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看了一眼這還活蹦亂跳的母蠱和奄奄一息的子蠱,解釋道:“這所謂的林天師就是利用自己身上的母蠱,企圖將這子蠱通過香囊種植在皇上您的身上,然後通過藥物的滋養,讓子蠱在您的身體裏日益壯大,直到能成功利用母蠱控製您的思想和行為,到時候,皇上您就隻是這林天師養的一個活傀儡,任他擺布。”

“你太過分了,”景東華看著林天師,怒目圓睜,不斬其首級不足以泄其心頭之恨,“朕看在你是太子送來的貴客上,對你禮讓有加,可你卻居心不良,蒙騙了太子,也蒙騙了朕。”

景東華很自然地將所有罪責都推在了林天師身上,對於太子景元孝的過錯竟然一分未提,看得出來,景東華對景元孝十分看重,也十分維護,這一點,立馬就讓景元初不滿了,他挑了挑眉頭,一個中年大臣立刻站起身來道:“皇上,如今僅憑著女人一麵之詞就定天師的罪過,未免有些唐突,而且既然這林天師是太子請來的貴客,太子自然是清楚林天師的為人的,斷不會推薦一個有謀反之心的人到皇上身邊。”言下之意,林天師未必有罪,就算有罪,太子也得承擔相應的責任。

一個年輕後生立刻站起來道:“宋大人,您這話有失偏頗,第一,這可怕的蟲子都已經被公之於眾,明明就是要人性命的蠱蟲,若還說皇上是冤枉林天師,豈不是在諷刺皇上是瞎了眼睛?第二,剛才太子都已經說了,人雖然是他舉薦的,可是將人帶到他跟前的可是十三殿下,這到底誰該負責,還不知道呢。”

“你個年輕後輩,懂得什麽。”宋大人仗著自己在朝為官十幾載,向來直言直語,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他卻渾然不自知,此下,他隻覺得皇上對太子的袒護太過明顯,有失公平,反而會引起別人議論。

“嗬,他是年輕後生,那你是什麽?”一個三朝閣老站起身來,他比宋大人大了兩輪,堪稱西夏鎮國大臣,“這一切,自當聽皇上定奪。”

秦玉暖亦是看著景東華,其實這就是她早先和景東華商量好的計謀,林天師那腰間的香囊日日佩戴,很難取下來看個究竟,找出證據,景東華先利用給林天師賞賜,讓林天師以為自己放在景東華身邊的子蠱已經成功地植入了景東華身體裏,當林天師戒備心放低的時候,就是景東華奪取香囊,然後徹底揭穿林天師的時候。

景東華回看了秦玉暖一眼,而就在景東華猶豫之際,林天師突然利用雙臂的力量將自己撐起來,像一個陀螺一樣以手為軸快速地轉動,忽而就出現在了景元初的身邊,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掏出了藏在衣袖裏的一根銀針,抵在了景元初的脖頸處,銀針離著景元初的喉結不過一厘,景元初隻要稍稍喘一口大氣,淬了劇毒的銀針頃刻之久就能要了景元初的性命。

“你做什麽?”景元初依舊保持著冷靜,雖然額頭上冷汗直冒,可他還努力和林天師討價還價。

“既然我活不了,你自然也不能繼續活著。”林天師笑著看著景元初,這種笑是可怕的,也是陰森的。

群臣立刻亂了,侍衛們以半包圍的姿勢處於攻擊姿態,林天師昂了昂頭,他沒有雙腿,單單用一隻胳膊將自己攀在景元初的背上,另一隻手緊緊握住銀針,威逼著前頭七八個侍衛:“你們隻要敢上前一步,我便拉著你們十三皇子去陪葬。”

“你終於承認自己有問題了。”景東華的眼神繞過了景元初,隻是直盯盯地看著林天師,“朕有西夏大好江山,你卻企圖通過這樣卑劣的方法控製朕,想要直接奪取西夏,不將你千刀萬剮,不足以泄憤。”

“誰要你的江山,”林天師對於景東華的說法表示十分不啻,“我要的,隻是你的狗命罷了,我要的,就是要看著你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看著你生不如死。”

這得要多大的仇恨,才能讓一個人籌劃一個如此龐大且卑劣的計劃。

林天師的情緒開始越來越激動,眼看著那尖細的銀針都抵在了景元初的疲皮肉上,戳出了一個小小的凹陷,隻要再重半分力,銀針就會戳破皮膚,毒液滲進血管裏,立馬斃命。

景元初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道:“你別得寸進尺,適可而止就行了。”

“十三殿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你覺得,還能適可而止嗎?”林天師忽而詭異.地一笑,“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拉著你去陪葬,也不算虧,隻是你……。”

忽而,林天師那詭異的笑容像是被定格在那一瞬間似的,手臂的疼痛讓林天師忍不住地顫抖,他看著自己握著銀針的那隻手的手腕上,已然被一支黑色的箭翎穿過,箭翎黑色的羽毛已經被染得通紅,還在滴滴答答地地著血。

對麵,手握弓箭的冷長熙側身站著,方才拉滿的弓因為箭翎離弦還在輕微地抖動,時間似乎凝固了,林天師一直緊緊攀在景元初的背上,手臂也是別有用心地貼在景元初脖子旁邊,為的就是防止有人對他偷襲,卻沒想到,冷長熙的箭術既然超神,居然可以在兩人距離如此之近的時候大膽拉弓,準確無誤地射中了林天師的手腕。

林天師抬頭,看著冷長熙,忽而輕佻地一笑。

冷長熙收弓,隻用餘光看著林天師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開口道:“陳景銳,你我之間,終於能分個高下了。”

林天師忽而瞳孔放大,十分驚訝,他沒想到冷長熙居然早就識破了他的身份,可突然,心口一陣涼颼颼的痛楚猛烈地襲來,林天師低頭,發現景元初居然采取了魚死網破的對策。

景元初手握長刀,因為林天師和景元初身體緊緊相貼,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景元初竟然直接將長刀對著自己的肩頭下手捅進去,與此同時,帶血的長刀從林天師的背上露出刀刃,可謂是以死相拚,同歸於盡。

“你……。”林天師似乎沒有料到景元初有這樣的決心,他哽咽著,景元初知道,林天師,或者說這位陳景銳,已經快斷氣了。

“不能讓他死。”冷長熙有些著急,瞬間趕到景元初身邊,秦玉暖隨後也奔了過去,冷長熙意味深長地看了景元初一眼,而此時的陳景銳已經閉上了眼睛,秦玉暖用食指和中指並攏,探了探陳景銳脖子的動脈處,搖了搖頭:“救不活了,這一刀直中心髒。”

“十三殿下果然好刀法。”冷長熙冷冷一笑,景元初卻恍如大病初愈,才回過神來,什麽都沒說,隻是痛苦地捂著受傷的肩頭。

景東華自然不能任憑景元初受傷如此而絲毫不顧,立刻也請了太醫過來,冷長熙將陳景銳從刀刃上搬下來,沿著這張蒼老無比的麵皮往後,摸到耳朵後麵,尋到一個小縫,撕拉一扯,一個製作精美的人皮麵具被解開,露出裏頭滿是疤痕的麵孔,正是在野人穀呼風喚雨,自立為王的陳景銳。

果然,陳景銳沒死,完顏肅也沒死,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陳莞本就是神人一個,在自己工作的核心區域設置幾個救命的機關或者密閉空間不在話下,而陳景銳在兵器廠工作了那麽久,自然也略知一二,何況陳景銳還是陳莞的親侄子。

雖然那日半個山體都坍塌,可隻要陳景銳能及時找到救命的方法,能活命,不奇怪,而且還將完顏肅的命一起救了,然後完顏肅回到北狄,與此同時北狄大皇子完顏霸受難,而陳景銳則埋伏進西夏,和十三皇子勾結,看來,這兩人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在布局一個更大的陰謀。

不過陳景銳到死也還是保守著這個秘密,隻說自己在景東華身上下蠱毒隻是因為自己想要他死,冷長熙和秦玉暖也不會信這個理由。

太醫衣襟趕來,替景元初診治,為首的太醫匯報著情況:“皇上,十三殿下雖然肩部受傷麵積大,可好在繞過了血管和筋脈,沒有大礙,隻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幾個月。”

景東華眉頭微蹙,還是擔心,走到景元初身前,囑咐來囑咐去,終究還是嗔怪了一句:“傻孩子,為何要在最後關頭這麽魯莽,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景元初微微睜眼,氣血不足,臉色蒼白地道:“兒臣隻是氣憤,這等刁民居然敢故弄玄虛,先是騙過了我,然後又害了大哥,最後,竟然對父皇您下如此毒手……兒臣不替父皇殺了他,難解心頭之恨。”

一句句,情真意切,而且無形之間將自己的過錯化為最小,隻是因為遇人不淑,識人不慧才造成如此結果,而且自己都受了這麽重的傷,誰還忍心追究於他,景東華垂眸:“好孩子,別說話了,先下去休息吧。”

景元初被人抬了下去,留下被人綁得死死的蓮妃,蓮妃嬌目微睜,似乎還未從剛才的一幕回過神來,景東華無情地看了這個他曾今無比寵愛的女人:“將她打入水牢,擇日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