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囚

“二爺,兩河宣撫使李大人他們來了好一會兒了,要不要改變下計劃!”見喜進到大帳中輕聲說道,今日本來是計劃開祝捷大會,然後犒軍,準備開拔,可見喜發現聽到李綱等人到來,王爺卻忽然陷入了沉思,一臉的迷茫。

“哦,他們現在做什麽呢?”趙檉抬頭問道。

“二爺,他們在趙恥等人的陪伴下參觀我們大營!”見喜回答道。

“他們說了些什麽嗎?”趙檉又問道小說章節。

“還能有什麽,講的都是王爺治軍有方,河中軍訓練有素之類的好話!”見喜輕笑著說道。

“嗯!”趙檉站起身在帳中踱起了圈子,見喜知道王爺這是遇到了難事,可這些人到軍中慰問有什麽好犯難的呢?他想不明白。

“楚囚?!”趙檉邊轉邊喃喃自語,前兩天他接到母後的一封信,通篇隻有唐代趙嘏《長安秋望》詩一首:雲物淒清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紫豔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鱸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楚囚。

趙檉捧著這封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甚至將信火烤水浸想從中發現點什麽,可結果令他失望了。他靜下心來又讀了幾遍,母親肯定是用這首詩暗示著自己什麽,但趙檉是暗暗叫苦,他媽以為自己剽竊了幾首詩詞就把他當成了大家,其實卻是個半瓶子醋,幾經分析最後他將重點放在了‘楚囚’二字之上。

“難道是母親是意在阻止自己回京?”趙檉琢磨著。皇上連下數道聖旨請自己盡快赴任,有心人都能看出來。皇上明著是求賢若渴,其實是將自己變相軟禁。免得形成能與他對抗的割據勢力,威脅到自己的皇位。以鄭紅梅的聰明和政治鬥爭經驗不會看不出來,而楚囚在現代的意思就是囚犯,意指處境窘迫、無計可施的人。

“可詩中南歸之雁、東籬之菊又是什麽意思呢?”這兩句似乎也在給人以暗示,趙檉知道他媽既然選擇這首詩定然有其深意,可以趙檉的水平實在想不透了。

“見喜,你去將許宏暗自找來,我與他有事相商!”趙檉決定還是請個文化人來幫自己參詳一下,許宏經過這麽年的磨合。可以說是他的鐵杆粉絲,有些心裏話與他說也無妨。

“是,二爺!”見喜答應一聲出去了。

趙檉坐下來喝了口茶,他此時心中其實也矛盾的很。前邊的坑大哥已經挖好了,就等他回去了,明知是坑自己往裏跳是不是有點二啊!當年嶽武穆的例子就擺在那裏,雖然嶽飛按照曆史上應該就在劉鞈的軍中當個小隊正,也許他正拿著長槍虎視眈眈的瞅著自己隨時準備為國除奸呢!

趙檉也想到過幹脆單幹,自己有幫好兄弟。有絕對忠於自己的軍隊,可他也想到過,以流血奪得帝位在什麽時候也不得人心。即便是開創了貞觀盛世的李世民殺兄誅弟逼宮奪位後,可以用大義滅親。周公誅管蔡來遮掩,但是難掩其行之惡劣。更讓李世民終身愧疚,時時遭受良心的譴責。他晚年變得殘暴好殺,扶軟弱怯懦的李治為帝。就是想兄弟相殘的事情不再重演,但是也留下了武後篡位的惡果。使大唐經曆了數十年的動**局麵,導致大唐的數次傳位都會變成血淋淋的慘事。

現在要在儒家思想占據統治地位大宋,士人廣泛參政的時代,如果要舉旗造反,必會被‘衛道士’們認為是叛逆,而遭到拋棄,別看這些人可以投靠異族,但絕不會放過自己這個皇族中的叛逆的,必會跟他死磕到底。所以即使奪位成功,可沒有了士人階層的幫助是無法維持國家運轉的,也必會經曆一場血雨腥風的屠戮,使國家陷入更危險的局勢之下。

無論是自己深陷圇圄,還是國破家亡,這些是趙檉不願看到的。現在一些部下對朝廷排擠自己和賞罰不公的做法深表不忿,雖然還沒到公然違抗,但這股暗流洶湧,隨時都可能爆發,尤其是在最忠於自己的忠勇軍中很有市場。

剛剛到達營中的河東一夥人更讓他們摩拳擦掌,隻要拿下這些人幾乎就將河東所有高級文武官員一網打盡,控製整個河東,再加上河中和掛名的西京路,就擁有了足夠的基礎,而相鄰的陝西路精銳在伐遼和抗金中精銳盡失,完全不是忠勇軍的對手。控製了關中,那麽大宋的整個西北就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而這都隻待王爺的一句話。

趙檉在左與右的徘徊中掙紮飽受煎熬,這簡直比打一場大戰還讓人疲憊,此時他希望有人幫他拿個主意,可這種事情又不能拿出來說,他擔心的是那些忠心的部下會把這個當做自己的暗示,從而貿然動手,那自己真是連回頭路都沒有了。

恰好母親給自己捎來這麽一封信,不管趙檉是否承認,深陷迷茫中的他都希望能從中找到答案,可以說這封信已經決定了他下一步的方向…

“王爺,招屬下何事?”許宏急匆匆走進大帳施禮問道。

“本王有一事不懂,想向先生請教!”趙檉讓他坐下,親手給他斟了杯茶說道。

“王爺請講,屬下定當盡力!”許宏謝過說道。

“先生,‘楚囚’出於何處,作何解釋?”趙檉看向許宏問道。

“哦,楚囚一詞出自《左傳》中的一個典故!”許宏十分納悶,王爺突然將自己找來就為了這麽點小事兒嗎,雖然疑惑,可還是詳細解說,這點事兒對於中過進士的他來說太簡單了。

“楚共王七年,共王興兵伐鄭國,晉景公出兵援鄭,大敗楚軍。楚官員鍾儀被俘,囚禁在軍需庫中,他每天戴著楚國的帽子麵南而站,思念自己的祖國。兩年後,晉景公發現了他,請他彈琴,感其忠義,親自釋放他回楚國,讓他為兩國和平出力,大事乃成,便有了南冠楚囚之說。”

“嗯,願聞其詳!”趙檉說道。

“晉侯回宮後將偶遇鍾儀之事說以範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稱先職,不背本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稱大子,抑無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舊,信也;無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雖大必濟!”許宏說道。

“嗯,我明白了!”趙檉沉吟片刻道,這楚囚和自己所知卻有差異。

“王爺可是遇到難解之事?”許宏看王爺好像放下了件心事,緩聲問道。

“先生請看!”趙檉笑笑將母親寫給自己的信箋遞給許宏道。

“這可是太後手筆?”許宏接過一看驚問道。

“正是!”趙檉點頭道,母親的意思他此刻已經理解,是讓自己回京歸隱,以做個忠孝信義之人。

“唉,太後真是大義之人!”許宏感歎道,“王爺這些日子違詔逗留於此,亦是難以決斷吧?”

“先生猜到了,這事關忠勇軍眾兄弟與諸位的前程,本王的身家,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啊,不得不仔細斟酌!”趙檉無奈地苦笑道。

“現在王爺可有決斷?”許宏捋著胡須看向王爺微笑道。

“嗬嗬!”趙檉會心一笑,提筆賦詩一首。

“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許宏吟道,“王爺已經決定歸京,以全忠孝!”許宏說道。

“天若不滅我,定不負天下!”趙檉悵然道。

“推誠待物,物亦歸心;若用猜忌,去霸業遠矣!王爺誠為天下,大業必成,但有驅使,屬下萬死不辭!”許宏撩衣跪倒叩首道。

………

大勢已定,趙檉出帳會同李綱等人出席河中軍祝捷大會,會場此刻已經由近衛旅布置下警戒,黑色軍服讓表情冷峻的近衛旅士兵不怒自威,難掩其身上濃重的殺氣,滴血的骷髏更是奪人心魄!

校場外各軍威嚴肅立,除了軍旗的飄舞發出的聲音,聽不到一絲雜音,河東眾人也不由的放輕了腳步,閉上了嘴,唯恐驚擾了場上的煞神們!三聲炮響,各軍整軍依次入場,軍旗獵獵、蹄聲得得、鼓聲如雷、號聲淒厲,此景讓人無不熱血沸騰,精神振奮。

“兄弟們…”趙檉三個字出口,情難自禁眼圈紅了,話音哽咽,麵前的這支軍隊從五十個人起家,自己為之奮鬥了近二十年終於打造出了這麽一支精銳之師,但自己卻要離開他們了,卻不知道能不能還有機會再站到他們麵前,怎麽能不讓他百感交集。

“我們今日為何而戰?”趙檉高聲問道。

“驅逐金賊,保境安民!”眾軍齊聲吼道。

“我們為誰而戰?”

“為大宋而戰,為百姓而戰!”

“我們如何戰?”

“精忠報國,死而無憾!”…

“精忠報國!”數萬人的嘶吼聲如滾滾雷聲,震撼人心,李綱等人也扯著嗓子喊著,他們突然感到這才是真正的軍隊,真正的軍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