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肅有些驚訝,又聽得冷長熙淡淡地道:"山高皇帝遠,四皇子若是想一輩子都被朝堂的眼線牽住,自然可以收下留情,隻是,四皇子你要知道的是,到了最後等我們找到我們要的東西,這些人,也是必須要處理的,與其到時候不義,倒不如如今找個借口。"

完顏肅咬咬牙,當即下令,將這個士兵處斬,因為這個士兵得罪的可是四皇子的側妃,所以即便他被千刀萬剮,也沒有人敢說些什麽。

遠處的村莊星火零零,可眾人的表情卻各不相同,方才被士兵侵犯受驚的婭蘇像隻小兔子一樣窩在完顏肅的懷裏,看著完顏肅對婭蘇柔情安慰的眼神,也便知道完顏肅對婭蘇情誼不淺,而士兵中,完顏肅自己的親兵和北狄大汗撥調來的騎兵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派,因為剛被完顏肅教訓過,那些獸欲再強的士兵也不敢對生下的五個宮婢大動手腳,臉上難免露出有些掃興的神情。

而秦玉暖和冷長熙則是神色淡然地喝著牛角水壺裏的水,烤餅吃完了,肚子也差不多飽了。

突然,從村莊遠處跑來一個黑影,個子小小的,瘦瘦的,像極了早些在村口見到的那個年輕人,待這人一走近了,果然是他,他大喘著氣:“貴人,不好了,您派去的兩個士兵,一個跌井裏去了,一個看著像是瘋了。”

“瘋了?”完顏肅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是半柱香的時間,怎麽這方才還正常的兩個人都變成了這樣呢?

冷長熙很是淡定:“瘋了的那個現在在哪裏?”

這年輕人深吸了一口氣道:“被我們村裏頭幾個力氣大的漢子攔著呢,反正他嘴裏念了好些奇怪的東西,什麽神靈懲罰,貴人,這樣的人太不吉利了,還請你快點把他們帶走。”

完顏肅有些為難,冷長熙卻是大步上前道:“我和你去看看。”

“我也去。”秦玉暖跟在冷長熙的身後,牽住了冷長熙的手,他們倆早就覺得這村莊有問題,前去看看也是好的,更何況有冷長熙在身邊保護,出不了什麽事。

冷長熙朝著士兵中一個蹲在旁邊,看似極不起眼的大漢道:“阿姆,你也去。”這士兵慢悠悠地抬起頭,看了冷長熙一眼,喉嚨微微一動,才道:“是。”

很明顯,這位名叫阿姆的士兵,自然是秦玉暖和冷長熙千親萬苦找來的唯一從野人穀活著出來的那位毛姆。

一行七個人,除開完顏肅、冷長熙、秦玉暖和毛姆之外,完顏肅還帶了三個武功最為高強,身體最為強健的士兵隨身保護,才路過他們之前看到的村口的兩個石碑,一股子陰風就從村子裏頭吹了出來,讓人瑟瑟發抖。

而在村中央的一口井旁邊,被溺死在井中的那個士兵已經被人打撈了出來,放在井口旁邊的石板上,濕漉漉的衣衫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水,旁邊是圍著看熱鬧的居民。

其中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漢子嘖嘖了一句:“在缺水的戈壁灘上還能被淹死,也算是一個奢侈的死法了。”

“奢不奢侈,檢查了他的傷口才知道。”冷長熙的突然一句擾亂了在場人看熱鬧的興致。

甚至有些老者十分氣憤地對帶他們過來的年輕人道:“你怎麽帶了外人進村來了,他們本來就是來搶我們的水的,如今死了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他們那麽多人,個個有刀,和土匪有什麽兩樣。”

冷長熙偏頭道:“老人家,我們若是想要占領這個村莊,何必等到晚上,您多慮了。”

這老人家扭過頭,依舊是執拗地對著身旁人述說著冷長熙這夥人有多危險。

“你們不知道,二十年前,就是有這樣一夥人,帶著各種奇奇怪怪東西進了村子,他們占據了村子作為基地,源源不斷地往野人穀送東西,可是好多人都再也沒出來過,你們年輕,都不記得當年的事了,可是我記得。”

“行了,塔姆家阿公,你年紀大了,還是快點回去歇息吧。”

“呸,我每次說你們都不相信,總有一天,你們會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價的,到時候,天火降臨,都燒死你們,燒死你們。”

“快點,來人把塔姆家阿公帶回去。”

冷長熙便是在這樣的嘈雜的壞境下冷靜地撕開了這位被淹死的士兵外麵的鎧甲,裏頭是深紅色的絲絨裏襯,看著沒有什麽異樣,隻是泛在空氣中的絲絲鐵鏽味,引起了秦玉暖的注意,她蹲身來,和冷長熙齊平,低聲一句:“是血的味道。”

沒錯,就是大量的出血,冷長熙撕開這士兵的衣裳,果然看到這士兵精壯的腰身和胸膛上被捅出了好幾個大窟窿,最大的一個血洞幾乎有人兩根手指那麽粗,可是傷口的血塊早就凝結了起來,用手觸碰,還會發現這傷口要比這士兵其他身體部位還要冰涼幾分。

“他不是溺死的。”冷長熙當機立斷,“他是被紮死的。”冷長熙抬眼看著四周,四周全是村子的村民,他們聽了冷長熙這麽一說,都是眼神瑟縮地回避了冷長熙的掃視,唯獨有一人站出來,不甘心地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是我們村裏頭的人幹的?你居然懷疑我們?”

“我沒有懷疑你們,”冷長熙收回目光,就在方才掃視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可以肯定,在場的人都沒有問題,他們的恐懼隻是來自於對這一夥龐大軍隊的的擔憂,“我隻是懷疑這口井罷了。”

冷長熙說完,便是反身朝著這井口探去,這井口黑漆漆的,一眼都看不到底,隻有那迎麵飄來的淡淡水汽證明這裏頭是有水的,冷長熙微微蹙眉,伸手朝著井壁探去,果然,越往下井壁就愈發濕漉漉的,光滑的觸感讓他心裏有些疑惑。

“這口井到多少米才有水?”

那一直陪著他們的年輕人道:“現在是旱季,隻怕得到七八米的樣子了。”

“不過七八米罷了。”冷長熙說完,便是躍身而下,那麽窄的井口,冷長熙居然可以如此輕鬆地幾乎就在一瞬間到了最深處,要知道,這井口雖然幹燥,可裏頭井壁濕滑,就算是輕功再好的人也容易失手,一旦失足落入水中,就算能救出來,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他是不是瘋了?”那年輕人猛地撲到井口,可惜井裏頭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見,就連完顏肅都有些驚訝,他知道冷長熙很厲害,卻沒想到他也有這麽莽撞的時候,隻有秦玉暖很是淡然,她側頭對著身旁一個看起來十分善良的女人道:“麻煩您借我一條毯子來,我怕我相公的衣衫會被井裏的濕氣給打濕了。”

不一會兒,一個深紫色的身影從井口躍出,穩穩落地,秦玉暖拿著毯子迎上去,卻發現冷長熙身上一滴水珠沾染的痕跡都沒有,這樣厲害的輕功讓在場的人都看呆了。

冷長熙環視四周,突然將握得緊緊的拳頭張開,從掌心裏劈裏啪啦就掉落出無數的小冰渣,每個隻有食指大小,全都是圓錐型,尖頭雖然已經被這井水給泡得圓潤了,可是可以想象,在此之前,這些看似無害的圓錐形冰渣在這深不見底的井裏是怎樣危險的陷阱。

冷長熙看著腳下的冰渣:“這,才是殺死他的真正原因。”

戈壁灘上雖然晝夜溫差很大,可是也不至於寒冷到井裏會起冰渣的地步,很明顯,這冰渣是有人故意設置在井裏的,目的,便是要害這前來取水的二人,而至於那個已經瘋掉的士兵。

說話間,就已經被村裏頭的兩個漢子給押送了過來,他被用麻油浸泡過的牛皮繩綁得嚴嚴實實的,神情渙散,目光漂移,隻是嘴裏不斷地念著這口井裏有神靈降臨,對於那些想要強行進入野人穀的人必有惡報。

完顏肅看著這士兵瘋瘋癲癲的樣子,隻一偏頭,意思是讓身邊的侍衛給這士兵來桶涼水,把他潑醒了,可這侍衛的涼水還沒打上來,冷長熙便是一個巴掌扇在這瘋癲士兵的臉上。

這士兵猛地被打在井口,側麵是井口的水汽撲麵而來,士兵有些驚恐地看著冷長熙,可立馬又恢複了那神神顛顛的狀態。

冷長熙很快即就戳破了這士兵的詭計,他冷笑道:“你不是說這口井有神靈嗎?可是當我把你摜到井口的時候,你隻是下意識地很憤怒地看著我,絲毫沒有對口井產生敬畏,你的心裏是沒瘋了,你在裝什麽?”

這士兵恍若聽不到冷長熙的話似的,依舊神神叨叨地不斷地念著他那咒語似的詛咒,秦玉暖向前,縛著白紗的眼睛在這黑夜裏看起來有些詭異。

“殺了他吧。”秦玉暖淡然開口,仿佛在她看來殺死一個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反正留著也沒用了,既然他什麽都不肯說,也沒有什麽利用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