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一一二章 閃亮登場

莊嚴肅穆的興洪會堂,大門正中央鑲嵌著國徽,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大門兩側,各式各樣的小轎車像一排排等待國家領導人檢閱的儀仗隊似的,筆直地排成幾列縱隊,場麵非常壯觀。

熱烈慶祝全縣組工幹部會議召開十四個鮮紅的大字,高高的懸掛在興洪會堂的上方,輕風吹動,更是顯得這次會議肅穆異常。

會議還沒有開始,來參加大會的幹部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吸煙,扯閑話,以聯絡感情。

嘀嘀嘀又一輛吉普車平穩的滑了過來,神清氣爽的王子君從車上走了下來,臉上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李秋娜緊跟著他下了車,此時的李秋娜,卻是一肚子疑惑,她不明白,為什麽到了現在,這王書記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難道他不知道在全縣幹部麵前作檢討的後果麽?

李秋娜沒有想過這件事會有取消的可能,在她的印象中,錢書記是政工副書記,最重要的又是人事問題,因此,在洪北縣一向很強勢,在很多問題上,隻要他表了態,就是縣委書記,也會給他幾分麵子。

看著闊步向前的王子君,李秋娜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開始向這個深不可測的書記這邊靠攏了。

“看到了沒?西河子鄉的王書記來了,可能咱們又能聽到他的發言了。”一個四十多歲胖乎乎的幹部,在看到王子君闊步而來之時,小聲的對同伴說道,臉上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洪北縣就這麽大一塊地方,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傳得沸沸揚揚。

“狗屁,不就是當著全縣組工幹部的麵兒做檢查麽?嘿嘿,這家夥太愛出風頭了,估計還不知道出頭的椽子會爛這個道理!”

對於縣直各局委各鄉鎮的一把手,王子君還不是太熟悉,再加上他前段時間把老師的工資給發了,弄得其他鄉鎮猝不及防之下,全無招架之力,幾乎犯了眾怒,幾乎沒有人主動和他打招呼。

“您好,您是西河子鄉的王書記吧?”一個戴眼睛的年輕人,看王子君進了會場,趕緊迎了上來。

這小夥子二十多歲,長得清清爽爽,看起來文質彬彬。王子君輕輕一笑,點頭道:“不錯,我就是王子君。”

“王書記好,我是縣委組織部幹部科的小謝,錢書記專門囑咐我在這裏等您,他說您今天的座位在主席台上。”姓謝的年輕人說話很客氣,但是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的他,嘴角卻是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盡管他聽說過西河子鄉的黨委書記很年輕,但是一見到王子君,還是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個風頭正勁的一把手居然如此的年輕!看這模樣,應該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絲嫉妒。

聽了這小謝的話,王子君心裏清楚,看來,錢學斌這個老東西鉚足了勁,非要讓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丟醜了!該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我還怕你個逑不成?!

心中雖然暗罵這老東西,但是王子君還是點點頭,邁步朝那主席台走了過去。

正在下麵竊竊私語的與會人員,突然見王子君走向了主席台,一個個都閉上了嘴巴,一臉愕然。

主席台上一共放了五個座簽。兩個話筒被擦得賊光鋥亮,六隻盛了開水的茶杯,一字排開。

“王書記,您坐這裏。”小謝指著一個空****沒有名簽的地方,帶著一絲傲然的說道。

嗯,王子君點了點頭,若無其事的在小謝所指的地方坐了下來。錢學斌的這番安排,讓王子君心頭的鬥誌不覺又增長了幾分。

下方響起一陣放肆而又節製的哄笑聲。王子君自然明白這笑聲是衝著自己來的,他漫不經心的逡巡一下四周,臉上依然掛著一絲波瀾不驚的笑容。

每臨大事,必先有不自亂陣腳的定力和勇氣,這是王子君對自己的要求,前世的養氣功夫,更是在此時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一個個思路,更是清晰無比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會議就要開始了。縣委副書記錢學斌、縣委組織部部長方振濤、縣委組織部副部長林江河依次入場。身材高大的錢學斌走在最前麵,看到已經在主席台上落座的王子君時,細長的眼睛裏露出來一絲譏諷的笑意。

你小子不是喜歡推陳出新,說什麽工作要有創新麽,還敢跟老子耍花招,這次,老子非得玩死你,也讓你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生就像一場戲,什麽角色演什麽戲!我讓你得意,我讓你再趾高氣揚,這次,非把你捧得高高的,然後再摔死你不可!

錢學斌心裏對王子君恨恨的罵著,他當然不會把這番心理活動帶在臉上,而是很有風度地衝王子君點點頭,就在寫著自己名字的座簽後坐了下來。

縣委組織部長方振濤身材矮胖,圓圓的臉上,總是掛著捉摸不透的笑意,至於今天的會議上王子君為什麽在主席台落座,他心中也很清楚。暗罵錢學斌這家夥夠陰毒的同時,對王子君這個小夥子倒多出了幾分同情。

不過同情歸同情,他可不想摻和到這渾水裏去,身處官場,心軟可是要不得的。

“同誌們,現在我宣布大會開始。這次會議,共有四項議程。現在進行第一項,請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方振濤同誌講話。”作為這次大會的主持人,林江河的話說得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林江河心裏有些興奮,並不是因為主持這個會議,而是因為王子君坐到了主席台上。王子君為什麽坐在這裏,他心中清楚的很,在幸災樂禍的同時,也想好好欣賞一下自己這個仇人的下場。

王子君從容鎮定的坐在主席台上,淡淡的望著下方,雖然他已經有了後手,但是在這次會議之上,他還是要有一場硬仗要打。錢學斌給自己安排了這個位置,那幹脆就讓這個位置好好的發揮一下作用。

一股鬥誌在心中激**的王子君,冷靜的聽著方振濤宣讀的文件。但是在心中,卻是一字一句的推敲著自己的發言。

一陣熱烈的掌聲中,方振濤照本宣科結束了自己的講話。

說實話,整個興洪會堂之中,能把方振濤的講話聽進去的沒幾個。身處官場,大家對每天的文山會海已經習慣了,會議沒有不隆重的,講話沒有不重要的,領導沒有不重視的,進展沒有不順利的,完成沒有不圓滿的,成就沒有不巨大的,工作沒有不紮實的,效率沒有不顯著的。這一套說法,大家早都聽出繭子來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縣委副書記錢學斌的講話上。

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而方振濤的講話,那都是例行公事,按部就班的總結成績、存在問題、下步努力的方向,然後就是機械性的熱烈鼓掌了。

“下麵,請錢書記作重要講話。”興洪會堂裏隨即就響起一陣掌聲,掌聲雷動,像漲潮般的經久不息。

“同誌們,今天這個會議,組織部給我準備了一份稿子,稿子寫得很好,點明了不少問題,也是按照我所列的提綱寫出來的。因為太長,我就不照本宣科了,會後,可以印發一下,讓同誌們下去好好的研究吧。”

錢學斌作為一步步走上副書記位置的本土幹部,在西河子鄉算得上是根深葉茂。在他講話時,本來還有些小動作的台下的一把手們,一個個正襟危坐,像是聽總統訓話似的。

對於會議氣氛的掌控,錢學斌一向有些自傲,應該說,錢學斌還是很有口才的。他講話向來不喜歡用寫好的稿子,他隻是按照慣例把自己的講話稿吩咐下去,等組織部的幹事費盡心思,反複斟酌寫好了,他隻是拿過來看看,真正講話時卻喜歡自由發揮。

據說,有人總結錢書記講話有三大特點:張弛有度,駕馭全局、一語中的。盡管這總結難免有巴結討好之嫌,倒也不算太失真。因此,盡管他隻是三把手,遇到他講話時,與會的人員沒有人敢搞半點幺蛾子。

看著下方聚精會神的幹部,錢學斌的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近年來,我們西河子鄉的組織工作抓得不錯,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方部長上任以來,數次得到市委組織部的通報表揚,這很好。”

錢學斌的開場白聽得一旁的方振濤很不舒服,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你錢學斌雖然是副書記,但是,我方振濤也是縣委常委,你一個副書記肯定一個部委的工作沒有錯,但是,這語氣怎麽聽都像我方振濤是你錢學斌的下屬似的。

嘩嘩的掌聲之中,錢學斌繼續道:“成績我們要肯定,但是有不足,我們也不能遮掩,今天咱們這是關起門來自己開會,我就有什麽說什麽,大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

“組織工作,是一項十分嚴謹的工作,更是一項關乎我們事業成敗,穩定大局的工作。因此,我們要嚴格按照組織原則,把每一項工作完成於最好狀態。現在,有些年輕同誌,作風浮躁,自己對組織工作不了解,還要橫加幹涉,提出什麽民主評選,你這不是亂彈琴麽!”

王子君冷冷的看著錢學斌,不管是坐在台上口若懸河的錢學斌,還是下方的與會人員,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錢學斌說的是誰了。

“組織上把你安排到這個位置上來,那是組織對你的信任。工作要創新這話不錯,但是,前提也是與當地實際相結合!”

“也許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你標新立異出台的新舉措,會不會影響工作?會不會影響組織的意圖難以實現?這就不好說了。因此,我提醒某些同誌,如果方向錯了,停下來就是前進。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再怎麽推陳出新,也得與實際相結合嘛。你這招數一用出來,弄得人心惶惶,這不成了一粒老鼠屎,攪渾了一鍋湯嘛!”

下麵隨即響起一陣壓抑著的哄笑聲。林江河繃緊了神經,全神貫注的聽著錢書記的講話,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了!

楊雲兵的黯然下台,讓林江河總覺對楊雲兵存著一份感激與虧欠,他甚至想過,一旦有了機會,他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將王子君置於死地的。隻是,這家夥太精明了,任他林江河想疼了腦袋,也沒找出可以下手的時機來。對待這種心機深沉之輩,要麽忍,要麽殘忍,如果沒有必勝的十足把握,他是不敢輕易出手的,否則,不啻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現在,聽著錢書記的這番講話,林江河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生動,心裏被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充斥著。隻覺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汗毛孔都是出著氣的,這感覺,怎一個爽字了得!

多好的領導啊,多好的用詞啊,把組織原則講得到多麽到位,多麽透徹啊,還有,這比喻多形象啊,一粒老鼠屎,像,實在是太像了!

林江河認真的聽著錢學斌的講話,在筆記本上不時的寫著什麽,偶爾抬起頭看一眼錢書記,越發覺得錢書記身材挺拔、胖瘦適度、氣宇軒昂,就連講話時的手勢,也顯得格外的派頭十足!

錢學斌臉色凝重,衝下麵壓了壓手,誠懇的說道:“同誌們,今天,可能我的話有點粗了,但是話糙理不糙,我這麽講,也是給某些同誌提個醒兒,嚴格按照組織原則開展工作,要能幹事,會幹事,幹成事,別惹事,否則,弄得大家滿腹怨氣,光想著上訪了,哪還有心思考慮工作?同誌們,我們處於最基層,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

就在錢學斌語重心長的講話時,負責會務的小謝,輕手輕腳的跑上主席台,低聲跟錢學斌耳語了幾句。

錢學斌聽到小謝的話,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衝下麵揮了揮手道:“同誌們,我耽誤大家幾分鍾時間,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市委劉部長來了電話,我去接一下,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等我回來了咱們再接著開會。”

說到市委劉部長的時候,錢學斌的身軀努力的往上挺了挺,仿佛他跟這位市委組織部長的關係,那就是鐵哥們兒一般。

在平常,錢學斌喜歡邁著四方步走路,他覺得這種涵養單單靠學是學不來的,他需要你淡定到一定境界。但是現在,估計這錢大書記忘了自己這一套淡定說了,一路小跑,匆匆的跑下台去。氣喘籲籲的來到電話跟前,恭恭敬敬的拿起電話,笑著道:“劉部長,您好,讓您久等了,我是錢學斌。”

“嗯,錢書記你正在開會。”電話之中,市委組織部長劉援朝響亮的聲音穿了過來。

已經熟悉了部長講話方式的錢學斌此時聽著劉援朝說話的語氣,心中不由得一喜,他知道劉部長為人直爽,現在這種語氣,心情肯定不錯。而作為下屬,最喜歡的就是在領導高興的時候和領導說話。

“是,劉部長,我們洪北縣正在貫徹市委組織部文件精神,召開全縣組工幹部大會。”錢學斌這番話,表達得很有技巧,用意很明顯:向這位江州組織部的一哥表達自己的忠心。

“很好,你們能如此快速的貫徹落實市裏的會議精神,這個工作態度還是值得肯定的。隻是,開會不是目的,關鍵是要抓好落實。”

劉部長對於錢學斌的話果然很受用,輕鬆的語氣更是充滿了笑意道:“錢書記啊,既然你在開會,我就不多打擾你了,我就是給你說一件事情,你們縣裏是不是有個叫王子君的幹部?”

“是,劉部長。”錢學斌心裏咯噔一下子,心說莫非這王子君的後台是劉部長?果真如此的話,那自己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這小夥子很有想法啊,你看今天的江省日報了麽,他那篇《能者上,平者讓》的理論文章寫的很好,本來我還不知道呢,是省委孫部長打來電話,我才特意看了看。這好啊,這小夥子給我們江市露了臉,聽孫部長的語氣,咱們省裏的幹部製度改革試點,就準備從小夥子這篇文章之中汲取一些東西,你不是正在開會麽,就將這件事情給與會的同誌通報一下,然後對王子君同誌提出表揚。”

“對王子君提出表揚?”錢學斌就像遭了五雷轟頂一般,喃喃的重複了一句。

錢學斌的這句重複,讓電話那頭的劉部長有點不高興了,淡淡的聲音再次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怎麽?表揚一下這個同誌對你來說有困難麽?”

雖然隻是淡淡的一句反問,卻好似千鈞壓頂一般,讓錢學斌倍感壓力,無話可說。

作為一個下屬,一旦領導發話,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就是創造困難也要上。這是官場默認的規則,錢學斌當然懂得。

現在劉部長已經不高興了,如果自己再說別的惹惱了劉部長的話,恐怕以後,想要挽回自己在劉部長心目中的形象,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劉部長,沒困難,怎麽會有困難呢?”錢學斌趕緊陪笑道,但是心裏麵,卻是嗚嗚的哭了。

“這樣就好,那你去做吧。對了,這兩天瞅個時間我去你們縣看看,看看寫出這篇文章的這個幹部到底是什麽樣子。”劉援朝哈哈大笑著掛了電話。

嘟嘟的盲音聲在電話裏起勁的響著,但是錢學斌依舊沒有放下電話,倒不是因為對劉援朝的尊敬,而是他的心中不平靜。

馬勒個逼的,老子又沒長著前後眼,哪裏知道剛批評了這家夥,劉部長就會來了這一手?他又怎麽能告訴劉部長自己剛剛還在會議上把這出風頭的家夥狠狠的批了一頓呢?

一想到批評,本來還覺得麵子上有些過不去的錢學斌立刻被嚇出一身冷汗,王子君那篇文章居然得到了省委組織部領導的表揚,市委組織部領導的口氣更是求賢若渴,自己偏偏陰差陽錯,對這家夥劈頭蓋臉的批評了一番,這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和這兩級領導站在了對立麵麽?

在體製內,最講究的就是在政治立場上,要跟上級保持高度一致,自己沒有保持步調一致不說,偏偏還弄了個南轅北轍,這,這不是極大的政治不成熟麽?這麽一想,麵子問題倒成小菜一碟了!

眼下,自己迫切需要做的,就是抓緊挽回影響,再就是要讓王子君將氣給順下來,不然的話,等劉部長來了,王子君稍微透露一下自己批判他的內容,或者再添油加醋的渲染一番,那自己的政治生命,估計就會到頭了!

渾身上下驚出來一身冷汗的錢學斌,也顧不得自己的風度了,將電話一扔,就馬不停蹄的朝著會議室跑去。

他要力挽大廈將傾於即倒,這個錯誤犯不得的!

興洪會堂裏,與會人員雖然坐著一動不動,嘴裏卻不肯閑著,而大家悄聲議論的對象,自然是在台上坐著的王子君。

有種說法很是流行,是這麽形容國人的:一個人是條龍,三個人就是一條蟲。這麽一條劣根往往讓大家傷心欲絕。但是,真正處在體製中,這種本性會被無限的激發出來,還沒有來得及培養出讚美和欣賞別人的能力,就已經發展成嫉賢妒能了!以致於很多體製內的人都自我安慰,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

台下的這些與會人員當然也逃不出這一點共性。這群普遍在四十歲以上的正科級幹部,對於風頭正勁的王子君本能的有種嫉妒的心理,此時看到王子君倒黴,心裏頓覺舒服了許多。

“看看那位,像不像老鼠屎?”“嗯,有點像,不過就是個兒太大,哈哈哈……”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這事不怪他啊,組織上估計是瞌睡了,稀裏糊塗的就讓他來當這個黨委書記了。這不是胡鬧嘛!”

……下麵的議論聲,自然瞞不過王子君的耳朵,隻是他此時什麽也不能說,隻能靜靜的等待著,微笑隻在兩片嘴唇上。

不過,此時他的心,卻是變得平靜,已經熟悉無比的稿子,更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在他的心中流暢開來。自我批評,好,今天我就自我批評一回。

就在王子君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錢學斌快步走了進來,看著依舊坐在主席台之上的王子君,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快步走到台上,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扶正話筒,就大聲的說道:“同誌們,咱們組織工作要遵守程序,也要不斷的大膽創新,在這一點上,西河子鄉的王子君同誌就帶了個好頭。”

錢學斌的話才一出口,下麵的與會人員就懵了。不過隨即,他們就想起了錢學斌的一個習慣,這家夥講話講到一時興起,喜歡用反語。

而一旁的方振濤心裏卻是不無鄙夷,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他娘的還來這一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就行了?還在這兒躲貓貓呢。

不過,錢學斌接下來的講話,卻是讓他們很快就清醒了,那就是錢大書記確實在誇王子君。

這臉也翻得太快了吧?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批評,現在又這麽大張旗鼓的表揚,錢書記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麽?而且還是當著這麽多的人,這麽快就變了口氣了?

幾乎同時,所有與會人員都恍然大悟,忽然想到了錢大書記剛才一溜小跑去接的那個電話,一切已經昭然若揭:錢書記前後截然相反的態度跟這個電話有關。

王子君的身後,究竟站著什麽人呢?

“同誌們,在這裏我要向大家通報一個好消息,王子君同誌發表在《江省日報》上的文章,得到了省市兩級組織部門主要領導的表揚,他為我們洪北縣爭了光,為我們洪北縣長了臉。在這裏,我號召全縣的幹部向王子君同誌學習,學習他敢於創新的精神,學習他……”

錢學斌不愧從政多年,一套套的話根本就不假思索,就開口成章從他的嘴裏冒了出來。

王子君依然淡淡的笑著,長長的舒了口氣。盡管他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但是目前這種結果,顯然是他最滿意的。

真夠及時的!心中這個念頭閃現,一絲笑容,就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在熱烈的掌聲中,王子君在全縣組織工作會議之上開始了講話,當然,這是錢副書記提議的,他直接將檢討改成了講話,而且還討好的將話筒放在了王子君的身前。

臉既然人家自己打了,王子君自然不會再去做那種跳上去猛跺幾腳的愚蠢的舉動,他情真意切地對組織上的肯定表示受寵若驚,然後,對各級領導以及錢大書記對自己工作上的支持,更是大肆的感謝了一通。

大會在錢副書記的引導下,掌聲四起,一場由錢副書記精心組織的大會,開成了勝利的大會,成功的大會,在掌聲雷動之中,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隻是,散會之後,聽說錢副書記換了水杯,他那最為心愛的紫砂杯,不知怎麽莫名其妙的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