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淳王府事漏

溫婉親自所寫的遭遇狀子,一式兩份。一份送與於京都府尹,一份送於平家族長處。都是一個要求,出平家,與平向熙斷絕父女關係。

京都府尹得了這份狀子,立即額頭冒汗,心裏暗自埋怨興國郡主這狀子哪裏不好送,偏偏送於自己處。可是他沒辦法,這事太大了,不是她能做主的。當下穿戴整齊,進了皇宮,將狀子給皇上閱覽。

皇帝看完,怒火滔天。不過很快,就對府尹說不要把溫婉當成郡主看待,就當成普通的女子。按照律法,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如果他一個人決定不了,可以前往大理寺跟國子監、甚至翰林院的人也可以。

農大人得了令,擦著汗,到現在懸著一口氣。皇上這是不打算插手,隻以律法論處了。還好,是遵循大家的意見。不是給他一個人判。

溫婉這份自述帶有與平向熙跟平家斷絕關係性質的公告,仿佛一塊大石頭在京城引起驚天巨浪。

很多人拜讀了這篇大作,很是同情興國郡主,覺得應該同意讓她與其父平向熙斷絕關係。還有一部分人不同意,說畢竟是親父,再怎麽樣也是親身父親。還有一部分中間派的,不讚成也不反對。

皇上自此至終,好似壓根不知道這事,絲毫沒有過問的意思。讓很多人不知道,溫婉郡主狐狸裏賣的什麽藥。

平向誠得了這個消息,差點沒暈過去。這個弟弟,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去求溫婉,清珊是他女兒。溫婉就不是他女兒了。深呼吸幾口氣,讓人把平向熙還有好幾個人都叫了過來。等待期間,看著手中溫婉所寫的狀子,不禁苦笑。就算是他,看了這樣的狀子。也不得不動容幾分。更不要說外人。

“她,這是要與我斷絕父女關係了,還要出平家。”平向熙有些發懵。這就是溫婉所說的給他的回複。

尚麟怒叫著“她。她怎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難道就因為她是郡主,就可以如此無法無天。連親爹都不要了。”

四老爺在旁邊對著眾人解釋著“這事,皇上已經明確表態不插手。按照大齊律法解決。因為溫婉的身份特殊。京都府尹自己也不敢判定。他請了國子監及翰林院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還有幾位不在朝的大儒,一起給這事定論。如果他們定論了可以,溫婉就可以出平家,與五弟斷絕父女關係,從今以後再與我平家無關係。如果不行,那這狀子就作廢。”四老爺心裏苦笑,溫婉所說的,就自己所知道都是屬實。沒攙雜一份水。不論身份而言。確實是個可憐的孩子。

同時,四老爺也不得不佩服溫婉的手段。麵上說是根據律法,其實溫婉是為了不落忍口舌。幹脆就讓眾人一起商議再判決。有皇帝在後麵撐腰,結果不言而喻了。隻不過這樣做。所有的壞名聲都是落在五房跟平家。溫婉不會得一分的壞名聲。

“溫婉不可以出平家的,這可關係到平家的未來。”尚宏著急地說道。溫婉基本上已經成了平家的標誌。很多人衝著溫婉的麵子,也會給他們平家留幾分餘地。而且當今聖上如此寵著溫婉,隻要溫婉稍稍顧及一下平家,平家就能受益菲淺。如尚衛進了廣源銀行,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不說賣了不少人的麵子,但就自己家受益非淺。

“尚宏,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能說得算的。現在要由那些大人跟大儒說了算的。溫婉的狀紙所求,基本屬實。”國公爺苦笑著。其他人可能不明白,他又怎麽會不明白。看著溫婉從小到大所做的事,若非溫婉有足夠的把握,那些大人會偏向他,判她所求。也不可能讓皇帝置身事外。

“那該怎麽辦?”幾個人都擔憂著。

“四弟,你有什麽看法。”國公爺看著四老爺。四老爺在朝為官,看的東西會更透徹一點。

“我的說法,讓族長同意溫婉與五弟斷絕父女關係,但不出平家。就算之前對她有所虧欠,畢竟平家其他人,也無過錯。”四老爺想尋求利益最大化。眾人紛紛附和,隻有五房,沉默不語。

四老爺說是這麽說,但是他知道,那基本沒有可能。到如今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溫婉這麽多年來一直忍受著老五那些讓人無法忍受的刁難,還有那麽多無理要求。一次一次為著平向熙平了事。而且,還能以入即往的孝順。原來,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做準備的。這場官司,平家是輸定了。

苗氏這兩日覺得有異動,跟丈夫說了這個次。丈夫說父親不會這麽糊塗。苗氏之前就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溫婉,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溫婉了。這兩年,溫婉有著皇帝的撐腰,再不如以往的兢兢業業。連皇子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隻是一個有學血脈卻無情份的親爹。

果然出事。苗氏心裏卻是發苦,一旦溫婉跟五房斷絕了關係,不說五房在京城中會成為眾人之的。單就溫婉斷了老爺的供給,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咳,以後,日子會更加難熬了。

憑心而論,五房對郡主確實過了。隻是自己是個兒媳,言輕力微。也不知公爹,對郡主冷漠之極,每每有事卻又上門尋之。泥人還有三分性,何況郡主隻是念公爹是她親爹,並無一絲親情。想到公爹對郡主的所作所為,苗氏突然很想念自己親爹。雖然親爹有時候偏向後母,卻也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否則,她就是想跟後母較勁,也較不起來呢!跟公爹比起來,自己親爹都是世上最好的爹了。

“夫人,五老爺跟爺他們回來了。”苗氏得了消息立即趕過去,得了的消息,果然是平家棄了五房。苗氏聽了隻是淡淡一笑。郡主是多麽聰明的人。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跟五房及平家斷絕關係,就不可能隻做一半不做一半。他們,都太高估自己的份量了。

姚氏不認字,隻知道溫婉遞了狀子訴苦,要求跟五房及平家斷絕關係。姚氏知道。沒了溫婉在上麵護著他們,平府可就什麽都不是了。她也沒現在這樣的舒坦日子過了。於是想了一個損招:“天底下還有不認親爹的的女兒,就該告官。判她個忤逆不孝。”

苗氏聽了很是鄙視,郡主要告公爹不慈,那條條款款所陳述的。就是一個泥人都是心痛難忍。你竟然還唆使公爹告郡主不孝,這不笑話嗎?蠢貨。但苗氏保持沉默,一語未出。因為她相信,郡主,不可能事出一半,必定還有後續。

在被溫婉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同時,還有一件驚得有些人都蹦達起來的事,也成了人們的談話餘資。熱點話題。

淳王妃世子的一周歲宴,淳王見著可愛有靈動的孫子,那是喜歡得不的了。自然是要大辦了。

卻在這天。小江氏的小女兒,也就是淳王妃侄女。她妹妹的女兒沙四娘。跑到淳王府,當著很多賓客的麵,對著淳王爺跪下,叫著爹。哀求他們認回自己這個女兒。說她是被小江氏調包的,她才是淳王爺王妃的女兒,真正的金枝玉葉。燕祁軒跟她,互換了身份。

據說,沙四娘的話一落,王妃得了消息當場暈了過去。王爺則是把賓客全部遣散了。這事,徹底傳了出去。

傳得沸沸揚揚。後來甚至傳出,燕祁軒是奸生子,是淳王與小江氏**所生之子。見著王妃又生了女兒,且再無生育能力,就把外麵的奸生子抱回來冒充嫡子。什麽難聽的話都有,淳王府,一下被推到尖風浪口之上。

“這事盯緊一點,我看,事情沒那麽簡單。”溫婉冷笑一聲。好好的,沙四娘是怎麽知道自己身份的。小江氏已經死了,淳王必定也是把後事弄得幹淨。

夏瑤自然知道溫婉為什麽會如此關心這件事情“郡主放心。隻要有最新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溫婉點了頭。這些日子,她的心思並沒放在官司上。而是放在整頓下麵的產業裏。根據這兩年出現的一些弊端,針對性地修正過來。

這次的大整頓,處理了投機取巧,損害利益的人。全部按照契約的規定,進行懲處。沒有任何的情麵可講。趕坐牢的坐牢,該解雇的解雇(本來按照夏瑤的意思,是要將行為嚴重的殺頭。溫婉沒答應,隻是貪汙銀兩。把他們家都抄了,什麽都沒有了,再按照罪行坐牢。溫婉覺得已經差不多了。有時候,不一定就要殺戮才能解決問題)。

夏瑤把得到平向熙那邊的消息,告訴溫婉。溫婉聽了甚為好笑。這下確實是,樂子大了“好啊,我正愁還有一部分人在觀望。既然他們要告我不孝,那讓他們告去,添了這把火。比我預期的時間,會早些判。告訴那兩人,事成之後,我會安頓好他們。不過,必須把事情做的漂亮一些。至於,姚氏那邊讓她奶娘多說兩句,尚麟那邊給他那幾個狐朋狗友使銀子,讓他們說動那個同樣有耳朵沒腦子的人,給京都府尹遞狀子。最好是,把我的罪狀寫得越多越好,越誇張越好。再給他們尋個厲害的狀師,寫得妙筆生花那就更好了。讓京城裏的人看看,我是如何的忤逆不孝。”

夏瑤笑了下。看來這回是終於可以擺脫平向熙那個包袱了。夏瑤停頓了一下道:“郡主,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淳王妃,淳王妃把沙四娘,放在了身邊。形勢,對世子爺很不利。”

“他怎麽樣?”溫婉,還是自從那天,第一次主動問起燕祁軒。這兩年,她就當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般。

夏影低聲說道“不好,王府裏亂的很,外麵也亂糟糟。世子爺,有些抗不住,病倒了。”

“很嚴重嗎?”溫婉此時,已經心如止水。時間,很容易改變很多事情。就如上輩子,那麽痛苦的回憶,現在回想起來,也隻像是一場噩夢,再起不了一絲波瀾。

“隻是普通的傷寒,沒有大礙。現在最關鍵的是,王妃的態度曖昧不明。要是王妃再這樣下去,對世子極為不利,萬一王妃鬆口,世子的處境會更為不堪。”夏影擔憂地說道。

“淳王什麽態度?”溫婉冷了臉。

“淳王壓力也很大,這事,已經鬧到了宮殿之上。要是皇上插手,這事,可能不會那麽善了。”夏影看著溫婉。

“舅舅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這關係了皇家的聲譽。你密切關注這事,結果如何,要看的是淳王。”溫婉暫時還是不想去插手,過早的插手,可能不僅沒用,被有心人知道會壞事。

溫婉在等著皇帝的插手,隻要皇帝插手了,她才好出麵。現在,她不能出麵。

平向熙並不同意去告溫婉忤逆孝,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他就是白癡,也不能再去搞溫婉忤逆不孝。春娘跟童倌再怎麽挑撥,都沒能改變平向熙的意見。這是平向熙這麽多年來,唯一堅持不被枕頭邊上的人幹擾的事。可惜,事情卻不由他掌控。

姚氏跟尚麟卻是認為這樣最是妥當不過。一旦這裏訴訟了郡主忤逆不孝,郡主一定不敢跟他們斷絕關係。百行孝為先。兩人買通了童倌,拿了平向熙的私印蓋了章,趁著平向熙睡覺的時候按了手印。尚麟甚至還模仿了平向熙的筆記,簽上了平向熙的大名。平尚麟覺得一切準備妥當,看著沒有差錯,轉眼就拿了狀子告到府衙。

平向熙告溫婉忤逆不孝的狀子,很快到農大人手裏了。農大人開始以為耳朵毛病了。確定確實是在搞郡主忤逆不孝時,戴上老花眼鏡,跟師爺研究了半天,確定了的確是告溫婉忤逆不孝,不認親父的狀子。

“師爺,那平向熙腦子是不是壞了。”農大人看著狀子,一條條一款款說著溫婉對他這個父親的不敬,對兄弟姐妹的冷漠,狀子說一一訴說著溫婉對他們幾乎達到不近人情地步。比如說當初吃飯的時候,溫婉的冷漠以對,有很多賓客做見證。

你們都那麽對郡主,郡主還每天熱乎著為你們安排前程,安排好姻緣,讓你們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那不也成腦子有問題的了。這狀子,反而側麵反襯出溫婉之前狀子所說的,全都是屬實。

農大人看完平向熙的狀子,最終搖頭歎息,立即把這狀子抄了好些份給要審判結果的那些個大儒,自然,皇帝是第一個。

皇帝看了這狀子,先是怒容滿麵,接著是大笑不止。

那些個大儒先是錯愕萬分,接著是哭笑不得,再後,就是濃濃的歎息。到這會,大家都不約而同想到溫婉狀子上的一句話“此為親父乎,實乃仇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