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明敲暗打

在過幾日便是中秋了,滄浪雖美,可這麽多時日下來,兩位王妃也有些煩了,難得這兩日雲收雨住,便想出去走走。可若是大張旗鼓的出門,不但惹得百姓不安,也憑空麻煩了許多,趙檉決定輕車簡從,隻安排了兩輛車轎讓王妃和隨侍的宮女乘坐,自己則騎馬伴行。

皇帝要微服出行,把見喜忙得夠嗆,他知道官家的脾氣自己是攔不住的,大隊人馬護衛也肯定惹得他不喜,隻能和趙忠商量著派出了六個身手好的內衛貼身護衛,安排了大量人手換了衣服混跡在人群中保護,同時又通知了劉子安讓他在要點布置兵丁,一旦有變可以迅速調兵增援解圍。

一番準備後,趙檉在見喜的安排下從角門出了府,上了一條人跡稀少的便道,兜了個圈子才上了主路,他略一打眼便在周圍的製高點和人群中發現了近衛們的身影,而邊上同騎的見喜臉繃得緊緊的,眼睛不住的掃視著四方,就像一隻上緊了發條的玩具狗,一旦發現不對就會猛撲上去。

趙檉對護衛們如臨大敵的表現感到有些好笑,這個時代不比現代資訊發達,大家對國家的元首相貌耳熟能詳,雖未見過真人,但是也是天天在各種媒體上混個臉熟。在古代皇帝的真容見過的人還真心不多,即便是畫像也不是誰都能看到的,更別說他們看到的也都是經過畫師們精心ps的,不是英武非凡,便是儒雅的如傳說的聖人一般,其中能有幾分像隻有他知道,所以不必擔心會被認出來引起圍觀。

而為迎接自己的到來。蘇州城已經是幾經嚴打,社會治安良好。再說自己雖然當了皇帝,但是老底子還是在的。且轎車裏的那兩位王妃也不是吃素的,都是功夫了得,見過血。殺過人的厲害主兒,想要殺他那兩隻‘母老虎’還不得跟他們拚命,即便是近他的身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趙檉現在當了皇帝可習慣於從軍事角度觀察周圍環境的毛病還沒有變,東張西望的瞅著哪裏可以設下埋伏,哪裏可以布置街壘…等等,可這次他突然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好像都集體換了口味,都不再穿寬衣大袖的襦裙,而是窄袖收腰的短衫和及膝的戰裙,類似於戎裝。

趙檉看著各色的改良版‘戎裝’樂了,趙信和折美鸞進宮後,她們這兩個過去天天舞刀弄槍。騎馬行軍的的女漢子,最為不習慣的不是吃的喝的,而是穿的衣服。寬袖長衣雖然看著美,可是穿著繁瑣,而且行動不便,兩個人便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根據軍服改了樣式。

按說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可趙檉這個皇帝開明,皇後也知道兩個妹子是跟皇帝一樣生於、長於軍旅,自然習慣於那些箭袖短衫的戎服,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過問。起初也隻限於在大內穿戴,不為外界所知,可這次她們隨皇帝南巡,趙檉總是與戎裝見客,兩個人陪伴時便穿上了自己設計的戎服,這才為外界所知。

‘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皇家貴族的衣食住行一向是為人矚目,也領導著這個世界的時尚潮流。兩位皇妃以戎裝麵世,自然也就引起了注意,大家立刻便紛紛仿製。引申改良,一時間風靡江南,成為那些大家閨秀,官宦子女爭相穿戴,又將此風引向民間。

趙檉又看向街邊的酒樓和茶館,隻見很多茶館門前都立著塊大招牌,上書‘京師名嘴xxx特來本店表演’,節目也都是《忠烈傳》、《靖康難》、《北行記》、《戰龍山》、《平中山》…等,反應的也都是宣和末年與靖康年間女真人南侵給中原和大宋造成的慘禍,而與此同時,蘇州各大瓦子、戲館也正上演反應這一時期的劇目。

“誓殺金賊!”

“**平遼東,直搗黃龍!”

“北伐滅金,迎回遼王!”

“從軍上陣,殺敵雪恥!”…從中出來的人,十個有八個是眼睛通紅,滿臉憤懣,摩拳擦掌,嘴裏罵罵咧咧,若是眼前出現個女真人,恐怕大家都會一擁而上將他生吞活剝了不可!

聽著‘觀眾’們的豪言壯語,看著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而皇帝卻是輕笑不已,見喜知道皇帝的奸計得逞了。早在年前,他就吩咐京中的伎人、名伶排練了一批反映女真入侵的劇目,然後南下表演。這些人演技本身就不錯,而且很多人都有過被女真人擄走北行的經曆,表演的可謂是入情入境,情真意切,很快便走紅江南。

實際上,在這個交通和通信技術都不發達的古代,信息傳遞是十分困難的,遠在江南的百姓對女真人的野蠻和殘忍的本性及他們的種種惡劣的罪行並未親曆,而多是偶有風聞,所以難以體會到女真人對國家和民族造成了多麽大的傷害。可現在他們從這些伎人的表演中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和女真人的暴虐,以及整個民族所蒙受的恥辱。

趙檉在和戰之辯開始時就意識到打嘴仗是爭論不出結果的,反倒不如這種表演的形式簡單直觀,使人更加容易理解,充分的調動起百姓對女真人的仇恨之心,讓他們明白一味的求和隻會落得丟城失地,受其奴役,滅族亡種的下場,隻有徹底打敗他們才能消除女真人入主中原的野心,換來現在安定的生活。

縱觀中國城市史,曆朝曆代都有富庶的城市,也不乏文化昌盛之地,蘇州向來具有崇教尚文的文化傳統,蘇州被稱為人間天堂,富庶是其基礎、文化是其表征、和諧是其本質。

人們喜歡過和平日子,厭倦戰爭,而現在女真人好不容易被打退了,大家都希望解甲歸田,可偏偏皇帝似乎仗還沒打夠,如果頻頻發表戰爭言論,隻會被士人和百姓認為是窮兵黷武之君,從而消極應對。可大宋稅賦多出江南,北方人口在戰爭中損失眾多,兵員也需從江南征調,沒有他們的配合,將來戰爭一起便會誤事。

而現在江南之地隨著這股‘複仇雪恥’之風吹遍各地,已經是群情激奮,戰聲四起,同時又從民間逐漸向士林和官場蔓延。談兵論武又逐漸成為‘時髦’的話題,從學堂到酒桌到處有人在大談北伐,而各種版本的《平金策》也上了趙檉的案頭,其中不乏過去大談和平的官員和大儒。到了現在主和的聲音被淹沒在請戰聲中,上下終於統一了聲音,趙檉完成了輿論上的準備…

過了中秋,氣候轉涼,聖駕繼續南行前往杭州,而這時趙檉更為緊張,現在戰爭動員已經按部就班的展開。他連續接見兩浙路、江南路各州府官員和駐軍將領,向他們通報了與女真人和談的情況,現在女真人態度強硬,依然要求恢複靖康年間達成的‘和議’,不僅要納貢稱臣,還要割讓三鎮。

趙檉此刻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納貢稱臣他不會同意,割讓土地更是做夢,而一旦和談破裂就要準備打仗,以武力收複幽州山後諸州,逼迫女真人放回遼王。他同時告誡官員們戰事一起,全國就會進入軍事管製時期,無論是誰在後方搗亂,有動搖軍心之舉,叛國之行為,消極應對詔令者定將嚴懲不貸,絕不會手軟。

趙檉隨後命令各轉運司務必在十月以前將秋稅押送進京,各倉司調轉漕糧進入河北;安撫司秘密完成地方各軍戰備動員,進入戰爭狀態,隨時接受征調,同時對地方實施嚴密監控,加強治安管理,對在戰爭期間作奸犯科、趁火打劫者一律重懲,絕不允許後院起火。

杭州的富饒基本上是開封富饒的根基,這裏在明州進一步開放後,更是大商雲集,這些人在商界呼風喚雨,可以左右一國的經濟,趙檉當然不能輕視,接下來他又抽出時間與杭州的大商士紳們會麵,並即興針對富國強兵發表了講話。

趙檉自開國說到不久前的女真南侵,表明曆代從來都沒有跳出曆史的怪圈,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時間消磨了國家和軍人的憂患意識。他告訴眾人宋朝的國運昭示我們國富是軍強的物質基礎,但國富不一定軍強。僅有強大的經濟基礎,沒有把經濟實力轉化為國防實力的能力,隻能受製於人,沒有任何尊嚴地位可言。

宋朝的財富雖高,但幾乎與國防實力不沾邊兒,大宋的財富基本上是由蠶絲、茶葉等東西的出口換來的,不可能轉化為強大的國防實力,軍隊也不可能拿這些東西去打仗。隻有在堅持和平發展的前提下,切實增強憂患意識,積極培育尚武精神,建立一直強大的軍隊才能保護手中的財富和創造更多的財富!

皇帝的話在眾人中引起共鳴,現在開埠後便是海軍先行,為他們開辟了新的航道,清除了沿線的海盜,才能是他們的船隊往來平安,於是紛紛表示願意為將來的戰爭出力…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