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拖字訣

趙檉親征塞爾柱帝國的事情還是沒有能成功,但是他不是‘敗’在自己計劃不周上,而是被朝中眾臣狙擊,打中了要害。

當皇帝在朝會上提出親征之時,底下是一邊倒的反對聲,勸諫聲不絕,即便是他心腹中的心腹趙仁、許景衡等潛邸之臣都加入其中。但皇帝之意已決,以一人之力獨抗眾臣,以禦旨、口諭等形式直接向州府和各鎮撫司傳達命令,調集軍隊,要撇開他們單幹。

皇帝詔令所到之處,地方和各軍無不立刻動作,其如此強硬的態度讓眾人一下傻了眼,明白皇帝的威望已經到了可令人盲從的地步。同時他們也發現皇帝還有‘備胎’,一旦有變他完全可以啟動另一套係統將自己的聲音和意圖傳達到每一個需要的地方,從而避開中央係統這一層麵的隔絕,不懼他們與自己對抗。

眾人這下想明白了,如今皇權獨樹,他想做的事情靠搞正麵對抗是無法阻止的,隻能通過迂回戰術選準皇帝的弱點一擊而中才能阻止其跨海親征。於是朝臣們由正麵對抗轉為‘積極’配合,為皇帝的親征獻計獻策,出主意想辦法,力圖將所有可能出現漏洞的地方都堵上。趙檉對朝臣們的態度轉變十分欣慰,重啟廷議。

皇帝離京首先要解決的便是由誰留守京師監國,處理國政,也就是找個臨時負責人。有人提出以太上皇監國,他有過當皇帝的經驗,熟悉議事程序。且與皇帝為父子值得信任。但很快便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言稱太上皇年紀已高。又多年不理朝政,業務已經生疏了。不能接任。其實大家心中都明白太上皇當過皇帝不假,但他是亡國之君,而且‘劣跡斑斑’,他上來胡搞一同,豈不毀了大宋的江山。

接著有人又提到了太後,她為人正直、處事公平,又曾在靖康年皇位未定之時聽政,主持國事,力挽大廈於即倒。可謂德高望重,正是監國的最佳人選。但是此提議卻被當事人鄭太後以自己年事已高,力不從心而拒絕了。馬上又有人提出可由皇後監國,丈夫出征妻子守家也算合理,可趙檉卻知道她吟詩作賦行,處理國事也就算了,便以其抱病為由拒絕了。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提出可由諸多的皇兄皇弟中選擇一位監國,可他的話一出口。未等皇帝吭聲,就已經被大家砸成了豬頭,這不純粹是要謀反嗎?皇帝萬裏遠征,其中的凶險是眾人皆知。一旦有什麽三長兩短,他還不借此登基篡位啊!這就是一個餿得不能再餿的主意了。

眾人議來議去選不出一個合適的人選四五天就過去了,而趙檉是心急如焚啊。但監國關係到國運又不能馬虎,也隻能耐著性子一次次開會商議。還是李綱打破了僵局。提出老的都不合適,那麽就隻能選個小的吧!他提出這個也是有風險的。皇帝正當壯年,你提出給他選繼承人,說好聽的是有備無患,不好聽的就是詛咒皇帝有去無回嗎!

立儲一直是趙檉分外頭疼的事情,他現在有四子,長子是皇後朱氏所生,按慣例和傳統當立為太子,但如今皇後在讓位風波後稱病退居二線,可大家都知道是因其卷入其中而觸怒皇帝而被冷落。其他三子分別為貴妃耶律氏、賢妃折氏和淑妃蕭氏所生。

蕭氏最為皇帝寵愛和信賴,同時也與大宋武將集團和內宮交好;貴妃耶律氏出身前遼皇室地位崇高,因此牽扯到民族和解與西北的穩定,在皇帝正經營西北的大前提下地位上升,其子是否被立為儲君自然也引人注目;折氏出身西北武將世家,自大宋立國以來便為國世代鎮守西北邊防,且族中名將輩出在大宋軍中有一定的威望,子弟多在朝中為官,實力也不容小覷。

為國選儲乃是關係到百年大計,眾人自然是精益求精,可惜的是各位皇子還小,大的才十二歲,小的才會走,哪個是明君還真不好判斷。但是這難擋大家的熱情,他們從最細微之處進行分析,做出判斷,以便拿出最為精準的判斷提供給皇帝。以致還未選出,他們自己先打起來了,分成了立嫡和立賢兩派。

立嫡的一派以為這是有著曆史傳統的,現在既然無法判別哪位皇子賢明,也隻能遵守傳統,選擇嫡長為宜;而反方則認為立嫡可是有過前車之鑒的,太上皇選立嫡長子趙桓為儲,結果導致國破家亡,最後還是老二力挽狂瀾而不倒,拯救並中興大宋,才有了大家今日的幸福生活。因此認定絕不能因為不能判定哪位皇子賢明,就罔立嫡長,以免貽害國家。

雙方互不讓步,一上朝便是為立嫡立賢爭吵不休,而為此事趙檉案幾上的奏章又厚了幾尺,都想說服皇帝同意己方的觀點。而更讓人惱火的是這場論戰似乎難分高下,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在這樣下去恐怕沒有兩三年是吵不出結果的,更讓人不安的是大家都卷入論戰而荒於國事,此刻正時至年終是總結今年得失,規劃明年藍圖的關鍵時刻!

“西域有國曰塞爾柱,國主桑賈爾暴虐不義,倒行逆施,糾集諸國阻我商路,屠我子民,掠我商船……現大宋皇帝替天行道,除惡衛道,遣軍討伐,茲命樞密院水軍都統加兵部侍郎程僖綬為討賊都部署,水軍副都統馬威為副將,率泉州水師戰船千艘,兵十萬征討塞爾柱,接令即刻出航!”

十一月十五日望日大朝,大宋皇帝趙檉頒布禦旨,賜寶刀、及陣圖,樞密院及兵部發虎符、名冊,尚書省行文通令各地州府及所屬藩國。程僖綬接旨後即刻出殿,頒令各軍做好出發準備,眾臣送其於金水門外登舟南下前往泉州領軍出發。而此時立儲之聲頓消,禮部上奏請皇帝出京祭祖,吏部送上各地官員磨勘名冊請皇帝禦批下發,戶部、兵部、工部等皆有奏請,又有皇帝忙得了……

趙檉在立儲之聲一起便知道自己是走不了啦,這些朝臣們眼看硬的不行,就跟自己玩起了心眼兒。這些人聯合起來威力覺不容小視,他們很快便明白自己現在最為需要的就是時間,錯過了季候風那就得等明年了,而即便他準備好了一切,可要從東京趕到泉州登舟出海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到的,所以隻要拖上十天半個月的,他就是走也來不及了。

平日別說皇帝親征,即便是離京日子長一點也要安排好後事,防止出現意外,所以朝臣們便抓住程序上的問題跟趙檉玩兒起了遊戲,而且細致入微條條在理,讓你是幹著急還沒辦法,總不能因為大家做事太認真而給予處罰吧!而趙檉也意識到自己即便當機立斷解決了儲君的問題,還會有更多的問題等著自己。

別的不說,皇帝親征總得挑個好日子吧,這其中能做手腳的地方就多了,欽天監左一個不宜,右一個不合就能將時間拖到明年去。你說你不信這個,可架不住大家都信啊,而且軍中更信這個,尤其是水軍。你強行出征,便會惹得眾軍士氣大衰,略有不順就會琢磨到這個上麵,仗還怎麽打。

趙檉算是想明白了,別看他們平日一個個低眉順眼、滿口忠君的,一旦聯合起來即便自己是皇帝也玩不過他們,現在隻使出一個‘拖字訣’,自己就焦頭爛額,滿嘴燎泡了,再折騰下去不知道還有什麽‘損招’等著自己呢!而前院不安生,後院也起了火,自己的幾個老婆就不要說了,連太皇太後也都動員起來了。

老頭是天天將趙檉請到宮中上課,給他講道理,還舉例說自己除了女真人來遊了趟江南,去了次河北,從來就不出京,省的別人搶了位置,而自己這兩次出門就驗證了,趙檉知道自己隻要送上幾件古玩還能擺平他;可老太太就不容易糊弄了,她躺在**稱病。自己號稱仁孝,媽有病了你不在床前伺候著還要遠行,那豈不成了大不孝,以後還怎麽號令天下、統禦群臣、教化百姓,她是往‘死’裏整自己啊!

趙檉無奈之下也隻能舉了白旗,他明白無論自己是否親征這場仗隻要不出大的意外都會勝,自己親征也隻是想圓自己的英雄夢。想想親率戰艦千艘跨越萬裏汪洋,指揮大軍揮師猛進,陷陣奪旗,擒拿敵酋就足以讓一個戰士熱血沸騰,而這種機會與自己擦肩而過,就足以讓人沮喪、懊惱不已。

但最終狼還是占了上風,趙檉懂得群臣阻止自己親征並不隻是為了他們的功名利祿,也是為了國家著想。如今大宋正處於一個向上發展的時期,可還沒有最後完成新舊的交替,還需憑借皇帝的威望和手段壓製。而此次遠征離國萬裏,也許數載音訊皆無,也許就沒有也許了,他們不希望此刻失去一個難得皇帝,失去一個強盛的大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