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各懷心事

春園,黃經臣坐在書房中喝著茶,邊上順子恭敬的站在一邊給他捶著肩膀,“大官,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天午宴散了以後,陳湯回去就讓人把他兒子拖到大街上,當著眾人的麵自己打了一百個耳光,兩個家奴也被關進了大牢,臉上刺了字,現在已經流放嶺南!”順子不緊不慢地說著剛得到的消息。

“嗯,陳湯還算聰明,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黃經臣眯著眼微笑著說道。

“還有個事,小的琢磨不透,在那天的酒宴上,王爺隻用了五千貫錢就買下了陳湯在咱們邊上的二百頃地,用一隻貓換下了他的莊園的宅子和所有的大牲口,陳湯莊子上的人第二天就乖乖地來交割了!”順子疑惑地說道。

“哦,還有這個插曲,你給我講講事情的經過,一個字都不要漏!”黃經臣皺了下眉說道。

“是,事情是吃飯引起的”順子真是個語言天才,趙檉怎麽哭窮,見喜和大管事如何敲邊鼓,陳湯的種種反應席上人的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都被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就好像他一直在邊上到似的。

“嗬嗬,王爺真是個孩子,難為他琢磨出這麽個辦法搶了陳湯的莊子,如果上了,還用廢這麽大周折,直接拿過來就是,還讓我這個總管當了惡人,用得著在他們麵前哭窮嗎,好像我是如何苛待府裏的人似的!”黃經臣大笑著說道,朝中強取豪奪的事情他見多了,他並不引以為意。

“大官,我倒覺得王爺心思縝密,想陳湯為拱州知府,府衙裏不但有眾多衙役,還有二萬禁軍歸他管轄,辱罵聖上,圍攻王府,如果深究那就是十惡不赦之罪,陳湯並不是什麽善類,如果他狗急跳牆,不免生出殺人滅口的心思,那麽王爺”順子好像想通了某些關節,一點點分析道。

黃經臣擺了下手,讓順子停手,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打著,“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那麽王爺是又在鬼門關上又轉了一圈,可王爺隻是個長於深宮的孩子”黃經臣自言自語地說道。

“大官,你王爺抓住了陳湯的把柄,這麽一鬧,知府低了頭,世人皆知,周圍這些心懷不軌的宵小還有誰敢找咱們的麻煩,我覺得這個才是王爺主要的目的,搶了他的莊子隻不過是順手牽羊,算是意外的收獲,王爺是使了手段,裏子麵子都得到了!”順子給黃經臣換上了一杯熱茶說道。

“你這麽說也不無道理,王爺的手段更像是小孩子撒潑賭氣!”黃經臣想到這吃了一驚,難道王爺真如兩個道士所說,“不顯山露水的做成這件事,如果一個七歲的小孩能有這樣的心機,那他豈不是真成了”。

“大官,夏院的見喜來了!”一個小黃門敲了下屋門說道。

“讓他進來吧!”黃經臣很快恢複了往日的模樣,皺了下眉說道。

“大官好!”見喜先請了安,笑著說:“大官,今天中午王爺請您過去用膳!”

“哦,難道府裏來了貴客?”黃經臣有些意外地問道,這些日子趙檉都是獨自在屋裏或是和小廝們一起,他們很長時間沒在一起吃過飯了。

“大官,沒有,二爺說暖房中的菜成熟了,摘下了頭一批,想讓您過去嚐嚐鮮,今天是他親自下廚給您安排的!”見喜回答道。

“是嗎?那我可要去嚐嚐王爺的手藝,隻是王爺也胡鬧,他怎麽能下廚房呢,你也不勸勸!”黃經臣笑了笑說道,話語中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

“小的勸過,可王爺不聽,不過王爺做的菜真的很好吃!”見喜見黃經臣沒有怪罪的意思,嬉笑著說道。

夏院的小廚房裏,趙檉紮著個槐花特意給他做的小圍裙,正在收拾一條魚,魚是黃河鯉魚,尾巴不停的拍打著案板。他利索的用小刀刮去魚鱗,剖腹取出內髒,用刀在兩麵剞牡丹花刀,迅速在清水中洗涮幹淨,然後用濕毛巾包裹住魚頭,排上幹澱粉,兩個廚娘好奇的著王爺的動作,她們從未見過這樣整治魚的。

“張姐,你馬上調好糖醋酸甜汁,李姐油鍋熱了嗎?”趙檉手腳不停吩咐著兩個廚娘。

“好嘞,我馬上下鍋!”張姐迅速在一口鍋裏按趙檉的吩咐調製糖醋汁。

“王爺,油熱了!”李姐也回答道。

‘刺啦’一聲,趙檉手持魚頭將魚放進油鍋,在鍋中隻炸了一分鍾左右,立刻出鍋,放進盤中,解下魚頭上的毛巾,迅速澆上調製好的糖醋汁,撒上了幾片芫荽葉。

“馬上端上去!”趙檉解下圍裙說道,一個小黃門立刻捧著盤子送了進去。

“你怎麽啦,眼都直了!”著王爺出了門,李姐在發呆的張姐眼前晃了晃手問道。

“菜做好了,魚還活著呢,二爺是怎麽做到的,我要是學會這道菜,一定能成為京裏的名廚!”張姐這時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醒過來。

黃經臣在趙檉的屋中隨意的走動著,逢喜恭敬的跟在他身後。“逢喜,這些書都是王爺新買的?”黃經臣到小書房三麵書架上都擺滿了書,其中許多都是新添置的。

“大官,是的,那天王爺去州城,到一家書店,便讓小的將裏邊的書不論什麽書都買一本,結果整整裝了一車,花了幾百貫錢!”逢喜小心地回答道。

“哈哈,老夫還是頭一次到這樣買書的,王爺真是個妙人!”黃經臣被逗笑了,“王爺喜歡這些兵法雜藝之類的書?”他翻了翻書桌上擺放著的一摞書又問。

“小的也不識幾個字,反正王爺這幾天讀書都會到深夜才睡!”

“嗯!”黃經臣點點頭,忽然他到筆架上有個新鮮東西,一根小指粗細的木杆上按了一個銅尖,做的十分精巧,“逢喜這是什麽東西,是王爺做的嗎?”

“大官,是王爺畫的圖,讓府裏的銅匠做的,他用這個蘸著墨汁寫字,說這個叫蘸水筆!”見逢喜回答道,並遞給黃經臣一張寫滿字的紙。

黃經臣接過來仔細一,紙上的字雖然細小,卻工整有力,少了毛筆的陰柔,多了些剛正之氣,讓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他沒有說什麽,放下紙筆,望向擺在一邊的那張胡床,了一眼,眼珠子就不轉了,上麵擺的那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床單抻得像平靜的水麵。

“逢喜,這被子是誰疊的?”黃經臣不相信被子還能疊成這樣,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說道。

“大官,從搬過來王爺的書房和寢室都是他自己收拾,很少麻煩別人,這被子是王爺疊的!”逢喜連忙將黃經臣摸皺了的被子重新撫平說道,屋子被弄亂了,王爺會發脾氣的。

“哦?!陪我到其他的屋子!”黃經臣驚訝地說道,他快步走進寢室,果然被子也如同外間一樣,他摸摸格子架上的擺設也都是一塵不染,拉開櫃子,大衣服都用衣架按‘大小個’整齊的掛好,小件衣服也都是疊的大小相同,摞放在一起,鞋子都是鞋尖朝外擺成一條線。

“這些也是王爺收拾的?”

“大官,這是王爺吩咐的,桂花他們把衣服洗好後,都是按王爺的要求疊好,擺放的!”

“王爺天天都是如此嗎?”黃經臣有些不死心的又問道。

“是的,王爺天天如此,就連暖房裏的菜畦他都要求拍的有棱有角,大小一致!”逢喜平靜的回答道,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嗯”黃經臣點點頭嗯了一聲,又到其他的屋子中轉了轉,都是規規矩矩,根本不像一個孩子住的房間,他又跟在身後的順子,兩個人心中都難以平靜。來王爺和陳湯的交鋒絕不是個孩子一時興起的鬥氣,而是有計劃,有預謀的行動,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指揮棒轉了半天,卻沒有人弄清他的真正意圖。

當他回到餐廳,桌上已經擺上了幾個菜,有黃瓜蘸醬、素燒茄子、雞蛋蝦仁炒韭菜、還有三個葷的白斬雞、紅燜羊肉、冷切羊肉,這些菜很平常,但是裏邊有新鮮的蔬菜,就和平時不同了,這個時節有錢都買不來。

“見喜,這些菜蔬是哪裏來的?”黃經臣問道。

“大官,這些都是暖房中種的,今天王爺摘下了頭一茬菜,想請大官嚐嚐鮮,這些都是王爺的手藝!”見喜笑著說道。

“哦,王爺的暖房中真的在冬天長出新鮮蔬菜來了!”黃經臣過去隻是把那個暖房當做王爺胡鬧著玩兒的產物,沒想到他真種出了菜,還是讓黃經臣感到驚奇。

“是啊,現在暖房裏的菜都快成熟了,正好能趕上過年吃!”見喜說道。

“見喜,你怎麽還愣著,快讓黃伯入席,你趕緊燙酒!”沒等黃經臣再問,趙檉進來了,端菜的小黃門把魚放到了桌子上,“黃伯,這道菜得先吃,要不味道就不好了!”趙檉坐到主位上,他知道自己不坐,誰也不敢入座的。

黃經臣挨著趙檉坐下,往桌上掃了一眼王爺剛端上的菜,隻見鯉魚嘴張鰓動,目光爍爍,魚還活著,“黃伯,你嚐嚐味道如何!”趙檉夾了一筷子魚放到黃經臣的盤中,黃經臣放到嘴裏品了品,魚肉鮮嫩,酸甜適口,他不住的嘖嘖稱奇。

“王爺,這魚還活著呢,肉不會是生的吧?”見喜忍不住的問道。

“說它活著,卻已經死了;說它死了,嘴和腮卻在動,也可以說魚還活著!”趙檉夾了一口魚放到嘴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