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欺惡(下)

一柄彎刀映著月光裂空襲來,那一刀在鞭稍上一挑,竟讓鞭子倒卷了回來。

餘喬輕咦一聲。順勢將鞭子一帶,又往那人腰間攻去。幾個回合下來,兩人倒也鬥的難分難解。

“看來你還有幾分本事。”餘喬抽鞭後撤。

“你要是怕了,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你說誰怕了?”餘喬輕笑。“這才要剛剛開始。”餘喬再次欺身上前,隻是這一次,這鞭子仿佛具有了靈性,那快若閃電的速度根本讓人無法閃躲。

不多時,那人就敗下陣來。

那人四下裏瞧瞧,忽然抹了把臉,惡狠狠的說道。“給我一起上。”

“看來你們還不死心。”餘喬笑著收了鞭子。左右手分別扣著四個鐵蛋,頓時左右開弓,如天女散花一般往外撒去。

此時眾人圍得正緊,幾聲慘呼聲傳來,幾人頓時跌作一團。

“點子硬,撤。”那邊傳來一陣呼喝。

這邊打的熱鬧,院中終於有人點了燈籠出門查看。頓時,一陣驚呼聲響徹院落。“賊人來了,快起來啊。”

很快,一隊人馬拿著掃帚水桶衝了上來,這些人一個個衣冠不整,可是對付那些個被餘喬打落房下的昏迷者,卻一個個積極的很。

有上腳踹的,有拿拳頭砸的,更有甚者還有人拿著裹腳布出來捆手捆腳。

餘喬隻斜撇了一眼,就忍不住嘴角抽搐。看來她真的有必要訓練一些家丁出來了,家裏要是再遇到這種情況,隻要幾十上百個家丁帶著強弓往上一圍,哪裏還用得著她這個主人親自出手。

剩餘的五個人背靠著圍成一個圓圈,雖然他們手中的刀泛著寒冷的光,可此時他們卻有些怕了。越是無法無天的惡人,就越是害怕死亡。

“你們想走是不可能了,乖乖束手投降吧。”餘喬飛身山前,幾下強攻,頓時讓那幾人的配合出現了空隙,餘喬等的就是這一刻,左手暗中扣著的鐵蛋瞬間就打了過去。

總共二十個賊人,半個時辰不到就倒下了十幾個,如今站著的也就隻有一人了。

那最後一個賊人瞧著四下裏舉著燈籠惡狠狠的喊打喊殺的人群,在看看持鞭而立的餘喬,一個飛身就要搶下人群中去。

餘喬哪裏能容得他得逞,手裏的鞭子一甩正卷在那人的小腿上,手上使勁一拉,那人直直的砸在屋角上,立時就是一陣慘呼。

“都給我綁了,問清楚來路。”餘喬振臂一呼。

人群忽然一陣安靜,接著就是一陣呼天搶地的大叫。“快,快綁了。”

“小姐,用不用報官。”官家古達揚聲說道。

餘喬揉了揉額角,飛身落下屋頂。“報什麽官,先找人連夜審問,等問清楚究竟什麽人要對付我們家,再報官不遲。”

“是。”古達急忙點頭。他家這位小主人,平時那是好說話的緊,就算是下人們犯個小錯什麽的,也不責罰,笑笑也就過去了。時間久了,大家難免對小主人存了幾分輕慢,可她卻混不在意。平日裏大家也都知道小姐會些功夫,卻沒想到,她能一個人獨對二十個賊人,當下眾人就對餘喬多了幾分敬畏,往日裏那些打趣的話是萬萬也不敢說了。

陰暗狹小的地下牢房,牆上沒有窗,隻有火盆的光芒將黑漆漆的牆壁染上層黃暈。

餘喬陰著臉,她手中的一張薄薄的紙片,早已經被她的手攥的皺成一團。每個人都有她不可觸碰的逆鱗。她餘喬活了這些年,最在乎的也不過是一個家字。

“都招認了嗎?”餘喬冷冰冰的話語驚得劉大出了一身冷汗。

“沒,沒招。”劉大戰戰兢兢的回答。

餘喬雙眼一瞪。“真是廢物。”

劉大頓時雙腿一軟,直接跪拜下去。“小姐,小姐。不是小人不盡力啊,那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一個個都嘴硬的很。小人用了大刑了,可是還是沒有人招啊。”

餘喬雖然麵色不欲,但心裏也明白,隻憑這些人的確是問不出什麽。這些人可不是那些普通貨色,堂堂濟淵州的武士,是不用給他們中州人的王爺什麽麵子的。不過濟淵州離中州京都可謂相隔萬裏,這些人來這裏絕對不是為了貿易這麽簡單。不過,不管他們有什麽目的,將手伸到她家的頭上,他們絕對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餘喬吸了口氣,將手中的紙條丟入火盆。那是顧碩飛鴿傳書送來的,上麵交代了這些人的身份,還有濟淵州人想要奪取周家以達到控製綻放的事實。“濟淵州人嗎,不過是些跳梁小醜,跑到人家老窩裏蹦躂,真以為都沒人知道嗎?”

說實話,餘喬真的很不喜歡這種鮮血淋漓的動刑方式,聽著鞭子打在肉體上的聲音,以及房間裏彌漫的血腥味,都讓餘喬有種強烈的惡心感。

“停下。”餘喬揚起手。

正在動手鞭打的小廝們,急忙扯了外裳穿上,打人可也是件體力活,這裏的幾人早已經熱的滿身是汗,幹脆光了膀子。

“打水來衝洗一下。”餘喬擺擺手。

“是。”

餘喬仔細打量著被綁在木樁上的粗壯漢子,粗糙的長發濕漉漉的掛在兩旁,眼睛低垂著,嘴唇也被咬破了,身上的傷痕縱橫交錯。

“你們濟淵州人都像你們這麽沒腦子嗎?”餘喬湊近了問道。

那人猛地抬起頭,那雙不屈的眼睛裏滿都是驚異。

“知道你們濟淵州人有一項絕技。”餘喬笑眯眯的說道。“聽說易容術那是天下一絕啊。怎麽,想易容成我們家的誰啊?”

聽完這話,那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癱了下來。“你,你都知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什麽事是絕對秘密的。”餘喬歎了口氣。“你們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可曾想到也有敗露的一天嗎?”

“你知道了也罷。”那人搖了搖下唇,忽然又直起了腰。有些人大概就是這樣,在一切都已絕望之時,他們反而變得毫無畏懼了。因為他們剩下的隻有尊嚴了,一旦他們求饒,他們卑躬屈膝,那麽他們的人生就將變得毫無意義,即便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他們需要勇氣,因為勇氣就是他們的尊嚴,同樣,他們也需要尊嚴,因為尊嚴給他們帶來了勇氣。這像是一個死結,如果無法解開,那麽就永遠也無法征服他們。

餘喬歎了口氣。“濟淵州的勇士果然名不虛傳。讓你們假扮盜匪還真是委屈了你們。”這些人,明明自己作惡,偏要充好漢。罷了,就讓她做個惡人好了,不過是個“欺惡”的惡人。

那人哼了一聲似是十分自豪。

餘喬忽然變了臉色。“以為我誇你呢,嗯?不過是些陰溝裏的臭蟲,還想充大,濟淵州,充其量不過是個彈丸之地,你們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嗎?易容嘛,就跟你們的國家一樣,永遠隻能藏在暗處,見不得人。”

“你可以鞭打我,不過你不能侮辱我的國家。我的國家是最高貴的,我們也是最高貴的。”那人圓睜著雙目,眼眶欲裂,仿佛餘喬正說到了他的痛處。

餘喬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高貴,真是笑話。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餘喬揪起那人的頭發扯了扯。“我可不知道有人會用高貴這個詞形容濟淵州,正好相反,我聽的最多的是下賤這兩個字。”餘喬其實並知道有這麽個濟淵州,她也不過是剛剛通過顧碩信裏的描述才了解了一點。不過這並不阻礙餘喬對它的厭惡。一個通過易容術,通過口技,通過媚術興盛起來的國家,比中州這個腐朽墮落的國家更讓餘喬厭惡。“還叫什麽濟淵州,幹脆叫妓院州好了。”餘喬呲鼻。

“你……”那人惡狠狠的一甩頭,直接扯脫了一大片頭皮。那血淋淋的發絲纏繞在餘喬手上,讓餘喬憤怒的眯起了眼睛。

“好,很好。我想,濟淵州的人,大概很高興知道,他們有些族人跑到天朝,哭喊著要投靠我們天朝的一個小小的商人,他們厭惡他們的皇帝,還有他們的國家。他們為了得到天朝的身份,甘願做一個商人的奴隸。”餘喬知道什麽樣的話對這些人的打擊最大。“你們放心,你們將會以一個天朝人的身份下葬。我們對於已死之人還是很寬厚的。”

“不,你不能這麽做,我們是濟淵州人,我們永遠都是濟淵州人。”那人聲嘶力竭的喊道。

餘喬冷冷一笑。“這些話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想再過幾天,你們皇帝陛下的赦免你們的國書就會到了。到時候你們就是我們天朝人了,你們的皇帝陛下已經遺棄你們了,因為你們已經是無用的棋子了。”

那人的喉頭發出一陣咕咕的聲響,他的眸子完全暗淡下來。不能以一個濟淵州人的身份死去,對他來說是最無情的懲罰。

餘喬默然的走出地牢。已經沒有審下去的必要了,這些人什麽也不會說。

“明日讓顧碩將人帶走吧。”

“小姐?”古達暗暗有些吃驚。

“有些事不用說,大家都明白。”餘喬擺了擺手,她忽然覺得極其疲憊。管家古達是顧碩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有些事,顧碩不說,可不代表她就不明白,店裏去了皇家的探子,可是卻不代表沒有顧碩的人手。他如果沒有一個龐大的情報網,又哪裏弄得那些濟淵州人的情況。

“是,小姐。小的明白了。”古達躬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