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 陷阱(上)

皇帝想著溫婉以前憋屈的生活,再想著溫婉這次吞了這啞巴虧也沒跟他說這事是冤枉陷害的,這個孩子,一定是有苦有委屈不敢說。皇帝心裏很是惱怒。這個宮裏,怎麽就沒一刻寧靜的時候呢

但是這事確實是沒證據,皇帝也沒辦法。隻得賞賜了一堆東西給溫婉,以表示他還是很看重溫婉。同時讓溫公公重重懲治了幾個散播謠言厲害的宮女。

也借機剝了賢妃的一部分宮務,這事,才算完結下來。

賢妃知道了皇帝的聖旨以後,有惱怒之色。不過,很快就麵色如初。溫婉,你倒確實是厲害。思月受了這麽大委屈,結果卻是以我受罰結束了。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不過歸咎到底還是我小瞧了你。你確實是夠厲害,不動聲色就把問題解決了。

“郡主,皇上賞賜東西下來了。”夏天很高興地說道。溫婉並沒有多喜歡,那些東西,賞賜再多也隻是推在庫房裏而已。

接了聖旨,看著賞賜,隨便挑選出一個釵拿在手裏。溫婉麵上並沒有喜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心裏很不塌實,好象是有什麽事會發生一般。

“郡主,外麵有一個婦人求見郡主,她自稱是福徽公主之前的貼身大宮女。郡主,見是不見?”夏天覺得事關重大,立即來親自稟報著溫婉。這郡主娘的貼身宮女,現在來求見,定然是有什麽事。不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第一時間,向溫婉匯報。

溫婉正拿著皇帝剛才賞賜的一枝核桃大小東珠做成的發釵在手裏把玩,東西很好,很精致,也很貴重。這還是知道溫婉喜歡珍珠或者玉石,特意把這做工精細的東西賞賜給她。

溫婉拿著東西,並沒有多大的喜歡。她總感覺,山雨欲來,再貴重精巧的東西也抵擋不住她心神不寧的感覺。手裏不停地轉動著發釵,仿佛是在轉一個足球一般隨意。看得旁邊的夏語一陣心慌,就怕掉下來摔壞了,那得心疼死她。

也不知道郡主到底是怎麽想的。別人家的姑娘小姐,郡主縣主,哪個不是喜好首飾的。偏偏她們家這位主子怪癖的很。平日裏要不是必要,絕對不願意戴那些貴重的首飾(問題是那些貴重的首飾,一般也意味著很重)。偶爾也隻帶玉的跟珍珠的。寶石赤金等首飾基本都不帶,要不是為了配衣服必須帶,估計都得見不到天日了。

這會,這麽好的釵子,就被郡主當成一件玩意一般亂玩。好在溫婉力道掌握的很好,轉得很有規矩。一直都沒掉下來。

溫婉得了這個消息以後,想著之前的那個乳娘的事,她眼裏閃過惱怒的眼光,溫婉把簪子插到發間,站了起來,煩躁地揮手讓把人帶進來。自己坐回到椅子上,閉起了眼睛。

“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下首跪著的人,年約三十歲左右,身著靚藍衣裙,發上插著一根赤金碧璽簪子。手上戴著一對銀鐲。身上倒也過多的裝飾品。但看起來爽爽利利,行事自有一番氣度。瞧著打扮,家裏環境也不錯。既然如此,為什麽會跑到她這裏來呢?

“郡主問你,你叫什麽名字,之前在公主麵前是做什麽的?有何要事要來見郡主?”夏影冷冷地問著。

“奴才叫沁兒,是公主殿下的貼身大宮女。對公主忠心耿耿,因為公主難產而去,被內務府召回。後來被送出宮嫁了人。聽聞郡主的事跡心裏感懷不已經,想著公主對奴才的恩德。特想回來繼續伺候小主子。”那婦人很是期盼地看著溫婉。

溫婉抬頭,仔細地打量一番。那女子,長相普通,一張圓潤的臉,看起來很有福相。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規矩也不錯,此時正麵帶殷切,跪得直直地在溫她麵前。

夏語端來一杯參茶,溫婉接過來慢慢喝,喝了以後,把茶蠱放回在旁邊的小桌子上。靠在美人椅上,閉著眼睛。

而那位叫沁兒的女子,見著溫婉身邊有兩位沒著宮裝但看著像是大丫鬟的女子,還有大廳裏立著的四個小丫鬟,帶著自己進來的那個中年男子,她知道那是管家。這些人全都站在一側,個個低眉順目垂手直立,連個咳嗽聲都沒有。場麵非常地安靜,靜得一跟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那沁兒卻不知道怎麽的,心裏閃過驚慌。

溫婉腦海中不進想起黃嬤嬤的話:“當初公主養了好幾年,吃了好多藥,就是為了調理了身子,想要個一兒半女。可是太醫一直多說公主不適合有孩子。否則,定然會有生命危險。太醫每次診脈都好好的,卻是不知道怎麽的,就有了身孕。我開始勸著公主把孩子拿了,可是公主非常生氣,一個月都沒理我。後來想著也確實,公主一隻想要有個孩子。我想著也是難得懷上,也許是天意,就沒再勸解公主。卻是沒想到,還是難產。好在公主拚著最後一口氣,把姐兒生下來。可是,卻是要受這麽多苦。不知道公主知道後,會怎麽樣傷心呢”

以前溫婉不懂,總覺得黃嬤嬤喜歡碎碎念,念著貴妃外婆的事跡,說著公主娘的事,還說了一些公主娘身邊的事。有時候反反複複會講一些事,讓人覺得跟祥林嫂似的。但溫婉很尊重嬤嬤,她說的雖然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很用心地聽進去了。

現在才知道黃嬤嬤的苦心,她那時候大概就知道自己命不長,想讓她牢牢記住公主娘的生恩,還有記住自己的身世以及身邊的一些事情。以後不能吃了那些人的虧。

而之前,溫婉從沒懷疑過公主娘的死有蹊蹺。因為公主娘的身體,真的是不好。可現在,直覺,讓她覺得在,這事有問題。就算公主娘不是被人害死的,其中也是有貓膩的。再想著她一說避子藥被換的事,公主娘的奶娘就被殺了。溫婉看著眼前的人,眼中閃過殺氣。

“我聽聞,就連公主的死,都很蹊蹺呢”那繡娘的話,陡然在溫婉耳朵邊上響起。古代女子生產就是一道鬼門關。生產而亡大家都不覺得意外。可是竟然會有人這麽說,也許傳聞向來都是空穴不來風。

沁兒跪在地上,腿都快要麻了。看著溫婉像是睡著了一般,心裏有些惶恐。看來這位小主子,不像是公主那麽好說話。

溫婉一揮手,左右伺候的人全都退下去了,對著夏影動作了幾番,夏影冷漠地問道:“你老實交代,當年公主是怎麽死的?”

沁兒驚濤駭浪,一屁股坐在地上,顫抖了半天才坑坑哇哇口齒不利索地說著:“公主,公主是難產,難產。血崩而亡……”這怎麽可能呢,小主子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嬤嬤說,當年我娘本來可以不用死。都是你們這些奴才,對我娘不盡心。而且我娘死後,你們回了內務府都有了好的去處。這又如何解釋。之前公主的奶娘也來投奔本郡主,我一問她我娘是怎麽死的,她在廂房裏就自殺。你要不說個清楚明白,我就讓你死無葬生之地。”夏影這話說得狠曆絕情,溫婉卻是麵無表情。

沁兒本來是想回來在享受榮華富貴一把,過回上等人的生活。回想當年,在公主身邊伺候著,那是何等的富貴。所以聽到溫婉現在被封為皇貴郡主,她才非常意動地過來投奔。

哪裏知道,這為小郡主竟然如此的厲害。而溫婉的話,好似一下把她放在油鍋上烤,十月的天,人一下被蒸熟了。可是小主子的話,讓她怎麽回答。這事是真的沒有,是真的沒有,就是借十個膽子她們也不敢了。她心裏這會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過來貪圖這些的。要是小主子真如公主一般的良善,也不會做下這麽多事。要是不如公主一般良善,也不需要她來這裏。

她真是豬油蒙了心,打錯了算盤了:“郡主明查,這都是無中生有的事。奴婢對公主忠心耿耿,絕對不敢有任何的私心。公主當年確實是血崩而亡。太醫處應該還有脈案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存了這等心思。求郡主明查”

“避子藥被換的事情,是怎麽回事?”溫婉冷冷地看著她。

沁兒恐懼地看著溫婉,抖擻了半天。這不可能,郡主怎麽會知道的,她怎麽會知道避子藥換掉的事。哦。對了,黃嬤嬤,一定是黃嬤嬤告訴她的。也就是說,郡主隻是想詐她的話。想到這裏,她心稍安“是,是安氏,安氏慫恿公主的。公主喜歡孩子,皇上又不同意公主把孩子記在她名下。公主很想有自己的孩子,在安氏的慫恿之下,把避子藥換了。那時間,駙馬與公主很恩愛,安氏對公主伺候得盡心,還費盡心思給公主調養身子。安氏有身孕四個來月時,查出公主也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公主對安氏很感激,說這個孩子是她送給她的。”

溫婉冷笑,怕是不僅安氏一個人唆使,你們這些奴才,也少不得有人在旁邊煽風點火了。

在明知道不能生孩子,一生孩子就得要了命的情況下。還煽風點火,為的是什麽,安氏怎麽可能指使得動那些宮裏出來的眼高氣傲的人“郡主問你,當時除了安氏,是不是背後還有人?可不相信,就憑著一個安氏,能指揮得動你們這麽多的有品階心眼高於天的宮女嬤嬤。還有讓人費解的是,你們這些人回內務府以後,都有了非常不錯的地方去。那隻有一個原因,你們是得了好處才,說,背後到底是什麽人?要不說個清楚明白,送你們去大理寺?”

沁兒癱軟地,嚇得禁了聲。再問,也問不出什麽。溫婉煩躁地讓夏影好好地把她關起來。

溫婉無可奈何。這個公主娘,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連身邊的人都駕禦不了,全都有了另外的心思。咳,她就是稍微有些手段。,本尊就不會落到那樣的地步。不過想想那些事,溫婉也釋然。本尊要是好,她現在也就不知道在哪裏了。說不定成孤魂野鬼了。

雖然理解,但心情還是煩躁,去了後花園。看著汩汩流著的水,沿著大石頭饒了兩個圈圈,形成一個小旋渦,旋啊旋,沉下去了。

那樣一個純淨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為什麽要害她。明明知道讓她懷孕就是送她入鬼門關,為什麽還要讓她壞上,這究竟是為的什麽。她已經失了皇帝外公的寵愛,唯一剩下的,就隻有那個便宜爹虛假的愛情,跟安氏這條毒蛇的姐妹之情了。要不是公主娘有一個天下大b的親爹,冒犯她就等於找死。估計不用等她死了,活著就得被人啃成渣子了。說起來,她那公主娘,也是很幸運的,真的,至少溫婉看著就覺得她是幸福的。雖然她一輩子都是活在算計與謊言之中。但是,一直到死都不知道真相,有時候無知者也是一種莫大的福分的。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一個不會對任何造成威脅的人,究竟是什麽人,又為的什麽,要置公主娘於死地,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個人,是賢妃,還是福靈公主,又或者,還另有其人。這已經是一個永久的謎團了。不會再有人告訴她了,這個女人,一樣不會告訴她的。也許,要成為永遠的迷團了。

咳,溫婉歎息了一番。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有輸贏,也就意味著要有血,要有死亡。隻是古代比現代更為殘酷血腥罷了。她還真是不適應呢

“郡主,我派人仔細去查。還有,我現在立即去審查這個女人。”夏影見溫婉不動向,一個人在那裏靜靜地沉思著。輕聲地說著。

溫婉擺了擺手,說要靜一靜。一直在琢磨著,怎麽好好的,公主娘的貼身宮女跑來投奔自己?自己是聖母?就之前的名聲,怎麽還會有人來投奔自己?要說不奇怪,那她也成了公主娘了。

“郡主,關在偏房的那個女人死了。死了。”溫婉還在想著這事,還沒個打算怎麽處置這事呢夏影有些慚愧地過來稟報著。溫婉看著夏語,好半天沒說一句話。

“怎麽死的?”溫婉最終,眉眼抖動了一下。

“中毒而死。”夏影言語裏,沒有一絲波瀾。

“查,她來見我,怎麽會帶有毒藥。立即去查,昨天晚上,有誰接觸過她,還有,送的吃食碗筷全都仔細查。”溫婉冷冷一笑。

果然,在偏房的菜裏,果然有毒。要不是溫婉禦下嚴謹,那個下毒的找不到空子,說不定,連碗筷也被收走了。送飯的婆子邦了起來,讓她說著送飯的經過。那婆子嚇得戰戰兢兢,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哦,我想起來了。在我送飯的時候,碰見了夏紅姑娘。她跟我說了一會話。”夏影一聽,立即讓人去捉夏紅。夏紅一直都是在針線房內做活,接近不了溫婉。等人去的時候,夏紅已經服藥死了。

“郡主……”夏影晦澀難言,還好溫婉平常隻信任她們幾個,否則,早就被她們這些包藏了禍心的人害死的。

溫婉半天沒說話,她開始隻是懷疑。畢竟,沒有根據的事情,這這個宮女的死,還有夏紅的死。讓溫婉真的懷疑,公主娘的死,還真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可是,可能嗎?公主娘那麽和善可親的人,那些人為什麽要害死她。她這樣的性子,能跟宮裏誰結怨啊

如果真是有人要害公主娘,那為什麽黃嬤嬤不知道。那就隻有一個原因,除非全部都被收買了。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相關的人大部分都不在了,當然,還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是可以查的。可是能把她們收買的人,會是誰?根本就不需要去查,她就知道答案了。

“郡主,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東西。畢竟,事情過去了十年。”溫婉看著上麵記錄得詳詳細細的脈案,這個脈案最後的時間,就是福徽公主死亡的時間。再看另外的資料,其中福靈公主的名字讓溫婉覺得特別刺目。

溫婉想了半天,還是拿不定主意究竟查不查下去。要查下去,可能牽連到內務府邸裏很多人,這關係可就大了。要是不查,心裏有個疑問不查,到時候翻出來,認為自己明知道公主娘有問題還不出來主動申冤,那就是大不孝。溫婉憑借直覺認為這件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郡主,害死公主的人裏,安氏是絕對逃脫不了的一個。郡主,我派人去把她殺了。你放心,我保證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夏影冷漠地說著。直直地看著溫婉,隻要溫婉一聲令下,絕對立即執行。

“不用動她,讓她好好地活著。這麽多年沒動她,不急在這會。她殺了黃嬤嬤,就這樣讓她死了,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生不如死。”溫婉的眼裏,沒有一絲的溫度。

公主娘的事她可能不是主謀,但黃嬤嬤的事,她肯定是主謀。那個慈愛和善的老人,溫婉隻要每次一想起黃嬤嬤,就說不出的難受。如果不是安氏,嬤嬤現在肯定還好好的。她可以好好孝順黃嬤嬤。

安氏,這,僅僅是開始。以後,你會慢慢享受著,您自己種下的果,過程絕對讓你永世難以忘記。

“把府邸的人好好查查,特別是跟夏紅關係密切的人,還有她經常見的外院那些人,全都仔細查。那些背景不幹淨的,全都弄走。弄不走,給我全都發配到莊子去。省得看了讓人煩悶。再把采買進來**的幾個聰明伶俐的丫頭,調到二院。我這裏,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溫婉看著沒有太陽布滿烏雲的天,都說皇宮的爭鬥,都是殺人不見血。是世間最繁華也是最殘酷的地方。自己這才隻是邁進小半隻腳,就品嚐到了。咳,她是真不願意卷入那樣的事情裏去啊

“郡主放心,我會小心查探。”夏影很嚴肅地點點頭

“處理完這些,我娘的事,讓我再考慮考慮。”溫婉的話,讓夏影很不能理解。但看著溫婉毋庸置疑的態度,把勸解的話咽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溫婉總覺得這事說不出的怪異。夏紅為什麽要殺沁兒,暴露得也太明顯了。而且,也是最主要的一點,那個人除非是跟公主娘有著血海深仇。否則不可能處心積慮地把貼身嬤嬤跟太醫都收買了,那太也神通廣大了。有這等手段,就以她娘的性子,死在這人手裏一百次都夠了。沒必要在生產的時候下手。

還有關鍵的一點。黃嬤嬤說過,郝太醫是一個重情重意的人,當初公主娘被皇上厭棄。他對公主娘三天一請平安脈也從來沒斷過,為的就是還外祖母的恩情。每次診脈,脈案都有詳細的記載,最後一頁寫得很工整,沒有任何淩亂之處。當年本尊出世,要不是郝太醫阻止等到黃嬤嬤趕來,本尊也活不下來。後來兩個月,基本上每天郝太醫都會來給本尊請脈。也在他的悉心照顧下,活了下來。

就算本尊被送到那麽偏僻的地方,郝太醫也時不時派人送藥材過去。否則,就以福徽那喘弱的體質,生下的小孩,在沒有好的環境下沒夭折那簡直堪稱奇跡。這麽一個重情重意的人,如果公主娘真的是被害死的,他怎麽可能還在太醫院裏當了五年差。郝太醫回鄉的原因是因為年齡大,身體太差,想要魂歸故裏。他一回到家鄉,沒多久就病故了。

溫婉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實在想不通,就把這些前前後後的事情寫出來竄連起來,溫婉在紙上一一筆畫,把原因,理由全都寫出來,一條一條連起來。溫婉最後指向了一個名字,而結果,隻有兩個字,不解。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