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元默默轉頭,關上門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冷武一眼,其實他這麽做也是為了自己的堂妹,他了解冷武的脾氣,這家夥的性格就像牛一樣,一旦認定了就不可能回頭,所以從冷武這邊下手是沒法子了,隻能讓滿兒對冷武徹底死心。

公孫元離開後,屋子裏靜的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嘈雜,滿兒水靈靈的眼睛顯得楚楚可人。

“滿兒,那天我隻是。”

“娘親真的是你殺的?”滿兒怔怔地看著冷武,“其實那日我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十分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冷霜還笑話我說,這便是緣分,如今你和公孫公子這麽一說,我到時想起來了,那天,殺死爹爹和娘親的那幫黑衣人,為首的,就是你對不對。”

“那姓陸的幫著東秦的人殘害大齊百姓,將軍已經盯了他許久了,是認準了時機不得不動手,才下手的。”

“別將這個責任推給冷將軍了,”滿兒心裏頭跟著一塊明鏡似的,“冷將軍當時一定隻是下令讓你殺了那個連自己女兒都欺辱的禽獸,沒有讓你殺了他的家人吧,沒有讓你殺了陸陳氏,對吧。”

冷武不說話了,那日的確是他一時失手,可他到底該如何解釋,畢竟,人是死在他手裏。

冷武長久地歎了口氣,慢悠悠地道:“滿兒,對於你說的,我無從辯解,你隻說,我要如何做才能讓你心裏頭舒坦一些,滿兒,你相信我,我當時真的隻是失手,我,我若是騙你,我就是小狗,是小狗崽子,可好?”

滿兒側過身,稀薄的燭光像是在她的麵容上覆上了一層金光,冷武有些看呆了,他原以為他心中的滿兒還是那日那個倔強得讓他有些心疼的小女孩,可如今,小女孩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家碧玉。

“你走吧。”滿兒看都不看冷武,“你離開我的世界,越遠越好,這是讓我舒坦的唯一方法。”

冷武沒有說話,半晌才回了一句:“好。”說吧,便是直接朝著窗戶躍下,不見了蹤影,滿兒的心頭突然一涼,身子毫無力氣地癱軟在椅子上,單手撐著身體,像是支撐著自己長久以來疲憊不堪的靈魂。

公孫元在外頭等候了許久卻絲毫沒聽到裏頭的動靜,他手中還揉。搓著一瓶小小的白瓷瓶裝的丹藥,猶豫著到底該如何是好。

心裏想著奇怪,裏頭如何這麽久都沒有聲音,索性上前直接打開了門,卻隻看到滿兒臉色蒼白地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虛無。

“冷武呢?”

“走了,”滿兒虛弱地回了一句,半閉著眼睛補充了一句,“被我趕走的。”

“走了?”公孫元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個八度,躍身到了打開的窗前,估摸著冷武應該是從這裏離開的,從窗口望去,遠處是一片茂密的鬆樹林,在這個季節正是晚上起霧的時候,迷迷茫茫一片,看都看不清楚。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公孫元將手中的白瓷瓶往滿兒跟前一放:“完了,都完了。”

滿兒沒什麽力氣說話,隻是抬頭看著他。

公孫元歎氣道:“你以為爺爺對蓉兒隻有那麽點疼愛,其實蓉兒身上穿著我們公孫家的家傳之寶金絲蝶語,這是一件極薄的衣裳,是從最細的蠶絲織了許久才織出來的,不僅穿著冬暖夏涼,而且刀槍不入,更重要的是,爺爺在這上頭讓工匠萃上了一種最毒的毒藥,隻要皮膚接觸了,十二個時辰之內,若是沒有解藥,就會皮膚潰爛而死,之前冷武和公孫蓉交過手,想必沾染了這種毒藥,如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了,若是不及時找到他……。”公孫元語頓,搖搖頭,“罷了,也許這就是他的命數。”

“你……。”滿兒看著公孫元,有些啞然,她心裏終究還是希望公孫元隻是騙騙他罷了,隻見公孫元握著手中的瓷瓶,意味深長地看了滿兒一眼,“不過也無妨,就算他沒有走,若是知道這解藥是我為他偷來的,他肯定也不會喝。”

公孫元默默地將瓷瓶擱置在了滿兒跟前的桌子上:“大嬸還給我準備了另一間房,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帶你回公孫家。”

公孫家?滿兒已經不在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桌上的那瓶解藥,所謂的解藥……

而早就沿著小道一路施展輕功離開的冷武,腳下的速度卻是漸漸地慢了下來。

他停下腳步,突然,警覺了起來,憑著高深的內功他可以感覺到身後一直有個人在跟隨著自己,顯然,這是一個毫無武功根底的人,呼吸急促,而且似乎受過很嚴重的內傷,腳步也十分不平穩,他等了許久,看著遠處蔥蔥鬱鬱的灌木叢突然動了一下。

“是誰?”冷武警惕地握住了劍柄,準備隨時掏出長劍。

對麵沒有聲音,冷武上前一步,用劍鞘挑起了遮擋的樹葉,卻不見人影,可是大聲的喘息聲卻還是在。

思索再三,冷武直接躍過了灌木叢,卻看到原來這個一直跟蹤自己的人不知為何暈倒在了地上,虛弱地喘著氣,麵朝下,鞋底盡是泥土。

“你到底是誰?為何一直跟著我?”冷武扶起這小身板,卻看到這單薄的身子下,藏著的是一個讓他有些心跳加快的容顏。

“滿兒?”冷武有些意外,可內心卻是深藏著無比的歡喜,“你……。”

滿兒扶著冷武的手臂轉過身來,手中還緊緊握著公孫元給她的解藥。

“滿兒,你怎麽來了。”

“你說過,你騙我就是小狗崽子,”滿兒的小臉憋得通紅,卯足了勁和冷武幾乎要吼起來了,“對不對?”

冷武沒說話,隻是低著頭:“你來做什麽。”

滿兒似乎有些氣急了,她捏起粉拳朝著冷武寬厚的胸膛上狠狠地砸了兩下:“你家狗丟了你不找啊。”

“恩?”冷武有些詫異,有些木訥的他似乎還沒有回味出這句話中濃濃的情誼。

“諾。”滿兒伸出手中的瓷瓶,“你跟著將軍那麽久,必定精通醫術,肯定知道自己身上已經中了公孫家的獨門劇毒,你快點把這解藥服下,不若,看我怎麽教訓你。”

冷武心裏是暖呼呼的,可是:“我什麽時候中了公孫家的獨門毒藥了?”

“公孫蓉身上的帶著毒的絲衣,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恩?”

“金絲蝶語。”|

“滿兒,”冷武認真地對著滿兒,一字一頓地道,“我和公孫蓉在山上一起習武六七載,和公孫家也有三代交情,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所謂的傳家寶的衣裳。”

滿兒有些愣住了,難道她又被那位撒謊不眨眼的公孫元公孫公子給騙了?

“我……。”滿兒有些迥然,微微想用小手推開冷武,可冷武再也不放過這個機會,他順勢將滿兒摟在懷中,猶如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我就知道,你是打心底的關心我,滿兒,自從那次誤殺了陸陳氏之後,我夜夜難以入眠,為此,我真的愧疚了許久,讓你因此而疏遠我,更是對我最大的懲罰,滿兒,就讓一切都過去好不好,過去是我做錯了事,可如今,我隻想好好待你,好不好?”

滿兒已經被冷武身上濃厚而熱烈的男人氣息給熏迷得有些沉醉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應著冷武的擁抱,鼻腔裏微微哼出了一個“嗯”字,卻讓冷武一下子更加興奮,將滿兒抱得更緊了。

兩人的情緒才稍稍地平複了一些,遠處卻傳來一陣嘈雜,似乎有大隊人馬朝這邊殺過來,冷武下意識地將滿兒護在身後,繞過灌木叢,躲在了一處草木最為茂盛的地方,繁密的枝葉將兩人遮得嚴嚴實實,便於觀察情況。

帶隊的,果然不是別人,正是公孫元,他的身後跟著的是一路公孫家的人。

這個公孫元,果然還是奸詐狡猾,冷武蹙眉,他之前還念及師兄弟的情誼,如今卻是……

可再往後看,公孫元竟然是被五花大綁而來,背上的衣衫淩亂,似乎是被什麽利物給劃破了,跟在公孫元身後的是一個膀大腰圓的粗漢子,像牽狗一樣用一根鐵鏈子牽著公孫元,手持一根滿是鐵刺的鋼鞭,看著公孫元的腳步似乎有些遲緩,就使勁地揮了一鞭過去。

“還不走快點帶路,說,那兩人到底跑哪裏去了。”

“放肆!”這野蠻漢子才囂張地這樣喊了一句,立馬,就是被一根扇子的扇骨給刺中了手腕,公孫老先生的聲音幽怨而飄渺:“元兒到底也是我們公孫家的公子,豈容你這種鼠輩教訓,要來,也該是我來才是。”公孫老先生說完,便是將手中折扇的另一根扇骨甩出,直接擊中公孫元的琵琶骨,那挖心的痛讓冷武都不禁蹙眉,這公孫老先生的手段真是太歹毒了些,連自己的子孫都不放過。

“元兒,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可是重情義在我這裏是行不通的,你知道我最心疼的便是蓉兒,如今她被人害成這個樣子,你居然還吃裏扒外幫著外人,若是你老實說的話,我尚且能留你半條姓名,可若是你隱瞞那二人的去處,”公孫老先生突然狡黠地一笑,那皺的猶如鶴皮般的臉組合成一種怪異的表情,“也沒關係,因為我已經聞到了他們的味道,他們就在,這不出方圓三十米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