位叫毛姆的勇士,看看,到底有沒有銀針。”

完顏霸還欲出言訓斥,攝政王卻是手一抬,言下之意隻有一個字——搜!

不一會兒,前去搜查的士兵就匯報出結果。

“報告王爺,在毛姆的腰帶裏找到一塊磁石,上頭吸著一枚銀針。”

攝政王微微蹙眉:“拿過來。”

一個托盤立刻被端了上來,裏頭端端正正放著一枚食指長,繡花針粗細的針頭發黑的銀針,先交由北狄大汗過目,北狄大汗隻粗粗看了一眼,便有些提不起勁來,像是極度困乏。

宋連看過這銀針檢查過這銀針上的毒後點頭道:“這上頭的毒,正是雷公藤。”

這句話才出口,宋連就受到了完顏霸的眼神的威脅:“宋連,你這個齊人,說話可得小心些。”

博察爾濟冷冷一哼:“什麽小不小心的,宋先生有什麽便說什麽,攝政王,你手裏的武士將我的手下暗算了,這一次,該怎麽算呢?”

攝政王冷冷地看著毛姆,這眼神全然不是會替他說話的意思,毛姆腿一軟,已經跪下求著攝政王開恩,說自己沒有做過,可惜人證物證俱全,

博察爾濟可汗是性情中人,更是直白地道:“以偷襲取勝的勇士,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個世上。”

攝政王讚許地點點頭,朝著毛姆丟去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那麽毛姆,你就用這個自盡吧。”

毛姆自然是不敢的,北狄不似大齊,在大齊君主麵前見血都是不祥的,可北狄生性便有血性,北狄大汗自己也在朝堂上手刃過奸臣,看著毛姆哆哆嗦嗦的樣子,冷長熙忽而上前:“既然這位勇士不敢,那在下就幫王爺一把吧。”說完,就捏著裹著黑布的刀柄朝著毛姆的肋下三寸紮了進去。

“你敢!”伴隨著完顏霸的一聲怒吼,毛姆的腰身已經是血流如注,冷長熙抬起頭,鬆開手中的匕首,冷冷地看著完顏霸,挑釁地道:“大皇子,在下奉王爺的命令殺了這個出暗招的敗類,你緊張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