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為今之計

完顏雍在城東南五裏處掘開了梁河大堤,河水從河中傾斜而出陡降了兩丈,直至三天後才趨於平衡,匯入其它支流重歸梁河下遊之中。但遼陽城外積水最深處有丈餘,淺處也有兩尺,形成一個方圓百裏的澤國,遼陽城外的搶築的大堤擋住了洶湧的河水,使城池變成了汪洋之中的孤島。

幸虧趙檉機靈令大軍搶先一步撤退,即便如此已到城下的虎將和豹翼軍除了人馬、武器裝備帶出來外,所攜帶的糧草和輜重全部沒於水中,若不是後續船隊趕到,他們真得餓肚子了。而梁河水位下降太甚,河道水深隻有丈餘,隻能通行小船,宋軍的勇字級戰船已無法通航,趙檉所乘的神級戰船更不用說了。

這幾日,趙檉和眾將都是徹夜難眠,本來以為可以憑借著宋軍強大的戰鬥力能迅速攻進金國腹地,西、南兩個集團能合並會寧城下,在嚴冬到來前完成北伐之役。但現在完顏雍製造的一場滔天洪水將他們前進的道路隔斷,就這麽撤軍怎麽能讓眾人甘心,可麵對一片澤國空有威力強大的火器和百艘巨艦卻無可奈何城中之人!

“陛下,水勢已經漸緩,但河水還在不斷的灌入,水位依然在緩慢上漲,現在正是雨季,若等水退得秋後了。”馬威派人時時監測水情,一早向皇帝匯報道。

“嗯,現在剛剛是五月初,距秋後還有五個月,而嚴寒馬上就要到來,不利於我們作戰,隻能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再次進攻,我們等不起啊!”趙檉仰天長歎道,話語中充滿了無奈,自己想著畢全功於一役,現在看來全都要落空。

“陛下,不要煩惱,大不了我們明年再來!”陳遘安慰道。

“為了北伐,朕準備了多年,集舉國之力,耗費無數糧餉,再次北伐和談容易。”趙檉苦笑著說道,像這樣大規模的戰爭,即便以大宋如今的財力也是無法支撐的,可誰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麽事情,也許就是遙遙無期了。

“陛下,我們雖然受阻,但趙禮兵團正向其京師挺進,也必能攻下會寧府。”馬擴說道。

“馬大人啊,你有所不知啊,趙禮在進入草原後後勤補給將十分困難,不但要時刻受到女真人的騷擾,路途也漫長難行。因此我們計劃是南路打開通道後,通過水運輸送輜重糧草供應兩軍,但現在我們被阻於遼陽城下,趙禮便無法獲得補給,他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得因缺糧而退兵。”趙智聽了也是苦笑不已,向他解說道。

“是啊,西南有報,現在草原也正是雨季,道路泥濘難行,車輛無法通行,全靠牲畜馱運,難以保證長時間的供應,請求我們速速前進,早日會兵。”趙廉說道。

“命令趙禮減緩行軍速度,不要深入草原,以減少後勤補給壓力,等待下一步的命令。”趙檉想了想說道,他們裝備火器的部隊更加依賴後勤,現在自己被阻於此,金軍得以集中兵力對付趙禮兵團,一旦後勤供應不上,將會重蹈昔日覆轍。

“是,陛下!”趙廉答道,現在的形勢下,也隻能如此,早先製定的作戰計劃都被打亂了。

“馬威,梁河之中現在小型戰船能否行駛。”趙檉轉向馬威問道。

“陛下,屬下命人勘察過航道,勇字級戰船不能通航,江陵水軍的車船倒是可以通行無阻,甚至可到泛水區,可隻憑小舟是無法攻破遼陽城的。”馬威說道。

“誰說要攻城了,朕想乘船前去轉轉,在這裏憋著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趙檉笑著說道。

“陛下,這……這是不是太危險了?”馬威聽了吃驚地道,他沒想到皇帝查問此事是想親自去巡河。

“屁的危險,我們進不去,他們也出不來,難道我大宋堂堂水師還能看著他們的皇帝淹死不成?”趙檉看幾位大臣想上來相勸,擺擺手說道。

“好吧,屬下這就去準備。”馬威無奈地說道,而其他人也隻能搖頭歎息,他們都知道皇帝的脾氣,他既然說出來了,就一定會去做,誰勸也是白搭……

少頃船隻準備完畢,趙檉由趙勇、趙廉及幾位隨扈的大臣一同下船上了江陵水軍的旗艦。為了保證皇帝的安全,將領水軍出動了十六艘戰船,以三艘為前導,負責勘察水情和偵察敵人動向;其後由十艘戰船排出圓陣,將旗艦護在中央;後衛由另一艘‘飛龍’和兩艘‘飛虎’車船組成。

趙檉和眾人都是第一次乘坐車船,新奇又覺有趣,由於江水泄入曠野,導致水流變緩,江麵平靜如鏡。戰船掛著滿帆,在水手奮力踩踏之下,就如同在水麵上飛一般,速度帶起的勁風撲麵,使人頓覺身上的燥熱隨風而逝,讓矗立在頂層甲板上的趙檉居然有著前世乘坐快艇飛馳的感覺,心情也變得驟然開朗。

隨著戰船向東行駛,河道逐漸收窄,露出的河堤也越來越高。戰船再不敢肆意行駛,降下船帆,隻以輪楫驅動,降低速度,前導船也開始不斷以長杆插入河中,探測水位深淺,以防擱淺。

“陛下,前方一裏便是決口之處,繼續向前水流川急導致船身不穩,有些危險。”杜鋒向皇帝施禮道,言語十分拘謹,不敢抬頭正視。

“嗬嗬,那你們可曾到過那裏?”趙檉笑著反問道。

“陛下,末將多次受命探查水情,已經去過多次。”杜鋒答道。

“你去過多次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朕不會那麽倒黴,頭次來就翻船吧?”趙檉打趣道,惹得周圍眾人也笑了起來。

“陛下乃是天子,得上天眷顧之人,遇事必能化險為夷的。”杜鋒紅了臉喃喃地說道。

“哈哈,上天如果眷顧朕就不會給朕出這麽大個難題,應該是老天覺得他拿朕無可奈何,收上天庭隻會讓他頭疼,因此隻能讓朕一次次偷生罷了!”趙檉大笑道。

“陛下說笑了,還是請下到艙中,以免出了危險。”杜鋒接連被皇帝打趣,訕訕地說道,不過心中卻十分受用,原來皇帝還真是如傳說中那般平易近人。

“杜統領,你盡管放心行船,陛下六七歲便常常在河中戲水,當年即便是全副武裝的下到水中也活動自如,能在汛期橫渡大河,這點水是奈何不了陛下的。”趙勇見杜鋒依然緊張,出言說道,給他吃了個定心丸。

“哦,原來陛下水上功夫如此了得,末將真是慚愧。”杜鋒怔了下說道,背著幾十斤的裝備能在汛期橫渡大河,即便是從軍多年的老兵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你盡管放心,樞密使他們幾個都能做到,如果船翻了,他們自己都能遊回去的!”趙檉伸手一劃拉,將趙勇、趙廉、趙恥等人全都囊括進去了說道。

船行至決口處,明顯感覺到船身開始劇烈搖擺,船頭偏向出水口。船上坐的可都是大宋朝的頂尖人物,杜鋒哪裏敢怠慢,親自站在船頭察看水勢,指揮戰船,就差自己握著舵把子了。船隊有驚無險的通過這段河麵,杜鋒的戰衣已盡被汗水浸透,說不緊張那都是假的。

但趙檉似乎意猶未盡,繼續沿河向西,將金軍挖開的三個決口全部看了一遍,並命人詳細勾畫成圖。三個決口,最西側的最大,再經過水流的衝擊寬達二十丈,兩個窄的也有十餘丈大小,水麵整整比大堤低了一丈多,而來水還在不斷的流進泛區。接著趙檉又令船隊從決口處駛入泄洪區,他還要去看看遼陽城。

杜鋒無奈隻能遵命,令船隊從決口魚貫而出向遼陽城風向駛去。此時遼陽城外已經是汪洋一片,房屋,樹木都難見蹤跡,隻在水麵上留下一片朦朧的影子,看不出往日的一絲盛況。由於水情複雜,船隊隻能便探路便前行,因此速度很慢,行駛在金軍投石機的射程之外。

趙檉站在甲板上端著望遠鏡觀察著遼陽城,一道環城大堤幾乎將城池全部遮掩住,無法看清城外的情況。而大堤上金軍也設置了瞭望哨和巡堤兵丁,看到宋軍船隊向這邊駛來,敲響了警鍾,也不管射著射不著,就是一陣亂箭。而趙檉也沒下令還擊,坐船遠遠的圍城轉了一整圈,惹的金軍一陣雞飛狗跳。

“形勢如何大家都已看到,若想破城為今之計隻有兩條路,一是堵住決口,待水退後再戰;二是派軍炸開金軍城外大堤,以水灌城!”趙檉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扭臉對眾人說道。

“陛下,若想在豐水時期堵住決口絕非易事。而若想炸開大堤以水淹城派出戰船炮擊是最為可行,但恐怕水深不夠,戰船無法進入火炮射程之內。剩下的隻能暗遣突擊隊攜帶炸藥炸開大堤,可在金軍嚴密的監視下靠近大堤並不容易,且金人肯定也有所準備,缺口太小的話會被他們很快堵住,再有即便淹城我們仍然無法破城!”趙勇想了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