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傷離別

吃過藥,顧碩的心跳總算平靜了下來。餘喬靠著軟塌,感覺一陣疲憊襲來,接連的衝擊,比什麽都折磨人的精神。這裏這個不讓她放心,可是已經前去赴任的惠兒卻更讓人擔心。顧碩的打擊隻能依靠時間來慢慢康複了,她能夠幫助他的實在太少,還得要他自己走出自己的心結才好啊。

不知過了多久,餘喬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各種怪夢也紛至遝來,有時候她看到自己站在懸崖邊,踏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有時候她又看到惠兒在跟一堆頭插羽毛的土人戰鬥;有時她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身邊站著一臉痛苦哀怨的顧碩,種種場景都讓餘喬感到說不出的壓抑。她不時的輾轉扭動著身子可是靠在軟榻下麵總也不能伸直身體,這讓她睡得很不安穩。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她反而覺得比沒睡之前更疲憊,頭痛的感覺也加重了。捂著頭呻吟了一聲,餘喬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天色還不到中午,她還以為自己睡了好幾個時辰,原來連一個時辰都不到。

顧碩依然緊閉雙眼,不過他的呼吸很平穩,這些日子他應該太勞累了,這才繼續睡著沒有醒過來。

將他的發絲往兩旁理了理,餘喬看著他怔怔的出神。一直以來對這個少年她都存著幾分憐惜不忍讓他在如花一般的年紀就此枯萎消失。可這憐惜畢竟不是他所期盼的東西,他想要的她給不了。也許正是此次的連番變故讓她想明白了,既然給不了他什麽,那就不要再讓他為她繼續付出了,他的生命不論還有多長,那都是他自己的生命,他不應該為她而活。南益弘心中是如何想的,她能猜得到,可是這樣硬是把她往顧碩身邊推,卻讓她明白,她愛惜這個少年,願意照顧她,並為他做很多事,可是她無法為了他犧牲自己的家人。是她離開他的時候了,也許時間會讓他慢慢改變,他還年輕,他的生命中還會有很多變數。也許他會遇到一個真心為他付出的女子,那女子能夠融化他心中的堅冰也未可知。

“忘了我吧。”餘喬輕輕摩挲他的額頭。“這樣你會過的輕鬆些,我不想帶給你更大的傷害。”

這個靜靜睡著的少年自然不會回答餘喬的話,可是餘喬的嘴邊還是掛了淡淡的笑。“顧碩,你何必活的那麽累,無論是南益弘還是我,都不是你生命中必不可少的存在。”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並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我曾經生活在一個人們迷信科學的時代,那裏有跑的飛快的汽車,在海上航行的巨輪,在天上飛著能載人的飛機……”

這一天,餘喬絮絮叨叨的對著已經睡著的顧碩說了許多話,從那些雜亂無章的語句,直說到她從生到死的古怪經曆,這些憋在她心中的話,日積月累的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壓在她的心頭,現在終於全都說了出來,她感覺全身一陣輕鬆。

傍晚,顧碩轉醒的時候,餘喬正在院子裏捧著一碗米粥呼嚕呼嚕的喝著。

顧碩這一覺睡的竟然覺得神清氣爽,就連他的麵色都紅潤了不少,餘喬不由再次感歎那藥的神奇之處。

“你醒了,餓不餓?”餘喬笑嘻嘻的問道。“廚房裏煮了粥,還溫著呢。”

“我不餓。”顧碩搖搖頭。

“現在要是不吃,就等會再吃好了。”餘喬三兩口喝完自己碗裏的粥,走到顧碩身邊陪他散步。兩人誰都沒有再提起南益弘這個名字,就好像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我看你也睡飽了,咱們到那邊走走。”餘喬指指不遠處的花園。

“好。”顧碩雖然臉上帶著笑,可他心中卻隱隱有了一種預感,餘喬可能要離開了。

“我打算將家裏的小子們都交給你,夙瑤那丫頭已經快把他們都給帶瘋了。再不管束一下,他們的心都變野了。近來開始建立的鴿站,你也可以使用,回頭隻要知會一聲李雪和袁振就行了。鋪子裏那些人,也隨你差遣,我平日裏也太放任他們了,該讓他們都收收心了。”餘喬望著滿院的花朵淡然道。

“放心吧,京裏的事情都交給我,你盡管去吧。”顧碩垂著頭,任一頭發絲滑落,他的身體雖不好,可他卻有一頭連她都要羨慕的烏黑如水的長發。

餘喬上前將他的發絲用一塊帕子束好。“你的頭發真好。”

顧碩深深的看著餘喬似乎想要將她的影子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腦海裏。“你打算一個人走?”

“帶再多的人又如何,還能多的過那些當地人嗎,還不如我一個人趕路還快些。”

“也是。”顧碩側過臉,眼睛裏說不出的淒楚。

“好了,我隻是到臨陽去做兩年保鏢,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餘喬故作輕鬆的笑笑。其實她心裏明白,任何個人的武力在戰爭麵前都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不過她也沒想真去攻打什麽土著山寨,她想要做的隻是保護一人而已,說她自私也罷,這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恩。”轉過臉來的顧碩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事已至此,他已經不可能再挽留她,他唯一能做的隻是為她守住京裏的這個家,隻要這個家在,她就一定會回來。

“我又不是明天就走,還要呆幾天呢,家裏的事總要安排好吧。”餘喬伸手在花園裏的一株木槿身上搖了兩下,頓時一樹的花瓣紛紛落下。這木槿朝開暮落,花開若彩霞墜落枝頭,也是這花園裏的一道風景呀。

“那你還能再留幾天?”

餘喬心中算了算日子,離那藥的藥效過去還有七天。“再呆七天吧,我一個人趕路快,應該很快就能追過去。”

“七天。”顧碩輕輕念叨著。“我知道了。”

接下來的七天,顧碩很少去忙其他的事整天都跟在餘喬身後,餘喬也不趕他,就任他一直跟著。家裏那些人小子們的名冊餘喬一直暗中藏著,除了她可能誰也不知道整個周家究竟有多少人散布在京城內外,各個莊子上的人都是獨立存在的,這樣將來即使哪一處地方的人出了事,也不會牽連到其他地方。這是餘喬早先就考慮好的,現在她鄭重的將這本藏在品香閣茶葉櫃的一個暗格裏的名冊交給了顧碩。具體的交接事宜就交個各場所的教員和顧碩交涉了。

李雪和袁振哪裏,餘喬也是一起深談了一次,他們兩人的婚事餘喬肯定是趕不上參加了,不過幸好李雪的嫁妝那是她早就備好的,已經跟管家交代清楚了。隻等著到時候操辦就行了。生意上的事,如今也就全權委托給兩人了。李雪和袁振打了包票,等她回來,一定讓她看到一個富可敵國的周家。

到了第七天頭上,餘喬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她孤身一人,隻帶著一個小包袱就上了路。周圍沒有一個送行的人。餘喬也沒想讓他們上演一場灑淚的分別場景。所以昨天,她就跟所有人都說好了,今天誰都不讓送。

不過,背著包袱,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走的氣勢恢宏的餘喬,並沒有看到,城門前的一輛不起眼的小車裏,正坐在神情哀傷的顧碩。他在用他的方式跟餘喬告別。這一去不知經年,下一次再見,誰知她又會變成哪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