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條藤上的瓜

“二爺,您咱們佃戶們的房子是不是緩緩再建?”說完了事情,鄭祿磨蹭著沒有走,吭哧了半天說道。

“為什麽,這不是早就定下的事情嗎?”趙檉不解地問道。

“二爺,是定下來的事情,可是您這次又建酒坊,又擴建匠坊,還招來這麽多人,花費很大,隻能從建房的錢裏挪用了一部分,下來匠坊還要買料,添工具,這都需要不少的錢!”鄭祿小聲地說道。

“哦,我知道了,咱們府裏賬上還有多少錢?”趙檉問道。

“去年府中結餘十九萬餘貫,僅築堤修路的工錢加上賞錢、夥食費及占地補償就花了近八萬貫,超支了不到一半,購買工具和石料又花費了五萬貫,酒坊先後咱們投了二萬貫;擴建匠坊要重新選址建房又用了二萬多貫,夏收夏種後,馬上又要準備鋪路,修兩座橋,花銷也很大,估計得五萬貫,現有的錢還不夠應付這幾項,府裏的開銷還沒計算在內!”鄭祿掐著手指頭給王爺算了一筆賬。

“嗯!”趙檉點點頭默認了,過年發福利給賞錢,酒坊和匠坊都是自己決定的,沒有跟他們商量,可是花費卻算到了府裏的賬上,現在新酒剛剛上市,匠坊還在籌建中,雖然肯定能掙錢,但是快也要等到年底,匠坊也許時間還要長,土地的投入收回成本產生收益的周期會更長,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鄭祿你算一下,如果都開工還需要多少錢!”趙檉想了片刻問道。

“二爺,小的算過了,一間房的造價在三貫錢,一戶三間就要九貫錢,按您的計劃是建四個村子,每村五百戶,加上修路打井種樹得需要三萬貫,府裏開銷怎麽也還得三萬貫!”鄭祿回答道。

“好吧,見喜你從內府中撥出十五萬貫,交給大管事,還有一個事情你必須做好!”趙檉讓見喜拿過一個挎包取出地圖畫了一個圈說:“這裏臨河的五頃地不要在租出去,要單獨劃出來,作為咱們匠坊用地,另外把汴河邊上的簡易碼頭擴建,要能停靠千石船,這些錢夠了嗎?”

“二爺夠了,夠了”鄭祿忙不迭地笑著說道,當家的就怕沒錢花,現在王爺一下就給了十五萬貫,自己就好辦事。

“王爺,咱們內府可就剩不下什麽錢了!”見喜哭喪著臉說道,王爺的錢是來的快,去的也不慢啊!

“你懂個屁,錢放在那就是個死物,讓它們轉起來才能掙更多錢,你怎麽比我還財迷呢!”趙檉踢了他一腳說道。

“嗬嗬,二爺你府裏的事情現在太多,匠坊那邊我實在是顧不過來,是不是讓鄭福去暫時幫幫忙!”鄭祿心中忐忑的問道,他還不知道王爺是不是氣消了。

“嗯就讓他去吧,你轉告他做事一定要精心,考慮周全,再出事情就不是讓他喂馬那麽簡單了!”趙檉沉吟了會兒說道,鄭福自從挨了板子就搬到了馬廄喂馬已經一個多月了,他暗中觀察了幾次,鄭福在那裏任勞任怨,並沒有因為自己被撤了大管事之職而自暴自棄,這點讓趙檉很佩服。

“小的代鄭福謝過二爺啦!”鄭祿一揖到底的謝道,他畢竟是和鄭福相交多年,感情還是很深的,他沒想到王爺不但痛快的答應了,而且重新當上了大掌櫃的。

鄭祿說完事情,高興的跟著見喜去拿錢,趙檉定定地著地圖上的一片空白,本想今年完成基礎建設後,把幾個作坊都建起來,可是現在來要落空了。資金和人才成了自己快速發展的瓶頸,這兩個問題要是解決不好,自己到頭恐怕也是白忙一場,可現在麵臨的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資金,有錢就可以找來人才,你要是連飯都讓人吃不飽,而在‘一片大好形勢下’空談什麽救國救民,人家估計隻會把你當成個瘋子,更不要說為你賣命。

蕭媚此時也在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個孩子,她在府裏待了一個多月了,上上下下都說王爺歲數雖小,卻是敢作敢當,出手大方,善待下人,反正是好話一大堆,自己隻以為是他們在奉承王爺,還不大相信。

今天他們談府裏的事情他們沒有回避自己,她是真到了,別的不說,十萬貫的錢他眼睛都不眨說花就花了,而這些錢卻是給佃戶們建房子,並不是為了他自己享受。夜門雖然做的是殺人收錢的買賣,但是也在江湖上號稱俠義,當然做過劫富濟貧的事情,可是至多也就百十貫到頭了,大多數的錢還是自己留著吃喝用度了,就是師兄與他相比也許都沒有如此大的氣魄,可他還是個孩子。

“又想你師兄呢,今天晚上你們就能見麵了,不要在賴我把他藏起來啦!”趙檉收起地圖,猛然著身邊的蕭媚在那著自己發愣,笑笑說道。

“誰想他了,我隻是擔心他的傷勢而已。”蕭媚白了他一眼說道。

“嘻嘻,還說不是,你的眉毛都笑了!”趙檉指著蕭媚的臉嬉笑著說。

“胡說,你個小鬼頭嘴裏就沒一句實話!”蕭媚感覺臉上發燙,扭過臉說道。

“嗬嗬,媚姐姐我想問問你,現在外邊的人都撤走了,你師兄的傷也好了,為什麽還留在這,是不是真想賣身還債啊?”趙檉搖搖手,不在跟她開玩笑。

“唉,你想趕我們走了,也是身邊守著兩個殺手誰會願意!”蕭媚歎口氣說道,臉色也黯淡下來。

“這裏你們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你們夜門的一個家夥還在我這當了半年管事的呢,有什麽好怕的,他要是不出手殺我,現在可能都當了大管事啦。”趙檉拿起魚竿,掛上魚食,甩進水裏說道。

“什麽?!我們夜門的人曾經刺殺過你,我怎麽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蕭媚驚訝地問道。

“身高六尺左右,麵皮很白,眼睛不大,但是有神,笑的時候左邊嘴角向下斜,擅使一把短刀”

“不用再說了,他是我們夜門的人,我說怎麽很長時間不見他了,原來已經死在你手裏啦!”蕭媚臉色凝重地說道。

“我話說在前邊,他要是不殺我,我是不會殺他的,你們可不要把帳記在我頭上,喊打喊殺的替他報仇。”趙檉見她認了,趕緊給她吃了片維生素預防感冒。

“切,小鬼頭心眼真多,一點虧也不肯吃,技不如人讓人殺了就殺了,做我們這行的都有這個覺悟,我不會為他找你麻煩的!”蕭媚在趙檉的腦袋頂上揉了兩下說道,動作間似乎多了點親昵,就好像姐姐在懲罰說錯話的小弟弟。

“媚姐姐,我姐姐、姐姐的叫著,你不願意叫我聲二爺也就罷了,可也不要老‘小鬼頭、小鬼頭’的這麽叫,這有損我皇家的形象和榮譽!”趙檉瀟灑地將被蕭媚弄亂的發帶甩到腦後,一本正經地說道。

“哈哈”蕭媚很不淑女的大笑著,笑著笑著忽然臉上多了兩行清淚。

“媚姐姐,你怎麽啦?”趙檉詫異地問道,自己好像沒有說什麽錯話,怎麽就把她惹哭了,可別是發神經,他嘴裏問著屁股往邊上挪了挪,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卻都進入了一級戰備。

“你嚇的,我隻是想起了些往事!”蕭媚被趙檉緊張的樣子逗樂了,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說:“你不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孤兒,從小受盡了苦,我是五歲的時候被夜門收養,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學習武功,練習各種殺人的技巧。八歲的時候,師傅帶著我在一座新墳中挖了一具屍體,然後要求我獨自把他弄回去,我當時怕的要死,可還是把屍體拖了回去,第二天卻發現幾個師兄弟不見了,直到我長大後才知道他們那晚他們沒能完成任務而被秘密處死了”

“啊!你們夜門的規矩真夠大的!”趙檉覺得蕭媚沒有什麽惡意,挪挪身子,讓自己舒服一些。

“這其實隻是開始,從那天以後,師傅把屍體擺成各種各樣的姿勢,偽裝成各式的人物我就要每天在那具屍體上刺一刀,而且一定要刺在要害上,足以讓人斃命,直到那具屍體腐爛變臭,沒了下刀的地方才算作罷,那個時候起我就再沒有開心的笑過!”蕭媚低頭傾聽自己說話的趙檉苦笑著說。

“十歲那年我殺了第一個人,可我並沒有覺得絲毫恐懼,然後就開始頻頻接受任務,按照指令去殺人,沒有人告訴我們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我也從來不問,直到幾年後我突然發現我們一起入門的五十個人隻剩下了我和師兄,他們都死了。殘酷的訓練早就把我們變成了沒有感情的人,但是我依然覺得難過,可能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吧!”

“不是,說明你還有感情,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趙檉說道。

“可能是吧,又過了幾年,師兄屢建奇功,老門主死後將門主之位傳給了他,我也當上了門中的右護法,負責訓練新的殺手,我努力按照當年師父的方法去做,可是我卻辦不到,正好此時門裏接下了刺殺張康國的買賣,事關重大,我就與師兄親自出馬來做這個任務,沒想到卻受了暗算!”

“咱們可以說是一根藤上的苦瓜,我雖是皇子,其實並不比你的處境好多少,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趙檉勉強擠出點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