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一四六章 愛江山也愛美人

換成任何一個鄉鎮的黨委書記,孫書記都不會如此的為難,先換思想後換人,不換思想就換人,除了下級服從上級,局部要服從全體,他孫良棟有的是讓人服氣的手段,但是麵對這個王子君,他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很難再這麽痛下決斷了。

沉悶的空氣,讓胡雲中和馬小紅感覺到了如山一般沉重的壓力。這倆人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個大大咧咧出言不遜的家夥,恐怕遠遠不是一個鄉鎮幹部這麽簡單!

“李主任,你去看看是不是西河子鄉的王書記?如果是,就請他過這邊來坐。”孫良棟終於開口了,不過這話卻是對縣委辦主任李笑天說的。

馬有福此時恨不得給自己閨女一個耳光,看這事給鬧的。好好的氣氛,就因為她多了一句嘴,弄得他現在也無法收場了。王子君是什麽人?要說起來,他馬有福應該感謝人家的,要不是他的出手,他怎麽會坐到財政局長的位置上來呢?

“孫書記,李主任,還是我去吧。”馬有福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說道。

“你今天是主兒家,就忙你的吧,讓李主任去就行了。”孫良棟一揮手,阻攔了馬有福。盡管孫書記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這分明是覺得他馬有福的分量不夠。

“好,那我就過去看看。”縣委辦主任李笑天說話之間,就從桌子旁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你們倆,還不趕緊跟上!”馬有福看著呆若木雞的女兒女婿,氣不打一處來,沉聲的提醒道。

此時的馬小紅真是懊悔不迭,她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兩個嘴巴子,明明一件喜事,就因為自己多了一句嘴,弄成了這個被動的局麵。

千萬不要是那個王書記啊,馬小紅心中暗自祈禱道。可是她越是這樣的祈禱,心中越是沒有把握。

在胡雲中的帶領下,李笑天走進了榮華廳,榮華廳裏那些伊楓的同學,在看到胡雲中和馬小紅兩人又轉回來的時候,熱烈的鼓起掌來。

“李主任。”一個在縣委辦工作的同學一見李笑天進來了,趕緊招呼一聲,笑容幾乎從臉上溢了出來。

在洪北縣,被稱為李主任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讓縣委辦的同學這般姿態的,那就隻有縣委辦主任李笑天了。一個財政局長馬有福就足以讓他們所尊敬的了,而作為縣委常委李笑天,那更是讓他們需仰視才見了。

李笑天對打招呼的縣委辦的小科員點了點頭,急切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裏的王子君身上去了。此時的王子君正悠閑自得的坐在那裏陪伊楓喝茶聊天,看李笑天進來,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見王子君走了過來,李笑天也跟著迎了上去。

“李主任,這縣城真是太小了,我前腳剛找你匯報過,後腳就在這裏碰上你了。套用一句喜劇明星的話,這都是緣份哪。看來,我今天非得好好敬李主任兩杯不可!”王子君率先伸出手掌,熱情的說道。

李笑天心裏雖然遺憾不已,畢竟他也不希望孫良棟麵對這種兩難的抉擇,但是事已至此,也隻能硬著頭皮來接他了。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客氣道:“王書記,我都說了今天咱們一起吃飯,你非要推辭,看看,咱們各辦其事,不還是走到一起來了?”

胡雲中看著握在一起的兩隻手,一顆心跳得更快了。此時的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

王子君,西河子鄉的黨委書記,也是全縣最為年輕最前途無量的黨委書記,更何況,現在還有好事者,又給此人加了兩個字:強勢。

以前,在西河子鄉以強勢出名的鄉長趙連生,在這位書記走馬上任之後,也顯得黯然失色了。而洪北縣的幾度風雨變幻,似乎都跟眼前這個年輕書記密切相關。

看著他和李笑天侃侃而談不落下風的模樣,胡雲中隻覺臉上熱辣辣的,好像剛才自己的話,就等於一個巴掌打自己臉上了。

“孫書記也在這裏呢,王書記,請到那邊去坐吧。”李笑天說了一通閑話之後,就對王子君熱情相邀到。

李笑天為什麽要來,王子君心裏一清二楚,想著孫良棟見自己的目的,王子君淡淡一笑道:“李主任,我這裏不方便,您就當沒有見過我,反正老一也不知道,你就賣我個人情,讓我偷懶一次。”

王子君雖然說得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型,但是李笑天卻明白他的意思,也沒有強求的李笑天在和王子君又閑聊了兩句之後,就跨步走出了榮華廳。

榮華廳的那些同學,這才弄清楚王子君的身份,看著從容淡定的王子君,不少人的眼裏,都流露出一絲熾熱。

王子君一看自己這會兒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人物,心裏一陣苦笑,暗罵道,真他娘的勢利眼兒啊,這會兒又把老子當人物了?

李笑天沉著臉走在前麵,馬小紅和胡雲中走在後麵連大氣都不敢出,此時的兩人快要把腸子悔青了,再沒有了剛剛的神采飛揚。

馬小紅幾次鼓起勇氣,但是最終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回到包間之後,孫良棟已經恢複了先前的笑容。

“孫書記,就是他。”李笑天輕輕一笑,接著道:“我讓他過來,他說今天上午已經陪了老板您一上午了,現在這個時間,要陪女朋友。愛江山,也愛美人。”

李笑天的這番匯報很有藝術,不管聽到誰的耳朵裏,都不會覺得孫良棟沒有麵子。這就是李笑天的精明之處。果然,孫良棟一聽這理由,撲哧一聲樂了,笑罵了一句:“這小子!”再沒有了下文。

婚禮依舊繼續,一切都好似沒有任何的變化,作為最為尊貴的一桌,這裏依舊是整個宴會的中心。那對幸福的新人,依舊在端著酒杯四處敬酒。

不過,細心的人還是注意到了有些不同,一是這婚禮雖然熱烈,但是氣氛卻有點生硬,而那男女新人的臉上,笑容看起來有點勉強、僵硬。

一個多小時的酒宴,差不多已經快要收尾了,孫良棟在將杯中酒喝完之後,就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下離開了江園。在臨上車的時候,孫良棟拍著馬有福的手道:“有福啊,你那個女婿,我覺得趁年輕,還是多曆練曆練,就讓他在現在的位置上多呆兩年吧。”

並肩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王子君的心思有點飛躍。而在他身旁的伊楓,此時也是小臉緋紅。被同學逼著喝了幾杯喜酒,讓她恍惚之間,有點迷醉。

黝黑的小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像一頭調皮的小馬駒,得得的響得歡快無比。

“王書記,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伊楓抬起頭,眼裏帶著一絲歉意。

看著伊楓那好似胭脂般通紅的小臉,王子君忍不住伸出手在上麵擰了一下,看著伊楓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般,羞紅了臉,又蹦跳著躲閃開來,王書記這才意識到,這動作實在是有點太過輕浮了。

“你以後準備怎麽辦,一直當個孩子王麽?”王大書記乾坤大挪移的本事很是不錯,瞬間就轉移話題道。

伊楓畢竟單純,很快就被王書記問住了。抬頭看了王書記一眼,反問道:“當老師不好麽?孩子們的世界,單純又快樂。”

“當老師是不錯,不過伊楓同誌,你還年輕著呐,外麵的世界很精彩,走到窗外看世界,遠遠比隔窗觀望要美妙得多。”

王子君把從一本書上看到的經典語錄說給伊楓,接著道:“我聽說省裏有一個培養年輕法官的招錄計劃,你何不去試一試呢?”

“培養年輕法官,我行嗎?”伊楓碩大的眼眸閃動,像是對這個計劃有點心動。

“當然行了,我很看好你的。”王子君看到伊楓有些底氣不足,一本正經的給她打氣。

“真的?”伊楓輕輕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再次有點不確定的問道。

“那當然了,你看我像是騙你的麽?”王子君看著伊楓純淨的眼神,那一刻,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雞仔的壞狐狸一般。

一腳將小石頭踢到遠處,抬了抬自己小皮鞋的伊楓嫣然一笑道:“既然王書記說我行,那我就試試好了。”

“試試吧,有時候改變人生的,往往是一個不經遇的機會。”王子君有感而發的感慨道。

說完這話,兩人之間就再沒有了別的語言,隻是這麽靜靜地朝著前方走著。

“王書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伊楓在走動了一會之後,終於鼓起勇氣道。

“哦,你說。”王子君看著伊楓有點鄭重的摸樣,心絲閃動之間,就沉聲的說道。

“王書記,我聽其他老師說,我們現在建的校舍根本就不合格,該用鋼筋的地方,都用鐵條代替了。”

伊楓的話雖然不多,卻把王子君聽得眉頭緊鎖。這些天,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糧油深加工項目上了,對於小學校舍改造的事情,他想著有左運昌這個紀委書記現場監督,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可是現在,伊楓反映的事情,卻讓他又不能不重視。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

王子君聽著伊楓的話,整個人慢慢的陷入了沉吟之中。

王子君知道,通過競標,二十所村小學的改造工程,委托給了一個叫宏星建築公司了,聽說這家公司的名聲還不錯。自己也去兩個學校看過,他們的質量還可以,可是伊楓不可能騙自己。

心中一個個念頭閃過,王子君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心情有點沉重的王子君,沒有心思在洪北縣待下去了,登上公交車,就回到了西河子鄉。

“王書記,您回來了?”鄉裏沒有幾個人,正在值班的黨委秘書朱常友一看王子君回來了,立刻緊跑幾步,率先開開門,將熱水給倒上了。

“嗯,常友,今天沒有什麽棘手的事情吧?”王子君一邊說話,一邊快步朝著辦公室走了過去。

“一切正常,王書記,您去縣裏匯報工作還順利吧?”雖然已經成為了黨委秘書,副科級,但是朱常友在王子君麵前,依然表現得很是尊敬。在朱常友看來,這點知遇之恩,是當湧泉相報的。

王子君往自己的辦公椅上一坐:“倒也沒有什麽事情,對了,左書記在不在?你通知他來我辦公室一趟。”

“左書記出去了,我這就派人去找。”朱常友答應一聲,就拿起王子君桌子上的電話,給值班的辦公室人員打電話。

“常友,你覺得鄉裏的這二十所小學的改造質量如何?”王子君在朱常友打完電話之後,單刀直入的問道。

“這個……王書記,我還沒有聽到關於這方麵的東西。”朱常友顯然沒料到王子君居然會問這個,一呆之下,趕忙說道。

“嗯,這學校的質量最為重要,在小學建成之後,我們要先驗收,再給付剩餘的工錢。”王子君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隻是淡淡的說道。

辦公室打了一個小時的電話,也沒有找到左運昌,沒有辦法的王子君看著天色漸晚,不得不決定在第二天集合時,再跟左運昌談談。

在食堂吃過了晚飯,王子君回到辦公室看書,這些天,王子君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最近出台的文件精神上,並用這些東西和自己後世的記憶印證,還別說,這麽一整,還真是有不少所得。

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拿起電話,王子君就聽到了電話裏左運昌的聲音。

“王書記,聽說您找我?”左運昌聲音裏有點疲憊。

“左書記,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談談,你現在在哪兒呢?”王子君看著已經指向了八點的指針,淡淡的說道。

“王書記,我現在在家裏呢,您有什麽指示?”

王子君掐了掐眉頭:“左書記,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小學建設的事,這樣吧,你明天一上班就到我這裏來一趟。學校的建設關係到全鄉師生的安全問題,可千萬大意不得啊。”

王子君的話一說完,就發現電話那邊沉默無語,就像電話掛斷了一般。

“喂……”王子君接連喝了幾聲,電話那邊左運昌的聲音才傳過來了:“王書記,明天我就去見你。”

左運昌有點不對勁,王子君放下電話,心中暗自思量道。莫非,這學校建設裏什麽貓膩,左運昌也攙和到了其中不成?

對於左運昌這個鄉紀委書記,王子君一向還是放心的,但是現在,左運昌這麽欲言又止,總覺得讓他心裏有些不踏實的感覺。

明天,等左運昌來了,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親自找質量監督機構實地去勘測勘測。心中念頭閃動的王子君,暗自下定了決心。

刺耳的電話鈴聲,將王子君從睡夢之中驚醒,看著外麵仍然昏暗的夜色,王子君心裏升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強自按壓一下自己的慌張,鎮定一下,拿起電話道:“喂,我是王子君。”

“王書記,不好了,左書記死了!”電話的那頭朱常友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慌。

左運昌死了?王子君一聽頭都大了,明天正準備跟他談談呢,怎麽現在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呢?

“怎麽回事?你慢慢說。”王子君鎮定了一下心神,疑惑著問道。

“王書記,剛才城關派出所打來電話說,左書記死在城南的紅妹洗發屋裏了。”朱常友的心神,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是死在一個洗頭小姐的**。”

左運昌死在了妓女的**?王子君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事情沒那麽的簡單,他握著電話好大一會兒都沒有放下,沉吟了瞬間,王子君吩咐道:“盡快和城關派出所取得聯係,並通知家屬。”

放下電話,王子君點燃了一根煙,昨天左運昌給自己打電話時他還在家裏,怎麽半夜裏又跑到城南洗發屋裏了呢?而且,還偏巧死在自己要和他談校舍建設的事情之後。

任何時候,桃色新聞就是一個讓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西河子鄉紀檢書記死在洗發屋小姐**的事情,就好似一陣的狂風,迅速傳遍了整個洪北縣。

就連縣委書記孫良棟和縣長牛萬晨,也聽說了這件事情,不過兩位大領導都沒有在公開場合發表意見。不過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孫書記對西河子鄉很是不滿,一聽說左運昌死在小姐**,大發雷霆,拍著桌子說,這是死有餘辜。

“愛國,鑒定結果出來了麽?”王子君給周愛國撥著電話,急切的問道。

周愛國清楚自己當上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那都是王子君暗中幫了自己,因此對王子君很是尊重。聽王子君問,他很是恭謹的答道:“王書記,結果出來了,是脫陽而死。”

“真的是這樣麽?”王子君聲音有點發冷。

“王書記,法醫這一塊兒,一直都是老魏的人,這個結果,也是那裏出的,不過,我聽一個跟過我的城關派出所的民警說,他們出現場的時候,左運昌雖然赤條條的躺在**,但是他的脖子之間,卻有一道明顯的淤痕。”

有淤痕?王子君重重地點了點頭:“愛國,這件事情,我隻能拜托你多留心了!”

“王書記,您可要為我們老左作主啊,他給公家操心費力,賣命工作了一輩子,絕對幹不出來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您說啥也得查明真相,我不能讓他死也死得不安生啊!”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左運昌的老婆在女兒的攙扶之下,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