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一五五章 革命同誌一塊磚 哪裏需要哪裏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咚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這種沉寂,一陣敲門聲過後,兩個年輕的女孩子,躡手躡腳的走進來了。就聽一個女孩兒嘴裏小聲的抱怨道:“唉,今天可真夠倒黴的,非讓我來值班,我晚上還有個約會哪!”

“好了好了,小雲你快別說了,不管怎麽說,霍小燕畢竟是我們的同學,同學生病,咱們搭把手也是應該的。”

“應該的?什麽叫應該的?!我又不差她,不欠她的!”

兩個女孩在竊竊私語之間,才發現王子君正坐在病床前,一雙目光,正冷冷的看著她們兩人。在王子君的注視下,這兩個女孩猛的一顫,心裏湧起一種不安。

怎麽回事,我怎麽會害怕他呢?就是見到教授,我也沒有這種感覺啊。兩個女孩在反應過來的瞬間,突然覺得很有些奇怪。

“你們倆就是孫凱說的要來照顧霍小燕的同學吧,我是孫凱的朋友。”王子君朝著兩個女孩子輕輕一笑,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

兩個女孩子趕忙向王子君打招呼,孫凱現在已經成為他們學校的團委書記,對於這些學生來說,也算得上是一個大人物。

簡單的和兩個女孩交談了幾句之後,王子君就道:“孫凱剛才說派兩個入黨積極分子來,你們學校的入黨指標不少吧?”

兩個女孩兒一聽這話,倒愣住了。怪不得非讓自己兩人來呢,原來是給自己轉成預備入黨鋪路啊。感情孫老師這個入黨介紹人是千方百計的給自己找台階上呢,想入黨的同學那麽多,憑什麽就非得要自己呢?彼此對視一眼,就趕緊忙活起來,就像不幹點活,就對不起孫老師的大力推薦一般。

看著這兩個被自己忽悠了的女孩子,王子君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鄉裏的那些老油子都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對付這兩人不經世事的女孩子,還不是小菜一碟麽。

不過,王子君沒有看到,就在他露出笑容時,病**躺著的女孩子,那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留下了三百塊錢,王子君離開了醫院,本來他是想陪一段時間的,但是想想,還是選擇了離開。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淡出她的生活,又何必再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可是有這種打算的王子君,根本就不知道彼時那個躺在病**的女孩兒早已經睜開了眼,並將他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裏……紛紛揚揚的小雪,籠罩了整個北方大地。坐在溫暖如春的辦公室裏,王子君輕輕地翻閱著手中的文件,整個人,更是陷入了沉吟之中。

這份文件的內容,主要是為了選派年輕幹部的。為了促進貧困地區的發展,省委組織部擬從發達地區派遣一批年輕幹部,到江省西部的貧困縣區掛職一年半,支持老區建設。這對於大多數幹部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從生活優越的地方到落後的地方工作,很多人都受不了那個苦。

不過王子君的目光,看的卻並不是這些,而是文件中提到的幾個字:行政級別提升一級。

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讓王子君的心思立刻活躍起來。王子君現在是正科,行政級別提高一級也就是副處了。雖然王子君後麵有人,但是他剛剛當鄉黨委書記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要想提上副處,怎麽都不夠年限的,至少還得等兩年的時間。

一旦踏入仕途,年齡就是個寶了。尤其是到了緊要關頭,這年齡更是顯得重要無比。眼下自己還是有年齡優勢的,但是以後呢?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說不定哪天,再冒出來一個比自己更為年輕的小子呢。

能早兩年提了副處,對於自己來說,等於坐了一趟早班車。官場裏要想混得風生水起,要的就是這種時時早,步步早的結果!官出數字,數字出政績,去西部扶貧,這本身就是一項看得見、摸得著的政績。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的心中就有了決斷,拿起手中的電話,輕輕地撥了出去。

“喂,謝書記嗎,我是王子君啊……”

孫良棟的辦公桌上,同樣擺著這個文件,不過麵對這個文件,孫書記卻是不斷撓頭。按照市委組織部的安排,洪北縣需要派出一名正科級實職領導幹部參與到這項活動中來,可是,該派誰去呢?這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派誰去都是得罪人,而且,單單這個人選問題,恐怕還會在常委會上發生很大的爭議,那就更讓他這個一把手為難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想想市委組織部長黑著臉,麵無表情的丟下一句,有困難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孫書記的身上就有點發抖了。

柿子還是找軟的捏吧,沉吟了瞬間之後,孫良棟書記就有了一個大致方針,幾個比較軟的局委一把手,開始在他的腦海裏逐個閃現開來。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從門外傳了過來,答應一聲的孫良棟,就見主管全縣政法工作的謝春來走了進來。隨著錢學斌到市政協養老,洪北縣的領導順理成章的都往上挪了一個小台階,而這謝春來就接了洪安澤的政法副書記的位置,成了在縣裏排名第五的存在。

“謝書記來了?坐坐。”孫良棟對於謝春來不敢太拿大,屁股從椅子上欠欠身,站起來迎接道。

“孫書記,忙著呢?”謝春來隨意的在一個沙發椅上坐下,滿是笑容的朝著孫良棟道。

孫良棟歎了口氣,比幾個月前越加肥胖了一分的身軀往老板椅上躺下,無奈的說道:“一個縣七十多萬人都看著我,我能不忙嘛,唉,都說當官好,誰知道當官難哪。”

孫良棟的秘書過來給謝春來倒上一杯茶之後,就走出去了。孫良棟接著道:“謝書記,我很少見你來我兒閑聊的,有什麽事吧?我可提醒你一句,我這會兒可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喲!”

孫良棟當然是在開玩笑,但是這也說明眼下縣財政吃緊,日子並不怎麽好過,一到快過年的時候,各種各樣的要賬的人就會雲集縣政府,這讓孫良棟和牛萬晨兩位大佬很是頭疼,不過頭疼也沒有用,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麽,隻能各口收拾各口的爛攤子,一個屢試不爽的秘決:拖。

“孫書記,看來你真是被要錢要怕了,不過你放心,我今天不是來找你要錢的,我是想跟您說個事情。”謝春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輕輕地擺手道。

“哦?你說來聽聽。”孫良棟來了一絲興趣,朝著謝春來扔了一根煙。

縣委的辦公大院裏,煙民占了大多數,每次開全體會,都把縣裏唯一的女副縣長重重包圍了,嗆得她咳咳個不停。隻是,孫良棟和牛萬晨兩人都是大煙槍,別人也不好說什麽,因此,盡管兩個小會議室都是無煙辦公室,大家依然我行我素,將吞雲吐霧的愛好進行到底了。

“孫書記,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情,王子君拜托給我一件小事,我來跟您透個氣兒。”謝春來接過煙點上,顯得很是悠閑,但是他對麵的孫良棟書記,眉頭卻皺得高高的,他猜不出這個老是讓他頭疼的王子君又想整什麽幺蛾子呢。

“孫書記,王書記說他在西河子鄉幹得好好的,這次西部扶貧,再派遣幹部的時候,千萬別把指標弄到他的頭上。”

什麽什麽?別弄到他身上?孫良棟一聽這話先是吃了一驚。他根本就沒考慮過王子君,因為這廝的頭不是那麽好剃的,因此,隻要不是特別露臉明顯沾光的事情,孫良棟都是很自覺的把他王大書記排除在外了。但是,謝春來的這句話,卻讓他心裏有所頓悟,突然間茅塞頓開了!

王子君這小子自己惹不起,讓他在西河子鄉還不知道能折騰出來什麽事情呢,現在省裏號召去扶貧開發,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要是將這小子踢到那裏去幹兩年,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就會清淨兩年呢?

就算他有怨氣又怎麽樣,反正這兩年的時光老子總會安生了,至於兩年之後,老子還說不定在哪裏呢。

心中念頭飛轉的孫良棟,在想到這麽一招兒的瞬間,幾乎有點崇拜自己了!雙眸閃光,語重心長的對謝春來道:“春來同誌,王書記的這種思想可要不得,咱們都是**員,這種小進即滿的想法要不得!貧困地區條件是有點艱苦,但是,沒聽說那句話嗎,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在新的曆史時期,像王書記這樣的優秀年輕同誌,更要樹立‘革命同誌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的思想,到艱苦的基層去試去闖去冒,才能經風雨,見世麵。”

孫良棟的話說得慷慨激昂,把他自己說得都有點熱血沸騰了,看著坐在那裏沉默不語的謝春來,他心裏越發的佩服自己了。

謝春來表麵上什麽話也不肯說,但是心裏卻是感歎不已。這個王子君還真是夠鬼的,這家夥想去,偏偏不實話實說,他非要反著提,果然不出其所料,他這剛一開口,孫良棟就上套了!

在謝春來一臉無奈的離開之後,孫良棟越發覺得將王子君派出去是一件明智之舉,又生怕夜長夢多,當天下午就召開了常委會議。

在常委會上,當孫良棟將自己的意見提出來之後,牛萬晨等常委都對王子君去參加扶貧建設讚同不已。這家夥現在雖然溫順有加,但是見識過他毒辣的出手,卻是讓很多常委都對這個出其不意的家夥忌憚不已。以至於安排一些正常的工作,都得先考慮一下是否為因此和這小子發生什麽衝突。

錢學斌都上政協了,從當初混得風生水起淪落到今天這樣的結果,究其原因,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為了工作,誰也沒有必要得罪王子君這個難纏的家夥。

於是,洪北縣有史以來最順利的一次人事任命,就這麽通過了,在孫良棟書記洪亮的宣布散會之時,牛萬晨的目光卻落在了會議室的掛鍾上,就見上麵顯示的時間和自己剛進來的時間差不多,也就是說這場常委會,前後隻是用了三分鍾的時間。

“孫書記,我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想要去江州看看,我先給您請個假。”牛萬晨笑吟吟的來到孫良棟的麵前,低聲的說道。

縣長請假,而且還是去看病,無論如何,他孫良棟不能阻攔,孫良棟在關切的問了問縣長哪裏不舒服,要安心養病,不要惦記工作之後,就爽快的答應了。不過,牛萬晨前腳剛走,主抓黨群的副書記洪安澤也來請假了,原因也是身體出了點小毛病。

“牛縣長身體不舒服是胃疼,你也不會也是因為胃疼吧?”仿佛有點回過味來的孫良棟,很不客氣的朝著洪安澤問道。

“不是。我和牛縣長的病不一樣,孫書記,我不是胃疼,我是尿路不通,對,就是尿路不通。”洪安澤說話之間,就一溜小跑的往自己的辦公室趕去。

這兩個家夥跑得倒是神速,他們怕王子君找他們鬧事,惹不起躲得起啊,你們耍這個小聰明,老子也不想出麵,反正是組織人事上的問題,幹脆讓組織部長去當這個擋箭牌得了!

孫良棟在大班椅上坐了一會之後,就準備給組織部長打個電話,就在這時,卻見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敲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個請假條道:“孫書記,我們部長腰間盤突出突然犯了,剛去醫院。”

聽了這副部長的匯報,孫良棟一口氣差點沒有噎過去。部長這個時候犯病,他當然知道這家夥什麽用意。心裏暗罵這些家夥都是屬泥鰍的,一個比一個滑頭了。

大家都是病假,作為一把手,他又能說什麽?你總不能挨個試試這牛縣長是如何的胃疼,洪書記是怎麽個尿路不通吧?

王子君來就來吧,自己還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