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慢慢回宮,隻是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就是這大齊使臣石榮耀帶來的二十人的使團,石榮耀身材幹練,不似那些文縐縐的儒生使者,總是給人一種冷冰冰的壓迫感,看來司馬銳這回派石榮耀來,目的很深。

“你覺得這石榮耀的功夫如何?”冷長熙下馬,就在交錯之際,低聲問了冷武一句。

冷武略思忖,回道:“輕功不錯,長刀使得出神入化,可是和將軍相比,還差很大一截,假以時日,也未必能追的上/將軍如今的水平。”

“沒錯,”冷長熙的判斷和冷武如出一轍,“一個武功遠遠不如我的人,為何會和我幾乎同時反應過來毒鏢?而且他的距離比我要遠,也就是說,他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力和速度還在我之上,這不符合我們剛才的判斷,而且我是因為有暖暖的提醒才知道有人要行刺,那麽他呢?”

“將軍的意思是?”

冷長熙搖搖頭,繼續道:“而且那五個刺客未免太無能了一些,作為一個專業的刺客,第一,必定會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如今黃旗軍營才發生叛亂,皇上的軍隊必定會嚴加守備,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手,荒謬且無知,第二,作為刺客,一旦被擒,一定會一死保全秘密,可這幾個刺客幾乎是被輕而易舉地就被生擒了,還隨便就讓人翻出了北狄的令牌,這種彰顯身份的東西,不應該在動手的時候被刻意隱藏起來嗎?”冷長熙抿了抿嘴唇,看了秦玉暖一眼,“第三,就是那股殺氣,暖暖感覺出的那股殺氣我卻絲毫沒有察覺,一方麵是暖暖的嗅覺的確出人意料,可另一方麵,也代表著,這五個刺客根本不大想殺景東華,或者說,他們的目的,根本不是景東華。”

“難道,這五個人的目標定錯了?”冷武摸摸腦袋,這也太荒唐了。

“不,這五個刺客,根本就不想殺人,”冷長熙心中已經做出的判斷,“他們不過是炮灰而已,三流的身手,不入流的行動方案,簡直就被故意被人抓的,為的,隻是讓皇上對石榮耀放鬆警惕,更重要的是,挑撥了西夏和北狄本來就如履薄冰的關係,這下,西夏和大齊之前的矛盾就成為了西夏和北狄的矛盾,不過費了五個三流高手的性命就得到了這樣好的結果,司馬銳有些想法。”

“那我們得盡快通知皇上。”冷武焦急地道。

冷長熙壓低了聲音,將眼神若無其事地掃視四周,身邊都是自己的人,秦玉暖還有滿兒聽雪等人護在左右,而另一頭,西夏皇宮裏的殿前管事太監正殷勤地迎接著二十人的大齊使團入宮,仿若引狼入室,讓冷武不禁眉頭一簇。

“你放心吧,皇上一定已經看出來這石榮耀的詭計了。”冷長熙眉頭微微舒展開來,“自古使團出使,按理來說,應該先迎使者入宮行禮,再迎整個使團,而皇上急著將使團一次性就請進宮裏來,在石榮耀看,肯定會以為皇上已經中計,急著找他們商量西夏和北狄之間的事,可其實,皇上是想一網打盡。”

“當真?”秦玉暖湊上前,看著遠處一個個都是精幹犀利的大齊使團團員沿著宮道謹小慎微地匆匆踱步的樣子,似乎都覺得這些人都在心中醞釀著什麽大陰謀,而殿前管事太監又是那麽的奉承,仿佛請祖宗似的,那嘴臉,隻有麵對景東華的時候才會這麽諂媚。

突然一下,秦玉暖微微一愣,她明白了,就在這殿前管事太監抬手做邀請的姿勢的時候,秦玉暖發現這管事太監的手臂有些僵硬,才知道,這袖管子裏頭是帶著刀的。

“走吧,我們去羲和宮看母親。”看在那邊的情況大多已經定下,冷長熙牽著秦玉暖的手直接朝著羲和宮的方向走去,之前便已經通知了白詩詩他們今日回來,可到了羲和宮的時候白詩詩還是有些驚訝,又是滿懷期待地探身看了看冷長熙和秦玉暖身後,臉上湧上一股淡淡的失望。

“太子殿下忙著在正殿陪大齊使臣,暫時還不能回宮探望太子妃。”秦玉暖自然懂白詩詩思夫情切,兩人分割這些天,一邊是黃旗軍營艱難重重,一邊是皇宮裏頭變幻莫測,雖然一切早在安排之中,可總會有一種生死未卜之感,尤其是白詩詩,她與景元孝不僅僅是互幫互助的關係,兩人之間自有深情。

白詩詩收斂了臉上的擔憂,卻是有些驚訝地問道:“大齊使臣為何會突然來西夏了?”

“我猜,是大齊的司馬銳的殺手沒能及時回去,司馬銳也猜到西夏的情況不妙,想要製止西夏對大齊的出兵。”

“你們遇到了殺手?”白詩詩明明派了不少侍衛保護在景元孝身邊,也強調了要保護冷長熙和秦玉暖的周全,而且黃旗軍營戒備森嚴,她著實沒想到會有大齊的殺手混進去。

“景元初和司馬銳本就是一丘之貉,有什麽做不到的。”冷長熙冷冷一笑,“不過,如今他們的如意算盤可是要全盤崩盤了。”

暖暖的太陽曬得羲和宮金色的琉璃瓦片熠熠生輝,宮裏頭都是白詩詩最喜歡的白梅花,一樹一樹藏在拐角,或是開在院子正中,一路走來,梅花撲鼻香,夕陽真暖,想到在黃旗軍營,城牆頭上那一陣腥風血雨,秦玉暖和冷長熙心間當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刺激,可是從冷長熙的內心來看,他決然不會願意讓秦玉暖再經曆一次這樣的驚險。

又詢問了一些其他的瑣碎和細節,白詩詩一路引著兩人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路,為了保險起見,白詩詩暗中/將長公主接到了自己宮裏,而在長公主原來居住的地方還保留著每日的送飯和生活痕跡,旁人看起來,還當真不知道原來長公主會藏身在羲和宮這後頭一處如此偏僻的院子裏頭。

“我按照冷夫人的方子,日日命人替長公主擦拭身體,用藥水刺激她的穴位,前些日子,長公主已經可以睜開眼了,這幾日我每日都來看望長公主,今早上,她還對我說謝謝了呢,冷夫人,你當真是神醫啊。”

秦玉暖含蓄地低頭一笑:“太子妃過獎了。”

走到門口,太子妃正欲讓宮女推門進去,冷長熙卻突然聽到裏頭傳來一陣異樣的動靜,他猛地踹開房門,卻看到一個蒙麵黑衣人已經將長公主用床單係在自己的身上,準備從窗戶門口逃身,見到冷長熙破門而入,更是頭也不回地飛快地離開了。

冷長熙什麽都沒說,直接奔著這黑衣人逃跑的方向直接追了過去。

秦玉暖徒有一身內力,沒有絲毫輕功,隻能囑咐身邊的冷霜和鴛鴦:“你們兩個,分別從羲和宮的東麵和西麵包抄,不能讓這人走遠了。”繼而又是吩咐聽雪和滿兒道:“你們兩個,暗地裏去通知太監和宮女,就說宮裏頭來了小賊,傳太子妃的命令,關閉所有宮門。”

就在秦玉暖冷靜地下令的時候,素來能支撐大局的白詩詩卻是傻了眼,她對於照顧長公主這件事來說一直自信滿滿,這院子是最安靜的院子,而且在長公主之前的宮裏頭還一直假裝著長公主生存的痕跡,怎麽會有人找到了這裏,她受人之托,人家替她如此完美地完成了保護景元孝,揭露景元初假麵具的任務,她卻連一個人都保不住。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的,不會這樣的。”白詩詩背靠著門框,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滑,眼神惶恐不安。

“沒事的,”秦玉暖連忙拉起白詩詩,“長熙輕功大齊無人能及,那人身負重擔,跑不了多快的,一定會沒事的。”

與此同時,在西夏的正殿裏,一場看似和平卻內涵玄機的談話正在展開,西夏的老臣子和坐在龍椅上的景東華態度嚴肅,而帶領著二十人出使團隊的石榮耀則是昂著頭,不卑不亢地大膽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語氣堅定,不似在請求,而是在要求。

內容,無非是想要細數北狄的那些無恥行為,包括過去的那些侵略,尤其誇大了這次刺殺,石榮耀不愧是一個遊說的好手,若景東華一開始沒有識破石榮耀耍的把戲,也一定會被石榮耀這番話說動心的。

石榮耀侃侃而談,而景東華也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就在石榮耀以為已經說動了景東華的時候,景東華卻是招手,一隊宮女自殿外蓮步走上來,手中都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中央端端正正地放著一盞白瓷茶杯,杯體溫和,裏頭新茶剛剛泡好。

“這是西夏的特產好茶雀舌茶,大家侃侃而談也費了不少口舌,不如先潤潤喉嚨,而後再議。”

石榮耀斜眼瞅了一眼這茶,心中的警備心理不由得提升了幾個度。

“茶,就不用喝了吧,至於在下說的事,還希望貴國皇帝能仔細考慮,北狄欺人太甚,雖遠必誅。”

石榮耀態度強硬,儼然一副想要掀了桌子撩開強幹的意思,既然如此,景東華也不會客氣,他側了側頭,亦是笑道:“茶,必須得喝,各位遠道而來,若是西夏還沒給奉上一杯熱茶,豈不是我西夏失了待客之道。”

正是兩相爭執的時候,突然外頭一陣嘈雜,眼看著一個黑人抱著一個用棉布裹著的東西闖了進來,將這懷中棉布一抖,裏頭的人就掉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