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巡邊(三)

連綿不斷的戰爭,使宋夏之間形成了一條東起神木堡,西南到平涼中部長達一千多公裏,蜿蜒周折的軍事分界線――俗稱為橫山。橫山包括陝西北部的橫山山脈和子午嶺北端及子午嶺與六盤山之間的馬蓮河穀和清水河之間的分水嶺地帶,橫山以北為廣漠無垠的毛烏素沙漠,以南是陝甘黃土高原,橫山則是一條西南東北起伏的黃土丘陵,高阪險要,間隔南北,有據高臨下的地形優勢,還有發源於橫山南北兩坡的河穀可作為戰爭行軍的孔道,這在沒有飛機、大炮等重武器的古代便是難以逾越的天險。

雙方設置在河穀間的堡寨便起到了一定的防禦作用,這些軍事關塞雖然有關、城、寨、堡的互異名稱,大小不一,但是性質相同,並無嚴格的區分,隨著軍事形勢的發展和這些關塞的邊防重要性的增減,城堡可為寨,寨堡亦可為城,寨亦可為堡,城寨可升為州、軍;州、軍也可降為城寨。

趙檉一行人沿著佳蘆河穀前行三十裏便到了大和寨,這裏的地形讓他倒吸了口涼氣,河水的衝刷讓這裏形成了一片開闊的穀地,寨子便建在川口,周圍地勢平坦,其建設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控製交通道路和河穀的屯田,前方開闊的地形,幾乎無險可守,一旦遭到大規模的攻擊,自保都難,更不要說阻擋敵人的進攻了,其軍事上的作用預警遠遠大於防守!

防守堡寨的是一個指揮的禁軍和二百藩漢弓箭手,堡主將王爺等人迎入堡中。趙檉略事休息,便上城巡查,堡寨是依岸而建,長寬各約二百步,橫跨在通往河穀的道路上,夯土版築而成,城牆高有三丈,寬不到兩丈,敵樓、女牆、馬麵、烽火台等防禦措施齊全,預備的滾木雷石數量也不少。

然後他又到城中轉了一圈,發現這裏卻比他處的寨堡冷清了很多,除了偶爾見到士兵在其中閑逛,很少見到百姓,僅有的一間商鋪也是冷冷清清,掌櫃的兼夥計守著爐火趴在櫃台上直打瞌睡,其中的貨物品種也少的可憐。

“劉堡主,這堡寨周圍我看地形開闊,又靠近河流,為何百姓如此稀少,難道田地都一直荒蕪嗎?為何不招人屯墾!”趙檉邊走邊問道,因為堡寨在選址時充分考慮水源和屯田等因素,力求靠近水源,靠近大量良田,以便於生存和生產糧食,所以他才有此問。

“啟稟大人,這堡寨如在三十年前,確實曾經繁華過,您看這堡子中修建的民房也不少,堡外還有數個村寨,有千戶之多,人口近萬,當年曾在這裏開墾過良田千頃,往來客商不計其數,隻是如今夏國兵馬不時騷擾,堡外的田地多為其破壞,現在剩下的人已不足百戶,勉強在河穀中耕種,自給都難,堡子中的糧草現在全仗府中輸入!”堡主似乎也是一肚子苦水,歎口氣說道。

“你詳細與本王說說!”趙檉也知道西夏與宋朝邊民爭奪耕地,但是沒想到事情如此嚴重,經讓一個曾經繁華的堡寨衰敗如此。

“是,請大人到衙中細說!”現在雖然未到日落時分,但由於河穀的遮擋,天很快便暗了下來,而春季正是多風的時候,讓人更覺冷的刺骨。到了衙中,堡主請在此屯墾多年的藩族巡檢向王爺詳加解釋此種情況的來龍去脈:

自元昊入寇以來盡成曠土,兩界久以生地互爭,諒祚開始親政,為了能盡快恢複和市,西夏派使臣與宋議定了宋、夏麟、府地區的疆界,雙方約定:“自今西界人戶,毋得過所築堠東耕種。其在豐州外漢寨及府州界蕃戶舊奢俄寨,並複修完,府州沿邊舊奢俄寨三十三,更不創修。麟州界人戶,更不耕屈野河西。其麟、府不耕之地,亦許兩界人戶就近樵牧,即不得插立梢圈,起蓋庵屋,違者並捉搦赴官及勒住和市。兩界巡捉人員,各毋得帶衣甲器械過三十人騎。”就麟、府侵耕問題基本達成協議。但是,宋朝並未完全履行協議開放互市,宋、夏之間的關係仍很緊張,而西夏在麟、府的侵耕也並沒有完全停止。

元豐年間,西夏以麟、府耕地未定,命蕃部見中國邊民輒射殺之。另外,宋、夏沿邊地區多有禁地,有的禁地是適宜耕植的良田,這就為西夏人侵耕創造了條件。特別是麟州屈野河地區土地肥沃,又得屈野河水灌溉之利,宜耕宜牧。對於宋朝這種緣邊禁地,既不耕,荒無定主,虜人得以侵占是自空其地,引惹北人歲歲爭界。”宋人不耕為夏人侵耕製造了可耕之機。

另一方麵堡寨的主要功能轉向屯田以後,夏軍立刻製定了“擾耕”、“侵耕”的策略。他們既不攻打堡寨,也不引誘弓箭手出寨作戰,而是致力於破壞堡寨周圍的耕地,幹擾弓箭手正常的耕墾活動。如果宋軍堡寨不能順利進行糧食生產,非但正規軍的補給受到威脅,即便是弓箭手自己也難於立足,堡寨也自然失去了設立的意義,西夏的“擾耕”戰術擊中了宋軍要害,宋朝的堡寨眾多,又靠近邊界,西夏人來去如風,宋兵顧此失彼難以相顧,土地的流矢,讓屯田的藩漢居民不得不離開,造成了如今敵進我退的局麵。

......

第二天一早,一隊騎兵出了大河堡向北而去,領頭的歲數不大,穿著身金甲,頭戴金盔,大紅的盔纓紅色大氅隨風飛舞,**一匹健壯的黑馬甚是神駿,他身後的一隊也是黑衣黑馬緊緊跟隨,從遠處看就像一群老鴰貼著地皮飛了過來,再後邊便是大和堡堡主盡點堡中一百餘騎隨行保護,不用問,肯定是趙檉那一夥子人。

“劉堡主,元豐劃界,距大河堡多遠?”趙檉今個兒心情不錯,豔陽高照,開闊的原野讓人心曠神怡,一掃在峽穀中行軍的悶氣,一氣跑出了五六裏,他放慢馬速問跟上來的堡主。

“啟稟大人,離堡二十裏,基本以秦時古長城為界,但夏國藩民開墾禁界,已深入我大宋十裏,敵騎更是在這個時節深入我境侵擾,大人一定要小心!”劉堡主的臉色難看的很,他現在恨不得跳下馬在地裏翻翻看有沒有黃連挖兩棵嚼嚼,自己戍守邊界也有年頭了,上頭巡邊也不是頭一次見,通常都是打個照麵就走了,就是上邊界上看看,那也是起碼幾千步騎隨扈。童太尉巡邊他也碰到過,五萬捷勝軍隨行,旌旗蔽日,隊伍浩浩****,震懾蠻夷。自己伺候這位爺倒好,帶著一百多人就敢出門,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哦,今天不知道咱們運氣怎麽樣,能不能碰上個夏國人,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真人呢!”趙檉麵帶神往地說道。

“嗯...大人虎威,那些蠻夷聽到王爺的威名定早早的遁走了,哪敢露麵!”劉堡主險些被驚得掉下馬去,自己昨晚念了一宿的佛,保佑今天西夏人家家遭災,戶戶掛白,沒時間到這溜達,早晨出門還不放心,叮囑留守的指揮使晚上自己沒回去,記著帶人給自己收屍!

“哈哈,劉堡主真會開玩笑,隻怕他們知道我來了,還不盡遣大軍來捉我啊,莫非劉堡主昨晚派人給他們送信啦!”趙檉大笑著說道。

“大人莫要玩笑,給下官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劉堡主連忙擺手,連稱不敢,怕王爺再說出點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自覺的上前邊帶路去了。可隨行的趙信等人不敢馬虎,蔣飛派出了幾隊斥候往來奔馳,探查敵情。

趙檉的心情卻隨著前行變的越來越差,眼前的荒原還依稀留有耕種的痕跡,他粗略的估計了一下,這裏足有四五千頃的熟地,現在卻成了雜草叢生,野獸出沒的牧場了,一畝地哪怕隻產一石糧食,也有數十萬石糧食入賬,那是多少錢啊,他的心,痛的隻滴血。再往前走,斷斷續續的古長城已經依稀可見,那裏卻是另一番景象,阡陌,收割過的良田一眼望不到邊,這時趙檉的心不是滴血了,而是流血了,他們種的都是自己家的地,卻不給自己繳稅啊!

“啟稟王爺,東北方向發現敵騎!”就在趙檉憤怒的時候,一個斥候飛馬來報。

“有十騎,像是巡邏的兵士!”斥候又匯報道。

“大人,現在已到中午,咱們回堡吧!”劉堡主像是沒聽到斥候回報似的說道,他也學乖了,知道當官的都要麵子,見到敵兵就跑,哪怎麽讓領導下台啊,所以換了個婉轉的說法。

“切,是不是把那些夏國的敵兵也帶回去請他們一起吃啊,咱們發現了他們,他們肯定也發現了咱們,區區十個人怕他什麽!”趙檉卻沒給他麵子,冷哼一聲說道。

“王爺,敵騎跟過來了!”又一個斥候飛奔,趙檉聽罷,向斥候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隊西夏騎士在離他們三百步的樣子也勒馬佇望。

“大人,快走吧,這是敵人探馬,大隊離此也不會太遠,我斷後,您先走!”劉堡主此時冷汗直流,再顧不得什麽麵子了,催促王爺快跑!

“嗬嗬,大老遠的能愁清楚嗎,咱們去把他們抓回來看個清楚,活的不行死的也成啊!”趙檉的一幫近衛們也是頭一次見到活的,都伸著脖子往那邊看呢,這時王爺又開始‘胡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