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南市環保局位於市中心的位置,上班時間是八點,這些,陸天林早就打聽的一清二楚。

打了輛出租,陸天林早早的在七點多一點便來到了這棟並不算起眼,裝修也頗為老舊的三層建築前,找了個地方蹲了下來。

丁鵬正值事業的上升期,難保這個人會提前到單位,所以,陸天林早就準備好了這一次的“意料之中的邂逅”。

皇天不負有心人,果然,在七點半的時候,陸天林的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個騎著自行車,緩緩向環保局大院裏行進的男子。

這位男子看起來不過是三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沒有可圈可點之處,但一臉和藹的笑容,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看得出來,他騎自行車的姿勢非常的熟練與老道,不像是某些政(府)官員為了作秀而裝出來的樣子。

可是,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省會城市,環保局的一把手,堂堂正處級的幹部,怎麽會連一輛專車也沒有呢?

陸天林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男子,心裏不禁的升起這樣一種念頭。

要麽,這位丁鵬便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兩袖清風,一心為民的好官,要麽,就是這家夥隱藏的實在是太深了,或者,是深諳低調之道的大英雄。

沒有錯,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或者說,最多可以算是一個掛在“青年”尾巴上的男人,便是這棟三層樓的環保局的一把手,將來極有可能向燕京發展的丁鵬。

“這位小兄弟,你在這裏等人嗎?環保局八點才上班,這還有半個多小時呢!”

丁鵬路經陸天林,不經意的停了下來,非常友好的向他問道。

這句不經意間的問候,卻讓陸天林對這位丁鵬丁副省長,哦,現在隻是丁局長,頗有好感。

“這位老大哥,我想找環保局的丁鵬丁局長,我是京南大學的大一學生,不知道他們幾點上班,這不,就來的早了點兒。”

陸天林適時的打出了校友牌。

“哦?你是京南大學的學生?”

果然,丁鵬來了興趣,將自行車支在地上,笑著對陸天林道:“小師弟,我也是京南大學畢業的,哦,嗬嗬,我老了,不過,咱倆同門這個事實倒是真的。嗬嗬嗬嗬,恰好我也在這裏工作,對了,你找丁鵬有什麽事情嗎?”

丁鵬還是略顯的謹慎的沒有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來。

小樣,你還跟我裝?想來微服私訪這一招嗎?

陸天林在心裏暗笑一聲,但表麵上卻是沒有顯露出來。

“哦,哈哈,那太好了,師兄!我叫陸天林,是這樣的,我這個人,平時對那些治理汙染的事情非常的感興趣,對投身於環保事業的人們也是非常的尊敬。前兩天,我看到丁鵬丁局長寫的一篇關於秦淮河汙染現狀以及趨勢分析的文章,覺得寫的很好,今天來……呃,嗬嗬,師兄,也沒什麽,就想和丁局長聊聊一些個人的好方法罷了。”

陸天林當然知道什麽叫“吊胃口”,所以,他也沒有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

這也正常啊,和一個不認識的或者是剛剛認識,還沒有真正落實身份的人聊天,上來就全盤托出,這才不合常理好不好?

“嘶——”

丁鵬微微點了點頭,從口袋裏直接掏出了一張工作證,遞到陸天林的麵前,對陸天林道:“師弟,我就是丁鵬,嗬嗬,雖然我這一生的願望並不是當一名環保學家,但我這個人有一點脾氣,那就是,要麽不幹,要幹,就一定要對得起自己!所以……哦,走,到我辦公室聊!”

丁鵬一把拉住陸天林的手,往環保局的大院走去。

對於陸天林的身份,丁鵬根本不用去懷疑,對他的動機,也不用過多的小心謹慎。

為什麽?

原因十分簡單。

丁鵬知道,自己所在的環保局,是一個標標準準的清水衙門,如果有人別有用心的話,應該去向財政局,房產局什麽地方去鑽營,到這裏,難道就想從每年那少的可憐的環保專項治理經費裏撈點好處?

第二,丁鵬沒有什麽強硬的後台,他有今天這一步,無非是自己極為嚴謹的工作作風與超強的辦事能力與協調方法,雖然級別不低,到了正處這個層麵,可是,每年也不過有一些相關業務單位的人送些煙酒什麽的,也都被他擋了回去,萬不至於讓一個大學生來和自己套近乎,拍馬屁。

第三,就算眼前的陸天林是純粹的想要接近自己,與自己拉近關係,可是他圖什麽呢?難道能預知未來,知道自己未來會有什麽想不到的亨通官運?

丁鵬不是個傻子,在那一瞬間,已經對眼前的陸天林做出了極為周全的判斷。

當然,丁鵬的判斷,是基於常人常理之上的,可陸天林,卻不是常人,他的想法,更不是常理。

丁鵬千算萬算,卻打死他也算不到,陸天林還就真的是預知了未來,知道他今後會飛黃騰達,提前來打好關係的。

現在的丁鵬,撇去他的職務與級別來說,不過是一個官場上的後進分子,現在與他結交,無疑是那種“貧賤之友”、“糟糠之妻”,含金量最高。

更何況,陸天林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便是要給這位清正廉潔的環保局長雪中送炭,而不是錦上添花,這樣的交情,恐怕在不久的將來,會顯得更加的可貴才是!

邊跟著丁鵬走,邊非常熱情的寒暄著。

無非就是,師兄這麽年輕,便已經是正處級幹部了,前途無量之類的雲雲。

丁鵬倒是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一位三十六七歲的正處級幹部,倒也算是順風順水了。

隻是,丁鵬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兒,現在的這個職位,不過是聽起來好聽罷了,各種實權與機遇,都較之同層次的職位,要弱上許多。

辦公室內,丁鵬與陸天林因為有了校友這一層關係,所以,聊得越發的投機,而陸天林因為事先做足了準備,包括回憶起丁鵬前世在全省大學生運動會上所講的那番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即興的演講內容,更是有意識的向這方麵靠攏。

“所以,陸師弟,搞環境保護整治問題,一是從源頭上杜絕,二,便是要有雄厚的資金當後盾啊,我預計,照現在的模式發展下去,要不了一年,這有著悠久曆史的秦淮河,恐怕就要變成一條臭水河了。”

丁鵬說到這裏,無奈的搖了搖頭。

陸天林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一種不得誌的心態。

想來,是丁鵬早就申請了立項整治剛剛出現端倪的秦淮河汙水問題,可是上麵卻是一直沒有表態,或者是表態了,這資金卻是根本沒有到位。

陸天林沒有說話,卻隻是看了看丁鵬辦公室的牆壁上,那幅由他自己親筆書寫的幾個大字。

“燕雀安知鴻鵠誌”

幾個大字,蒼勁有力,筆透雄渾。

看不出,丁鵬也是書法一道的愛好者。

就憑著這幾個字,陸天林便知道,丁鵬的野心,或者說是抱負極大,不可能甘居池中之物。

與這樣的人交往,好了,便是一道密不透風的高牆後盾,不好,則是如履薄冰,如伴虎狼。

好在,陸天林不怕,他知道,丁鵬雖然有抱負,卻不是那種見利忘義,恩將仇報的人,這一點,從前世裏,丁鵬所做的一些膾炙人口的工程與大事上,便可以看出一些來。

所以,話談到這裏,陸天林決定,放出大招殺手鐧。

“師兄,我鬥膽問一句,如果給你一個支點,這地球,你是敢撬還是不敢撬?”

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起地球。

這是一句物理學上的名言,可是現在被陸天林用來,卻是極有深意。

果然,丁鵬聽了陸天林的話之後,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向他看來。

今天陸天林來到這裏找丁鵬,丁鵬隻是認為,他是真的作為一個熱血青年,對汙染一事憤慨,才來向他吐露自己的心聲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位小師弟除了說出自己的見解以及一些獨到的看法之外,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遇風雲便化龍!”

丁鵬沒有輕視陸天林,現在想想,敢一個人,愣頭青一樣的闖到這裏來,對一個陌生的環保局局長講一些事情,這個小師弟,還真的不簡單。

“好,既然這樣,師兄,不為別的,就衝我們是校友,更衝你這份認真做事的態度,我陸天林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陸天林終於表態。

“小師弟,你的意思是……”

丁鵬微微挑了挑眉頭,示意陸天林直說。

“嗬嗬,治汙環保,我是外行啦,這一次我來,本來並沒有這個打算,但現在,我的想法很明確,師兄,如果把治理秦淮河的這件大事做成,你需要多少資金?”

陸天林微微一笑,迎向丁鵬的目光,沒有半點怯懦的意思。

“現在,秦淮河汙染隻是剛剛的起步,所以困難並不算大,但就是這樣,想要一勞永逸,哦,起碼在五到八年之內無後顧之憂,也得這個數!”

丁鵬說著,向陸天林伸出一根手指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