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把自己從小帶大,最親最親的外婆,陸天林是極有感情的。
這一聲久違了一世的呼喊,令陸天林的眼眶不由的一紅。
“外婆!”
不再有半點的遲疑,陸天林衝進了房間,一頭栽倒在**那位慈祥的老年婦人的身上。
“咦?!”
陸天林的外婆剛剛想要像往常一樣的抱著陸天林好好的疼疼,但卻微微怔住了。
“媽,怎麽了?”
陸天林的老媽周玉蘭一直站在床邊,這個時候也不由得愣了愣。
“你不是我的外孫天林啊!”
老婦人微微皺了皺眉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向陸天林看了看去。
“外婆,你別嚇唬天林啊!”
陸天林向外婆的懷裏湊了湊,那意思好像在讓外婆檢驗一下自己的真偽。
“是啊,媽,你沒事吧?”
周玉蘭有點著急。
自己的老母親本來就有一身的毛病,現在如果再加上一個失憶或是老年癡呆,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哦,嗬嗬嗬嗬,你們看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太婆,眼睛都花了,這不是我的小外孫還能是誰啊!哦,吊瓶也掛完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好久沒看到小外孫了,想就我們祖孫倆嘮嘮,所以,你們都先出去,留點空間讓我們倆講些小秘密唄?”
外婆說完,調皮的向眾人拱了拱手笑道。
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反正現在病情也稍稍穩定了,就讓陸天林好好的撒撒嬌,疼疼老人家好了。
沒有人再有疑異,大家都笑著走出了病房,隻留下陸天林與外婆兩個人。
外婆今年七十七了,以前,是一位大學裏的講師,在她們那個年代裏,算得上是遠近聞名的知識分子了。
“嘻嘻,外婆,對不起啊,我那邊高考忙暈了頭,所以,直到現在才來看您,您不要生小天林的氣啊!”
陸天林很享受這種在外婆麵前小小孩的溫馨。
“小天林,你不是小天林,你是……小天林吧?”
外婆雖然麵帶微笑,可是說出的話來,卻是近似恐怖小說裏描繪的那般詭異。
陸天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訕訕的問道:“外婆,我去叫醫生吧,您這倒底是怎麽啦?”
畢竟是血濃於水,對外婆的親情使然,陸天林心裏著急起來。
外婆沒有理會陸天林的驚訝,反而是拉著他的手,隻顧著自言自語起來。
“五十年前,那個時候,外婆還剛剛到華南師範當老師,就曾遇到過一件怪事兒。”
說到這裏,外婆停了停,向陸天林看去。
陸天林心中有萬千疑問,卻知道,如果想要搞清楚外婆為什麽說出剛剛那樣的話來,就必須要聽她說完。
“外婆,您不要著急,小天林就在這裏聽著呢!”
陸天林給外婆倒了杯水,遞了過去,慢慢的扶著她老人家把水喝完。
“嗬嗬,雖然你不是你,但你還是你,你就是外婆的小外孫呢!”
陸天林的外婆再交說出一句讓陸天林背脊發涼的話來。
不過這一回,陸天林學乖了,他強打精神,做了一個傾聽的姿態。
果然,外婆又開始講述起她的往事起來。
“那一年,我的一個學生啊,哦,他和我的歲數也差不了多少,算起來,今年也應該是七十出頭了吧?”
外婆開始陷入那沉沉的回憶之中。
“那一天,我剛上完課,小天林,你知道的,外婆教的是物種起源以及生命科學方麵的學科,所以,我的思維跳躍性非常的大,也是當時出了名的敢說出一些極為大膽的設想的人。上完課之後,他攔住了我,紅著臉說有事要對我說。”
外婆說到這裏,那張布滿褶皺的老臉上,開始展露出一絲笑容來。
原來是一場令人臉紅的師生戀呢!
陸天林在心裏暗暗想道。
想不到,外婆還有這麽一段值得回憶的過去,可是這一段過去,為什麽一定要隻講給他陸天林一個人聽?還有,你師生戀就師生戀罷了,為什麽要說出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來?
接下來,陸天林便準備好了要聽一段足可以寫入言情小說的愛情故事了。
“我記得他姓仲,當然了,現在姓什麽叫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記得他當時的表情非常嚴肅,而且,似乎有一些解不開的結。你知道他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外婆說著,向陸天林看來,那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種看透世間萬物的魔力。
一個對自己的老師心怡的男孩,還能問什麽話?
這個骨子裏是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所以,這些小毛孩子們玩的把戲,陸天林並不陌生。
“外婆,好在他應該不是我後來的外公吧?嘿嘿嘿嘿……”
陸天林開起了玩笑來,他知道,自己的外公是一名光榮的軍人,自然不可能在大學裏與外婆相識。
外婆笑了笑,用手摸了摸陸天林的臉蛋,接著便說,“他問我,老師,您是教生命科學的,我想問您,您相信重生這種事嗎?”
“啪!”
陸天林水裏的水杯冷不丁的掉落在了地上。
外婆此時此刻說出這句話來,太令陸天林意外了。
雖然說自己的重生,即便是外婆等親人知道了,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麽不利,可是,畢竟這種事太匪夷所思了,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而且有的事,不知道比知道反而更好。
“小天林啊,外婆都是快要死的人了,知道些秘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嗬嗬,你先聽我說完吧。”
外婆指了指地上的杯子,示意陸天林把它撿起來。
陸天林機械的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
“重生這種事情,沒有人能說出原因,更不可能解釋得出來,不過我當時卻沒有打擊他的積極性,我說,在這個未知的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人類對自己以及自然界所發生的一切,還知之甚少……”
外婆說到這裏,輕輕的歎了口氣。
“小天林,你應該聽出來了,我說的這些,雖然是沒有打擊他,卻是一種大道理似的敷衍,畢竟,誰會相信什麽重生轉世呢?”
陸天林聽到這裏,腦子裏終於是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那就是,外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竟然是知道了自己這個重生者的身份!
“外婆,您的意思是,現在您相信有重生者這麽一說了?
陸天林想通了這一點,心下卻是一片釋然。
“不相信的話,我的小外孫是怎麽回事嘛?嗬嗬嗬,不過,不管是不是重生,我的小外孫始終是我的小外孫,不是嗎?”
外婆沒有再掩飾,那慈祥的目光,讓陸天林的心裏暖暖的。
本來,還有一絲的顧慮,可現在,自己的驚天秘密被知道了,陸天林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在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一個人,是知道了自己這個另類的存在,卻一點點也不“嫌棄”的親人了。
“外婆,你……你……”
想問問外婆是怎麽看出來的,可是話到嘴邊,陸天林卻沒有說出來。
萬一外婆要是隻是一種老年人的直覺呢?萬一她並不知道呢?
“嗬嗬,小天林,人老了,或許有很多的事情,都解釋不了,就比如剛剛,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我的小外孫,並不是上一次我見過的小外孫,可是,卻又真真切切的是同一個人。”
外婆笑了笑,就像是在講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或是不算秘密的秘密一樣。
陸天林不禁想起自己小的時候,為了到街邊的遊戲室買三毛錢一塊的遊戲幣,曾偷偷的把老爸的啤酒開開,倒光了裏麵的酒,再把酒瓶拿去收購站賣,以用來換成錢去買遊戲幣。
當時家裏沒有人知道,可外婆卻是笑咪咪的偷偷的又拿來一滿瓶的啤酒,幫著陸天林倒光裏麵的酒,把空酒瓶給了他。
陸天林覺得,外婆對自己的那種疼愛,不是父母能給得了的。
雖然前世外婆在自己出事的時候仍然健在,但這一世,有誰能確定?
“小天林,你放心,就算外婆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的,誰會理會一個老了都糊塗了,隨時可能去天堂做一次長期的旅行的老人的話呢?”
外婆以為陸天林擔心,直接寬慰他道。
“外婆,不要亂說,您一定長命百歲的,您一定沒有事情的!”
陸天林心裏湧出一股傷感來,撲在外婆的懷裏,完全的釋放著前世到今生,一直以來沒有釋放的情感。
“小天林啊,外婆不會問你,在你所在的那一世,外婆究竟是什麽時候走的,嗬嗬,外婆可不想被一個明確的日子絆住哦!這幾天啊,外婆總感覺,你外公在那邊有些寂寞了,外婆覺得,也是時候去陪陪他嘍!”
老年人對生死一般看的很淡,陸天林這個重活一世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沒有想到此時的外婆竟然如此豁達。
“外婆,您放心,一直到小天林出事……”
陸天林想說句真心話來讓外婆放心,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外婆便衝他擺了擺手。
老人家的意思,既然真的不想知道,那便最好不要逆著她的心意了吧。
陸天林點了點頭,閉上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