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渾厚溫雅,語氣和緩動聽,在別人眼裏,這人是一個才德兼備,孝善皆佳的出色皇子,將來皇位的有力競爭者,可是在秦玉暖看來,眼前的人隻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殺人不眨眼,冷血至極。

他,就是三皇子司馬銳。

前世秦玉暖與他幾乎沒有交集,怎麽這世重生,這廝總是纏著她陰魂不散。

不喜歸不喜,秦玉暖還是按照規矩起身朝著司馬銳行了一個宮禮。

“秦三姑娘不必多禮。”司馬銳笑得和顏悅色,就差伸手親自去扶了秦玉暖起來,眼神略過秦玉暖,朝著那邊的熱鬧處看了一眼,笑著對秦玉暖道,“秦三姑娘怎麽不和那邊的女兒家們一塊聊些家常呢?”

若是秦玉暖沒有看錯,方才司馬銳的眼神隻在秦雲妝的身上停留了那麽一瞬,和看向其他閨秀的眼光並無差異,而秦雲妝的注意力已經死死地朝著這邊黏過來,來回在秦玉暖和司馬銳身上打轉兒,心裏更是忿忿不平,上次秦玉暖可是托了她的福才進得了宮,這次不僅反了過來,連三皇子的目光也到了她那兒去了,秦雲妝輸給誰都可以,萬般不能輸給這個庶出的小蹄子。

既然一個暗藏心計,一個趨之若鶩,秦玉暖一抬頭,又看到沿著小池塘往這踱步而來的上官儀,蛇鼠一窩,今日可算是湊齊了。

秦雲妝提溜著裙擺,踩著青石板小路一路碎步而行,一邊挽著碎發裝作觀看風景,這樣明顯地靠近,司馬銳如何不知道,他眯了眯眼眸,看著造作嬌柔的秦雲妝,沒有說話,投懷送抱的女人,他見過不少,可是像秦雲妝這樣國色天香的,除開嫻貴人,倒是少見。

美人,總是賞心悅目的。

可就在下一刻,這賞心悅目的美人卻是大頭一栽,消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以一種極為難看頗失禮數的姿勢狠狠地摔了一跤,而且,還是正好摔在了司馬銳的腳邊。

秦雲妝兩眼一黑,隻覺得手臂隱隱作痛,額頭被撞得嗡嗡作響,腦子裏是一片空白,臉頰、鼻尖、手腕摔在池塘邊濕潤的泥土裏,姿勢狼狽不堪。

秦玉暖看著在心裏冷冷一笑,可是麵上卻是極為關切地去扶秦雲妝,嘴裏還道:“哎呀,大姐姐你這是怎麽了,見到三皇子也不必行這麽大的禮啊。”

話語一出,隔得近的幾個閨秀小姐們都掩著帕子偷笑起來,真是難得見到秦雲妝出這麽大的洋相。

秦雲妝咬咬牙,拍了拍渾身是泥的衣裳,扶了扶有些傾斜的發髻,先是朝著司馬銳行了一個端莊無比的宮禮,顯示出她依舊是那個賢淑懂禮的太尉府大姑娘,接著朝著秦玉暖軟綿綿地道:“不是姐姐我禮數太重,是三妹妹你的腳突然一下伸得太過了。”秦雲妝看向司馬銳的眼神也是楚楚可憐的,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玉暖暢然一笑:“大姐姐這是什麽話?難不成,還是妹妹我故意絆倒大姐姐的嗎?這可是在三皇子麵前,玉暖怎敢造次,再說了,這四周的姐姐妹妹們可都看著呢。”

秦雲妝隻知道剛才小腿被一個硬物擊了一下,而秦玉暖又離自己最近,加上她肯定不希望自己接近司馬銳,便就認定了是她從中作亂無疑,微微昂首道:“不是三妹妹你嗎?唉,其實就算是三妹妹故意絆倒的又有什麽關係,你我是親姐妹,無論三妹妹有什麽樣的心思,唉,做姐姐的都能理解。”

言下之意,你秦玉暖少打巴結上三皇子的算盤,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

秦玉暖詫異到了這個份上,秦雲妝還會有這樣的自信和自負的態度,她抿抿嘴,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大姐姐是怎麽絆倒的大姐姐心裏清楚,玉暖不想多做解釋。”

司馬銳撇開一絲懶洋洋的笑意,又想到那個春光旖旎的美夢,他起先還不知道為何他會對一個不過見過幾次,聽說過幾次的女子如此上心,說到底還是被她身上那種對什麽都淡淡的氣質所吸引,她不屑於自己,他佩服她的勇氣。

四周不少都是與秦雲妝交好的官宦家女兒,事到臨頭,必定會替她說話,誰料秦雲妝還沒拉過幫手,隔得不遠的上官儀就一臉傲氣地走過來,將手臂懶懶地搭在一個宮婢的手上,陰陽怪氣地道:“喲,這不是秦姐姐嗎?方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可不就是秦姐姐自個兒踩到了什麽自個兒摔了,唉,這世道就是這樣,做多了那些不該做的錯事,走路都會摔跤。”

秦雲妝拚命地想要保持著她的風範,卻還是忍不住斜著眼睛對著上官儀道:“你什麽意思?”

上官儀眼裏閃過絲絲得意,卻是驚訝地捂住嘴,故作驚慌的樣子道:“哎呀,我方才說了什麽?瞧瞧我,秦姐姐,妹妹我年紀小說話沒個遮攔的,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您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如今就連上官儀也敢和她玩這一招笑裏藏刀了,秦雲妝看了看上官儀,又看了看一副看好戲姿態的秦玉暖,眼神有些閃爍地落在了風度翩翩,等到大家夥都吵完了才出來主持公道的司馬銳身上。

“今日是詩會,這樣文雅的一個日子,大家就不必為這些小事計較了,”司馬銳含笑道,又連忙吩咐了劉保道,“秦大姑娘的衣裳髒了,你領著她去畫堂換一身新的,你先派著人去把畫堂裏的熏香點起來。”

劉保連聲應下,可是距離詩會開始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畫堂雖然隔得不遠,可是一去一回再加上換衣裳整理容妝的時間,肯定不能及時趕回來。

秦雲妝有些不樂意了。

秦玉暖倒是語氣和緩地笑著說道:“三殿下處事果然是十分貼心,處處都為大姐姐著想。”秦玉暖說完,又有意識地看了看秦雲妝一眼,秦雲妝的臉上果然還是露出些許的沾沾自喜,可是不甘心和不願意離去,還是占了大多數。

上官儀則是挑了挑眉,高著嗓子道:“我看秦姐姐是不願意走吧,她走了,待會可怎麽在皇後娘娘和芸貴妃麵前獻殷勤呢?”

這招激將法果真是極管用,秦雲妝一扭頭,散亂的發髻掉落了一束食指粗的束發掛在眼瞼處,她緩緩地抬起手挽過這束落發,竭盡全力地保持動作的高雅和姿態的端莊,無視了上官儀**裸的嘲諷,對著司馬銳行了個宮裏,眼波流轉之間都是柔情:“多謝三皇子。”

看著劉保領著秦雲妝離開後,司馬銳向著遠處已經忙碌起來的宮人們瞅了一眼,對著秦玉暖道:“詩會似乎已經快開始了,秦三姑娘請。”

司馬銳做了個拱手請的動作,那白皙如玉的麵龐上是風流無比的儒雅,一顰一笑之間都帶著天生的貴氣,天底下,應該沒有女人能夠抵抗這樣完美得的天家三皇子了。

可是秦玉暖隻是卻了卻身,有禮地回道:“還請三皇子先去,我與上官姐姐還有話要說。”

又一次,她拒絕了自己,司馬銳頓了頓,笑容依舊保持在臉上,半晌,才道:“好。”

現下,隻剩下了上官儀和秦玉暖兩個人,氣氛有些微妙起來。

“你做得很好。”上官儀抬起高傲的頭顱,看著秦玉暖的眼神就像是在審視一個很會辦事的手下,“她秦雲妝不是一直自恃清高嗎?今個兒我就讓大家都看看,她骨子裏到底是多麽的媚俗多麽的不堪。”

上官儀一直記恨著秦雲妝和上官讓的死之間的牽連,自上官讓死後,她變了許多,若是說以前不過是有些驕縱任性,此時的她,更像是一隻伺機出動的禿鷹,隻要發現有機會打擊秦雲妝的機會,她總是不遺餘力,甚至,想出了一個更加邪惡的計劃。

上官儀沾沾自喜地道:“畫堂裏的熏香我早讓人換了,馬上大家就可以看到一個**、**不知廉恥的秦家大姑娘,我讓你引她去畫堂,沒想到你這麽容易就做到了,你,倒真是不簡單啊。”

秦玉暖斜著眼睛瞅了上官儀一眼,剛才秦雲妝的摔倒確實不是偶然,是她讓冷長熙派來貼身保護的冷武暗中做的手腳,對於高手來說,僅僅需要一個玻璃珠甚至一顆黃豆就能讓一個弱不禁風的閨閣女子摔倒。

對於上官儀謀害秦雲妝的熱情,秦玉暖沒興趣參與,不過於寶川和自己有利的事情,她是十分樂意的,秦玉暖轉過身子,隻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別牽連到我身上就好。”

上官儀點點頭:“這是自然。”

就算上官儀想要牽連,秦玉暖照樣也有辦法化解。

那邊的詩會,已經開始了,等到秦玉暖趕到的時候,恰好聽到園子外頭傳來內侍的高聲提示的聲音:“皇後娘娘駕到,芸貴妃娘娘駕到,端妃娘娘駕到,玉嬪娘娘駕到,嫻貴人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