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可悲

雨,漸停漸歇,一直到了下午,天氣才完全轉晴,隻是屋外卻越發的冷了,似乎已經帶著一些冬天的味道。餘喬扶著李香站在院外的青石路上。李香的麵色冰寒似水。

不遠處的院門口正站著惠兒和如花兩人,如花穿著一件白色的毛皮鬥篷,麵若桃花,眉目間含著嬌羞,更加顯得纖弱而柔美。

餘喬歎了口氣,不說別的,這樣兩個人站在一起還真的很養眼。

李香盯著那女人看了幾眼,那柔媚的姿態越發讓她覺得那女人是個狐媚胚子。而且,那女人身上穿著的分明是那年回家時她親手為惠兒縫製的熊皮鬥篷。李香眯了眯眼。舉步上前。“惠兒,為何不到前院處理公事,反而在這後院逗留啊?”

“娘。”惠兒神情有些慌亂,扶著如花手臂的手快速收了回去。

餘喬看著惠兒的舉動,心裏微微一動。“大哥,這位姑娘是?”

“啊,這就是如花。”雖然天氣寒涼,可是惠兒的手心卻開始冒汗,他看到李香那如刀子一般尖利的目光,心裏頓時就是一沉。

“如花,姑娘,我大哥可是在信裏多次提起你啊。”餘喬笑嗬嗬的打招呼。

“如花見過夫人,小姐。”這位嬌滴滴的姑娘,推開惠兒的手,就要跪拜下來。

可是惠兒哪裏會容得她真的拜下去,早就扶住了她。“你身子不好,這地上潮氣大,就不要跪了。”

那如花滿臉感激的看著惠兒說道。“如花蒙周大哥相救,如今又承周大哥收留,實在是心存感激。對夫人恭謹也是應該的。”

餘喬瞧著這女人做作的表情,心裏真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惡心感。惠兒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虧她還覺得他聰明。這女子美則美矣,卻真的很讓人討厭。

“惠兒,娘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李香看到那旁若無人的兩人,心裏那股子火氣越發大了起來。

“娘。”惠兒趕緊放開如花,神情有些尷尬。

“夫人,都是如花不好。往夫人不要怪罪周大哥。”如花又要跪拜。

餘喬將袖子輕輕一甩,那如花頓時僵在半空。“我最不喜歡沒事跪來跪去的。”

“惠兒,你到衙門處理公文吧。”李香說道。

惠兒頓時一驚,忙對李香說道。“娘,如花她……”

“怎麽。”李香提高了聲調。“你以為娘會欺負她。”

“大哥,娘在你心裏就是如此不堪嗎?”餘喬義正言辭的說道。

惠兒心裏一陣發緊,看著娘眼中的悲涼。惠兒忽然有些懊悔,百善孝為先,這是入學堂第一天夫子就說過的,難道他真的要忤逆父母嗎。“娘,孩兒從沒有這樣想過。”

餘喬上前拉過惠兒小聲說道。“大哥,為了如花你願意做到哪一步,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決心和勇氣。你下去好好想一想吧。如花的事情我來處理,沒事的。”

“謝謝你。”惠兒握了握餘喬的手,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堂前去了。

如花看到惠兒快步離去,頓時有些懼怕和無措。

“娘,我想跟如花單獨談點事。”餘喬笑著握了握李香的手。

李香又看了一眼如花。

“娘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餘喬自信的笑。

李香點了點頭,也轉身離開了,院中隻剩下餘喬和如花兩人。

餘喬轉向如花,目光沒有一點溫度。“如花姑娘,我大哥救了你,難道你就沒有心存感激?”

如花的麵色頓時一白。“小姐,我,我自然是感激周大哥。”

“那你為何要騙他,累他。”惠兒在時她不好開口。如今卻沒有什麽顧慮。

“我哪裏騙他,我沒有。”如花急忙辯解。

“你當真以為我像我大哥講的對醫術隻懂些皮毛,別人謙虛你還當真了。那日你脈象平穩根本就沒有生病,而且你也沒有睡著。說吧,你處心積慮的混到我大哥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麽?”餘喬麵色森然。

“不,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如花的身體如篩糠一般瑟瑟發抖。

“到了如今,你還要狡辯嗎。”餘喬歎了口氣。“或者我該稱呼你為濟淵州人?”餘喬冷冷一笑,腰間的皮鞭已經拿在手中。

那人的神情微微一亂,但立刻又恢複了常態。“小姐說的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是啊,這張麵皮可真是做的惟妙惟肖,還真是美呢,我都差點被你給騙了。”餘喬捂了嘴,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慵懶。

昨晚顧碩的飛鴿傳書,將一切都說的清楚明白,那夥濟淵州人在京城吃了大虧,於是就將目標放在了惠兒身上,這是一種極為瘋狂的報複。一旦惠兒真的動了情,那就更要為他們擺布了。她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隻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可是這些人再三將手伸向她的家人,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餘喬上前細細的撚著如花臉上的皮膚。“不知這曾經是誰的臉皮。”

那女子後退兩步,臉上淒然的神色也消失不見。“既然你知道了,我也無須隱瞞了,我正是濟淵州人。可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有誰會信你。”那女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敲著餘喬的目光充滿了恨意。“或者你現在就可以殺死我,到時候看你要怎麽跟你大哥交代。”

“我自然不會殺你。”餘喬瞧著她的目光若有所思。“我隻是想讓你跟你那些同伴們相聚罷了。”

那女子忽然神色激動起來。“他們還活著?”

“對。”餘喬點點頭。

“告訴我他們在哪裏。”女子目光中透露出的那種瘋狂讓餘喬更有些疑惑。

“我真的有些不明白,你們一行人都被抓住,隻有你一人因為是女子這才僥幸逃脫,你不好好躲起來,怎麽會一個人來此。”餘喬問道。“而你即使要報仇不是也應該來找我嗎?”

“我若說了原由,便讓我跟他們見麵嗎?”那女子忽然哼了一聲。

“你沒有選擇。”餘喬微笑著。“你隻能乘著我對此還有一點好奇,用這點好奇來跟我交換,如果等到我徹底失去的興趣,你就永遠也沒有見到他們的機會了。”

那女子似乎剛要惱羞成怒,卻突然給了餘喬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小姐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這女子不簡單啊,餘喬回了她一個微笑。“好,我洗耳恭聽。”

“我隻是一個女子,我所在乎的,其實跟你一樣。”那女子麵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溫柔起來。“我所傾慕的那個人,那個唯一一個肯抱著我笑的男人。”女子的目光忽然變得淩厲。“那一天他跑到我屋裏跟我說,讓我忘了一切然後好好的活下去。然後他把我藏在牆壁的夾層裏,我看著他被你們帶走。當時我就想,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可是在京城裏都是你們的人手,我根本就無法下手。所以我就想到了另外一個方法,你奪走了我的愛人,我就奪走你的。”她抬起眼,直直盯著餘喬的眼睛,那眼睛中還帶著勝利者特有的優越感。“他真是一個很單純的孩子,那麽容易就相信了我為他所編造的一切。你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是一個多麽渴望被人依靠的人,我看到他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他內心深處的渴求,他希望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依靠他,被他保護。”

“所以你就成為了那樣一個女人。”

“是,你說的沒錯。”

“你能做的也就隻有自己踐踏自己的尊嚴了吧。”餘喬忽然覺得這個女子很可悲,自己失掉的東西,想要從別人的痛苦中找尋回來,那可能嗎?“你到底為了什麽兒活著,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你知道什麽是快樂嗎,不是偽裝出來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真正的喜悅。你真的很可憐。”

女子的笑容凝固了,仿佛有什麽瘋狂的東西從她的身體裏滋生出來,從很小的時候就不斷的有人告訴她,要她忘記自己,忘記自己。不隻是自己的相貌、聲音,還有自己的尊嚴,所有的一切都要忘記,從此她隻能不停的扮演一個又一個陌生人,不停的苛求自己像一些,再像一些,直到有一天她發現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最初的樣子,記憶裏全都是各種各樣的影子。美的,醜的,究竟哪一個才是她?就連她自己都忘了。她可憐嗎,她真的可憐嗎,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就算你說的對,那又怎樣,他已經離不開我了,你不該可憐我,你該可憐他。因為他喜歡的不過是他想象出來的人,假的,都是假的,就連這臉都是假的。”

餘喬的臉色暗了下來,她一巴掌打在女人臉上,那笑聲止住了。女人看著餘喬的眸光卻帶著幾分憐憫。“你生氣啦。”

“收起你那些胡亂的猜測。要是你還想見到你的愛人,就老實一點配合我將戲演完。”餘喬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