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沒事。”杜維微笑著擺擺手,可他蒼白的臉和滿頭的冷汗已經出賣了他的身體狀況。

景元初則是連忙道:“杜公子看起來似乎有點不舒服,還是先回去吧。”

“不用,不用。”景元孝忽而攔著欲匆匆離開的杜維,“這次詩詩恰好派了個高人大夫跟著我,我也是昨個兒才知道的,光是她開的一副安眠香,就把我一直失眠的毛病給治好了,倒不如讓這位高人大夫過來給杜公子看看。”

“聽你說得這麽神乎其神,”景東華看著麵色蒼白的杜維,也知道杜維的身體一定出了狀況,“且就將這為高人帶過來看看。”

不多時,一簇紅纓裙擺自城牆樓梯處輕掃而過,秦玉暖素麵玉簪,款款而來,景元初是認得她的,景東華也見過她,她是長公主身邊那個小丫鬟,也是替他查出身中蠱毒的高手,更是在殿上勇猛擊潰蠱蟲的奇女子。

“這女人,是大哥府上的?”景元初半是警惕地看著景元孝,若是秦玉暖和冷長熙攀上了景元孝這根高枝,隻怕日後更難對付,他已經催促司馬銳那邊加派人手來解決,可今早得到的消息是,司馬銳派出的殺手突然和司馬銳失去的聯係,如今秦玉暖安然無恙,想必那殺手是九死一生了。

“哦,也不算是。”景元孝很是老實,“是我出發前,詩詩臨時替我尋來的,我不是身子骨弱嘛,連普通的習武都不能和你們一起,詩詩讓她一路照顧我的身體罷了。”

景元孝素來愚鈍忠厚,對於他的話,景元初不屑去懷疑,此時侍衛已經替杜維扛來了一張躺椅,供杜維躺著歇息,可絲毫沒有緩解他悶氣的狀況。

“這位姑娘是可行的。”居然連景東華都這麽說。

秦玉暖微微一笑,還沒等杜維做好準備,就順勢把上了杜維的脈搏,可她的樣子卻不像是在認真把脈,秦玉暖忽而蹙眉,對著緊張地站在周圍的景東華和景元初道:“還請大家退避一下,把脈,需要清淨。”

景元初和景東華紛紛退後,秦玉暖這才是仔細瞧著杜維的臉。

“你在看什麽?”杜維氣虛血弱,說話都有些底氣不足。

“其實我都不需要給你把脈,就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秦玉暖低頭微笑,這淺淺的笑容似乎帶著一絲絲的詭異和陰沉,可在旁人看來,秦玉暖可是微笑問診,親切得很,“你知道為什麽嗎?”

杜維眼巴巴地看著秦玉暖。

秦臨風,他居然是秦臨風,即便是和杜維麵麵相對,秦玉暖也無法相信,眼前的人還是和自己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哥哥。

“因為,你早上喝的那碗銀耳湯裏頭,有我加的秘方。”

杜維眼睛一睜,他突然想要呼救,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似的,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不要妄圖做任何掙紮了,”秦玉暖一邊低頭說話一邊裝作整理自己的醫藥箱,“因為我給你加的藥,不僅會讓你氣虛無力,口不能言,雙目失神,還會讓你昨日辛苦換的皮,功虧一簣,爆裂而亡。”

杜維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帶著惶恐和驚異,他側目朝著景元初,想要使勁對景元初使眼色,可在景元初看來,隻是杜維毫無力氣地翻弄著眼白,不知其意。

杜維的最大的秘密都被秦玉暖知曉,杜維使勁扭動著身體,想要遠離秦玉暖,卻被秦玉暖死死抓住,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被秦玉暖拽得死死的。

“怕什麽?”秦玉暖笑著看著杜維,“秦臨風,你做了那麽多鬼怪事情,不過就是為了替竇青娥和秦雲妝報仇,可是你在這個過程中,觸到了我的極限,而且,竇青娥和秦雲妝是罪有應得,自食其果,當然,”秦玉暖收斂了笑容,盯著杜維的眼睛道,“你也會得到自己種下的報應。”

“秦姑娘,杜公子到底如何?還有沒有得救啊?”景元孝忍不住催促道。

秦玉暖拍了拍杜維的手臂,走過來道:“杜公子的身體極為怪異,奴婢實在不好做判斷。”

“怪異?”景東華蹙眉,“何出此言?”

“我……把不到杜公子的脈搏。”秦玉暖故作遺憾地搖搖頭,“這個現象十分罕見。”

“怎麽會這樣?”景元初昂昂頭,看著隔得不遠的杜維突然渾身抽搐起來,對著秦玉暖也提高了幾個音調道,“還是秦姑娘你,學藝不精?”

“及時是換個人來看也是這樣。”秦玉暖直盯盯地看著景元初,她作勢是要和景元初對著幹了,“因為,這位杜公子的皮膚摸起來,不像是他自己的。”

“不像是他自己的?”景東華不解,可這句話一出口,杜維便發出一種類似於狼叫的淒慘的叫聲。

伴隨著叫聲,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杜維的皮膚開始爆裂,所謂皮開肉綻,不過與此,而與此同時,底下操練的士兵也停下了手中的招式,他們從未聽到過這樣可怕的叫聲,更不敢相信這會是人發出來的。

景東華蹙眉看著眼前杜維的一切變化,冷靜地對著身邊的將領下令:“讓底下的操練不要停,不是什麽大事。”可邊說,他便邊走近了裂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的杜維。

景東華是冷靜的,他畢竟是一國的皇帝,他之前的確有為找到這位突如其來的私生子而感到驚喜和興奮,不過這一段激動隻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緊接著,理性重新占領了他的思維,其實這一次監軍,他帶著杜維來,也正是想要判斷一下杜維的真實身份。

“怎麽會這樣?”景元孝看著杜維慢慢從一張完整的人皮中像是蟬蛻殼一樣脫離出來,嚇得冷汗直冒,也顧不得自己此時有沒有出息,抱著秦玉暖的手臂不肯撒手。

城牆上的風極大,吹動著旗幡四處飄揚,也吹亂了眾人的衣衫,吹亂了秦玉暖散落下來的頭發,吹亂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

景東華慢慢走近,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杜維身體滿滿爆裂,而杜維臉上的皮膚褪去之後,展現的那張傷口遍布的臉,已經證明了一切。

杜維原本的臉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也是,秦臨風的樣貌頗像秦質,深邃,古板,帶著一點消瘦,和景東華的那股大氣,決然和飄逸格格不入。

“雲妝!”這是杜維,或者說是秦臨風最後喊出的兩個字。

字音剛落,秦臨風頭一歪,便是徹底地斷了氣,這一次,秦玉暖不會擔心秦臨風沒有死絕,這是秦玉暖自己親自配的藥,必死無疑。

景東華強忍著心中怒氣,城牆上的風越來越大了,遠處烏雲滾滾,朝著這邊席卷而來,看來,似乎醞釀著一場大雨,城牆的旗幡突然承受不住這浩大的風勢,哢嚓一下斷了。

幾乎是同時,一個響亮的巴掌隔空響起。

是景東華一巴掌扇在了景元初的臉上。

景元初一直是景東華的驕傲,是他在政治上的好幫手。

“看你幹的好事。”景東華指著血糊糊的,已經展露出原本麵貌的杜維,“人是你找來了,如今,你怎麽解釋?”

景元初先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啪地一下跪在了地上:“父皇,是兒臣的錯,是兒臣沒有仔細檢查這人的身份,是兒臣,是兒臣……。”

“老十三,”景東華打斷了景元初的自我檢討,“你是不是當真覺得朕老了?可以任你哄騙了?當初你是如何在殿上信誓旦旦地說,此人就是朕失散多年的孩子無疑,因為他有著和朕幾乎一樣的樣貌,甚至和朕有一樣的胎記,這便是父子連心,可如今呢?胎記是假的,臉是假的,這整張皮都是假的。”

“父皇,是兒臣的錯,任父皇如何處置兒臣,兒臣都毫無怨言。”景元初以一種最為卑微的姿勢祈求著景東華的原諒。

秦玉暖冷眼看著景元初像一隻落水狗一樣搖尾乞憐,杜維曾經是景元初最為有利的工具,如今也被她毀了。

景元孝心有不忍,還想替景元初上前求情,卻被秦玉暖緊緊拉住。

“我看著十三弟可憐。”景元孝總是一根筋。

“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你去勸說去求情,反而是吃力不討好,指不定,還會害得皇上更加氣憤,懲處力度更加重了。”秦玉暖如此般勸說著景元孝,她其實是不想老實忠厚的景元孝蹚這趟渾水。

景元初的求饒仿佛讓景東華的戒備再次鬆懈下來。

“父皇,兒臣也是被蒙騙的,還請父皇且信兒臣這一回。”這是景元初的核心意思。

“十三皇子,你確定,你也是被蒙騙的?我,可是有人證的。”秦玉暖忽而發聲,伴隨著這嗬嗬風聲,她的話語飄散在風中,看似無力,卻像是一把把小刀子,戳進了景元初的心髒裏。

“帶於家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