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護送

“出國”者稱為聘使,而負責接待對方使者的陪同人員則稱伴使,依據工作範圍,一般稱接伴使、送伴使、館伴使。伴使一般要選擇與使團聘使官階相同的官員擔任,驛道沿途的官員還要宴請過境聘使,贈送禮物…

正當趙檉和完顏斜也的友誼日益加深的時候,接到樞密院轉來的聖旨,命他作為送伴使將完顏斜也及其部下送往河北西路的定州,然後由河北方麵送其回國。按說如果是外國使節應該進京覲見的,可能是考慮完顏斜也的‘使節’隊伍過於龐大,所以就免了這麻煩,直接由邊將送回。

趙檉看著這道樞密院下達的指令覺得十分有意思,大宋的外交居然是由主管軍事工作的樞密院主管,負責外交往來的一切事物,包括文書的往來,使節的派遣和一切接待事宜等。此外本著多頭管理的原則,朝中還專門設置主管往來國信所,作為負責遼、金交往的具體事物機構。它雖然分別隸屬於鴻臚寺和入內內侍省,但實際上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外事機構。

國信所的主要任務包括選派外交使團的成員及閱習外交儀範,負責接待遼金使節,並督促地方做好接待工作,管理國信禮物、外交文檔和對都亭驛館的管理等,而其外交事務皆‘令國信所具申樞密院取旨施行’,實際工作中還是直接接受樞密院的指揮,協助其辦好具體的外交事務,有點像現在的聯合工作組。

“令引伴使臣,多將帶小心得力人。緣路監防,略比契丹、夏州人使體例。無令得與公私諸色人交關雜語,外若示之體待。實以察其奸諜…”趙檉一邊讀著酸澀難懂的旨意,一邊琢磨,這可能就是讓自己多帶些人手沿途防備女真人勾結大宋的軍民官員,看看有誰和他們接觸,可又不能讓女真人看出來這些人的真實身份,說起來他們就是隱藏在接待外交使團的隊伍中的反間諜工作人員。

“你便是樞密院派出的防範使者鄭浩然”趙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三十上下的漢子問道。

“下官國信局八品武翼郎鄭浩然,添防範使者一職!”那人躬身施禮道。

“嗯,本王知道了”趙檉點點頭道,“見喜知會他們一聲。帶鄭防範使熟悉下情況!”這防範使者相當於中央安全部派駐的特使,不僅防範外交使團中的外國人,也負責監督沿途官員中是否有通敵行為,官不大權卻不小,自己此後和完顏斜也接觸也要小心了。

“哦,請問王爺何時啟程,上邊也催的緊,不好耽誤行程!”鄭浩然卻不著急出去,再次問道。

“嗯。今日你們休整一日,明日準備,後日登程,可好?”趙檉想了下說道。他也知道朝中對外國使者的行程安排有著嚴格的規定,不敢耽誤。疆官押伴,必須依程而行。無故不得誤一日。無故輒稽留一日杖一百,一日加一等。至徙二年為止。即便有事耽擱,也要向當地州縣提出申請。謊報者要被彈劾。

“好,全憑王叔安排!”鄭浩然看看屋子裏除了他們兩人就隻有王爺身邊的內侍,笑笑說道。

“鄭防範使何出此言?”趙檉聽了一愣,自己最大侄子趙諧才不過五六歲,要是宗親也該姓趙啊,他不解地問道。

“王爺,下官的父親是鄭國公的侄孫,一直寄居鄭府,六叔爺看下官還算伶俐,托人給侄兒捐了個官,進了國信所!”鄭浩然說道。

“哦,原來如此,咱們那是一家人了!”趙檉恍然道,原來是外公家的親戚,看他這歲數也多半是遠了點,可家族中有人得勢,親戚們依附過活也不是什麽新鮮事,讓見喜給他搬了個凳子坐下。

“六叔爺聽說侄兒來西北,特地捎了點好酒來,稍歇給王叔送過來!”鄭浩然謝過,半坐著凳子說道。

“是嗎,還勞六舅惦記,老公爺和老夫人還硬朗?”趙檉說道。

“都好,隻是想念王爺,常常提起您來!”鄭浩然恭敬地說道。

“六舅汴梁、襄邑兩頭奔波真是辛苦,我卻不能幫上點忙,真是慚愧!”趙檉麵帶感傷地說道。

“六叔爺現在掌家,隻是在年底去一次,不再常往來於兩地了!”鄭浩然說道。

“哦,是嗎!管著全府的生意是夠忙的,那襄邑酒坊是鄭銓在打理了?”趙檉問道。

“鄭銓,鄭老爺子早就退下來養老了,不再過問酒坊的事情,現在襄邑那邊是鄭鋒在打理。”鄭浩然說道。

“哦,他今年有七十歲了吧,是該歇歇了!”趙檉點頭道。

“王叔,鄭老爺子過了年六十六,沒有七十呢!”鄭浩然笑著糾正道。

“唉,我都忙糊塗了!”趙檉拍拍腦門訕笑道。

“王叔日理萬機,哪裏記得住這些許小事兒,侄兒先告退了,明日再來請安!”鄭浩然說道。

“見喜,吩咐下去,給鄭防範使備一桌好席接風,既然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麽需要盡可來找本王!”趙檉抬手送客道。

“謝過王叔,旦有吩咐小侄定盡全力!”鄭浩然躬身施禮退了出去。

“二爺,這小子對國公府的事情都很了解,看來不像是說瞎話!”見喜看著鄭浩然出了門小聲說道。

“嗯,他答的不錯,不過也不可不防,你讓家裏馬上調查一下,速速回報;再者告訴咱們的人嘴都嚴實點,不要當著他們的麵談論這裏的事情,免得授人以柄!”趙檉起身說道。

“二爺放心,我立刻去辦!”見喜馬上將王爺的吩咐傳了下去…

隨著京中國信所的人到來,驛館的戒備驟然緊張起來。因為外交館驛是外交使節的主要活動場所,保密是非常嚴格的。對相關人等保密也是非常重要的,稍有不慎對就會引起政治或軍事災難。

因此在皇佑五年。朝廷就頒下諭令,各地館驛特別是外交館驛一律不許張貼地圖。以防軍事泄密,防範使對使節進行適當的‘幾察’,確保對館驛內的一切動靜了如指掌。館驛門口換上了他們帶來的兵士,所有人員發放了號牌,無牌號之人不得入內,即使金國的使節外出的人數和時間也都做了詳細規定,如果使節外出,要有專人陪同。出入也進行嚴格的檢查,如果涉及到違禁品都會受到審查和沒收…

種種措施必然讓享受‘自由人’待遇的完顏斜也倍感不便。但是規矩就是規矩,他發現即使燕親王現在也不得不‘老實’遵守新規定時很快明白了什麽意思,且現在隨同而來的金國使者也讓他有所顧忌,再說兩日後就能離開也就暫時忍了。

十二月初十,護送金國‘使者’回國的隊伍出發了,因為金國使者‘隨從’眾多,為了防止發生不愉快的事情,除了送伴使燕親王率領的五百近衛,國信所的二百工作人員一路伴行外。還有沿途州郡派出的迎送隊伍,人數上保持優勢。如果不是女真人打著旗號,倒像是在押送俘虜,已至完顏斜也麵對大宋的熱情頗有微詞。領隊的燕親王似乎也不大高興…

趙檉不高興是因為他不得不麵對一段屈辱的曆史,他爹、童貫和王黼等人熱衷於當初的‘海上之盟’就是他們自知本身軟弱無力,軍力不強。隻憑自己的力量是打不敗遼國的,難以收回燕雲。故而想借助於金國的兵力滅遼,用銀絹為代價收回燕雲十六州。而在宋、金海上往來的過程中。金國逐漸意識到了宋朝的軟弱性和宋的兵力不強,因此在製定合約時便留下了伏筆。

趙佶伐遼之初雖然委任童貫為河北宣撫使,主持收複燕京事宜,然而對他還是留了一手的,派遣了一名貼身內侍微服混雜童貫的軍中,密切注視童貫的一舉一動,當他探知“燕京既失,州縣複陷,人民奔竄”的實情以後,暗中密奏給了皇上。

趙佶立即以手劄斥責童貫誤事:“今而後不複信汝矣。”童貫見到皇上的手劄大為恐慌,既然宋兵無力收複燕京,隻好求助金國。他征得皇上的同意後派人由易州、飛狐前往金國拜見阿骨打,要求金國快些起兵,與宋朝夾攻燕京。

連敗於德州軍沒能攻下西京的阿骨打可能正鬱悶的要死,痛斥了一頓大宋背信棄義,在大金國將士浴血奮戰時卻爽了約,導致自己攻取西京失敗,要求大宋賠償損失。如果此刻宋朝不示弱,而是示之以強,反咬他們不也是被遼國打敗了,可能情況也會有所改觀。

但是這幫人嘴邊的道理說不清,隻是一味的退讓,結果是出了二十萬石糧草,再加上歲幣翻番的代價‘求’得金國出兵。按照宋金兩國商定的協議,金兵不得過鬆亭關、古北口、榆關之南,免得與攻打燕京的宋兵發生紛爭,現在成了大宋求著人家女真人違反協議。

這一切讓趙檉鬱悶不已,自己費勁巴拉的搶了阿骨打的行營,燒了他們的糧草,他爹又給補上了,女真人玩兒個堤內損失堤外補,更為以後的紛爭打好了基礎,找足了理由,真不如把那些錢都給自己,不但少花錢多辦事,還沒有後遺症!

女真人還算厚道,阿骨打收了錢表示金兵將於十二月一日起兵,初五這一天可以到達居庸關,初六日宋、金合攻燕京…

金軍終於殺過來了,這是每個人都知道必將發生的事,可當它真的發生時,仍然讓人發抖!準確地說,是遼人嚇得發抖,宋人氣得哆嗦。

十一月,蕭德妃五次上表金朝,表示隻要允許立秦王為遼皇帝,金朝其他條件都可答應。但阿骨打豈能容許行將就木的遼朝與金朝劃界並存,根本不理睬燕京的表章,由西北揮師南下。蕭德妃當然不能坐以待斃,派遣重兵防守居庸關,抵抗金軍入侵。

居庸關在幽州之北,最為深阻,號天下四塞之一。中原能守則為陽國北門,中原失守則為陰國南門。大山中斷。兩岸峽束,石路盤腸。縈帶隙罅止通人馬,不可行車。外有十八小路,盡免徑鳥道,止能通人,不可行馬。作為長城上的一處重要關隘,曆來起著拱衛北京的重要作用,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但由於居庸關在拱衛幽州的五關之中交通最為方便,因而也就成了進攻北京的最佳路徑,女真人也理所應當的選擇了此條道路。金軍首先在古北口外大敗遼軍。直驅居庸關,居於其險要,金軍也做好了血戰的準備。可意外發生了,突然一聲巨響,山崩地裂,崖石崩塌,隱藏在懸崖下麵準備抗擊金兵進攻的遼兵倒了黴,被活埋在亂石之下。

活著的遼軍嚇尿了,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山神。還是女真人賄賂了山神,這麽折騰他們,立刻撒了丫子,這麽一座重要的關隘被金軍輕易得到了。順利的可能都出乎他們的意料。守關的遼兵不戰而潰,金兵長驅南下幽州,到這時宋軍還隻是羨慕人家的好運氣。好人品,連老天都幫忙。

居庸關失守。完顏阿骨打離著燕京城還有好遠的路,蕭後表示她要親統大軍。與金兵決一死戰,她和耶律大石當夜率領契丹車帳駐於城下,稱要野寨迎敵,抗擊金軍,宰相左企弓等人送行到城門以外,她與耶律大石一行人馬連夜奔行,到達了古北口。

逃吧!此刻蕭德妃的堅定不見了,蕭幹的神勇沒有了,前途無限遠大光明輝煌的耶律大石也消失了,整個遼國嫡係集團意見空前統一。遼人開始了大逃亡,在此契丹人耶律大石、蕭後逃向陰山,投奔不知道躲在哪個老鼠洞中的耶律延禧。早想單幹蕭幹率領奚人、渤海人東行去奚王府自己當皇上去了,至此存在不到一年的燕京遼政權土崩瓦解了。

一路順風,十二月六日,阿骨打如期到達燕京,左企弓率領留守燕京的百官於仲文、曹勇義、劉彥宗等人向金軍請降,遼軍甚至都沒有象征性的射出一支箭,就這麽投降了,女真人兵不血刃的開進了燕京城…

恨啊,當初為了占便宜,搶先發動攻擊,本想著一觸即潰,把燕雲搶到手,從此有了北方防線。誰知徒勞無功,損兵折將。最要命的是,兩次大戰也把遼軍搞得元氣大傷,這時金軍殺過來,簡直是標準的下山摘桃子。

前思後想,大宋官兵這個悔啊,腸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再打一次,或是將被自家燒掉的糧草、消耗的軍餉直接給了女真人雇傭他們替自己打呢!如今死了這麽多人,花費了這麽大的力氣,還得掏錢買,可後悔是沒用的,恐懼也是沒用的。時間走到了這一刻,就沒打算出兵的宋軍隻能站在邊境線上眼睜睜地看著燕京城頭換上了女真人的大旗…

看到女真人輕而易舉的占了燕京,氣不忿兒的童貫想起自己還有協議在手,馬上派出使者到燕京城中與阿骨打交涉,可此時的女真人卻變的不爽快了。想想也是,一幫隻見過肥豬跑,沒吃過肥豬肉的山裏人,此刻終於抓住了一隻肥豬,雖然這隻豬按照協議是人家的,他們也不打算放過了,起碼也得卸它兩個蹄膀吃!

“所謂夾攻者,宋朝自涿、易二州等衝要處進兵至燕京。金國自古北口烏鴉岩衝要等處進兵至燕京。至日臨期,當朝兵馬攻下居庸關,直抵燕,即日款降外,貴朝兵馬從無一人一騎、一鼓一旗、一甲一矢,竟不能入燕,已被戰退…”一提協議女真人還一肚子氣呢,馬上回書將大宋挖苦了一頓,說大宋沒有按照協議夾攻遼軍,燕京是他們自己打下來的,不能算是違反協議。

雖然理虧,但丟麵子的事情大宋也不能幹啊,於是回書強辯,找了些客觀理由指責女真人背信棄義。這下惹毛了以少壯派完顏宗翰為首的一幫新貴,原本是他們心中偶像的大宋,此刻在他們心裏已經變成了嘔吐的對象,讓他們鄙視,他們不願再以平等的軍事盟友身份對待大宋,因此不讚成將燕京歸還宋朝,而應以涿州、易州作為宋金兩國的分界,將燕京據為己有。

阿骨打不想落下背信棄義的汙名,可又不願意這麽空手而歸,便命宗翰為金國代表,讓他主持與宋朝的談判。這還能有好啊,宗翰先是義正言辭的曆數宋違背盟約的劣跡:扣留金國使者,延遲大半年才伐遼,姍姍來遲,卻連個燕京也打不下來,見過窩囊廢,但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大一號的…

受盡女真人侮辱的童貫突然想起大金國的兵馬大元帥不還在大宋避難嗎,尼瑪說我不行,我就把他弄來現現眼,打你的臉!於是便有了急命趙檉護送完顏斜也之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