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今天不拿我當朋友 明天就做你對手

紅羅春酒廠的朱逸群折騰了大半夜,打了一通電話,請客的客氣話說了一籮筐,愣是沒找到一個人肯賞臉。窩在賓館裏鬱悶了好半天,最後總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大早起來洗了一把臉,胡亂嚼了幾根油條,扒拉進一碗小米飯,狼吞虎咽之下,簡直味同嚼醋一般。擦擦嘴,趕緊帶著銷售科的業務員小張,開上車就往君誠量販的總部趕了。

君誠量販這兩年的擴張速度,就像在整個江市刮了一陣劇烈的台風,遍地開花,到處都是它的連鎖加盟店。但是,這君誠量販的總部,就像一個樸素的鄉下妹子似的,仍然不起眼的呆在總店的最上麵。這跟他們驕人的業績相比,儼然是兩個極端。但是,生意場上的老油子卻連連感歎,這君誠量販的董事長不簡單,能在生意做得如此紅火的時候,辦公場所這麽簡陋,這才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呐!

等朱逸群的桑塔納來到君誠量販的時候,還不到七點半,看看還沒有開門的君誠量販,朱科長就在車裏等著,這半個小時的等待,讓他等得如坐針氈,心煩意亂。

“趙經理,您來了?”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自行車過來,朱科長就像一隻兔子一般跑著迎了上去,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初升的太陽還要燦爛。

那趙經理對於朱科長的熱情招呼,反應卻是淡淡的,點點頭,就朝辦公室走去了。看著趙經理愛搭不理的表情,朱科長的心裏瓦涼瓦涼的。不過眼下,求人辦事,難哪,心裏再怎麽不痛快,也得用熱臉去湊人家的冷屁股。

“趙經理,今天中午您有沒有空?好久沒跟老兄您喝兩杯了,給兄弟個機會,中午我做東,咱們好好樂嗬樂嗬?”朱科長論年齡比這趙經理要大了十來歲,但是嘴裏仍然謙虛的以老弟自謙著。

趙經理哪裏會不明白這位朱科長為何而來?隻是,這件事情他可作不了主,與其他單位相比,這君誠量販不但工資高,就連福利待遇那也是論功行賞的。這幾年,能混到這個經理的份上,他不容易,不過,老總對自己也很看重,不然,每月的例會上,怎麽會發給自己一個沉甸甸的紅包呢?

“老朱,你心裏想什麽我知道,這樣,你先在辦公室裏等著,我去給我們老總匯報一下再說。”

“好好,那就麻煩老兄您了!您放心,隻要這件事情擺平了,老弟我絕對會知恩圖報的。”朱科長一聽趙經理答應幫忙,趕緊點頭哈腰的說道。

那趙經理心中暗自苦笑,嘴中卻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將朱科長領到一間會客室之後,扭頭就走了。

會客室裏很安靜,朱逸群等得無聊,順便環顧一下四周。這會客室的條件很是簡陋,除了在最醒目的位置上掛了一個鍾表之外,就是一條醒目的紅色標語:您高興了,請您告訴您的朋友;您不滿意,請您告訴我,君誠量販一直在努力!朱逸群心裏暗暗感歎,他娘的,這廣告真是無孔不入,連客人等待會見的時間都不肯放過!轉念一想,又對這君誠量販的老總多出一絲佩服。抬頭看看表,時針正指向八點,在沙發上坐下來的朱科長,開始了他焦急的等待。

十分鍾過去了,一刻鍾過去了,半小時都過去了,朱科長忍不住站起身,在會客室裏來回不停的踱著,就在他等得心煩意亂的時候,腳步聲從門口傳過來了。

“趙經理……”心中狂喜的朱科長快步來到門口,猛的把門打開,不過映入他眼簾的,卻不是趙經理那張麵孔。

“先生,趙經理還有事正在忙,我是過來給您送水的。”五十多歲的大媽臉上謙和的笑著,將水壺放在會客室上的茶幾上,順勢把會客室的桌子擦了擦,衝朱逸群笑了笑就走了。

朱科長雖然不口渴,但是為了平靜一下自己急躁的情緒,還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心裏揣摩著,這杯水喝完,估計那趙經理那邊就說得差不多了。

掛在牆上的鍾表一點點的走動著,本來按分鍾計算趙經理回來時間的朱科長,最終不得不選擇小時這個計量單位了,隻是,讓他頭大鬱悶的是,不但趙經理沒有來,就是那打掃衛生的老大媽都不曾再來過。

垂頭喪氣的朱科長心急火燎的把一壺水喝完了,也沒等到趙經理回來。本來還想再等下去的他,隻覺有些內急,有心想出去解決一下,又怕那趙經理這個功夫裏回來了,隻好強憋著,一會兒功夫,就把這朱逸群朱大科長弄得心裏像貓抓似的,坐立不安。

十二點的鈴聲一過,還不知道那趙經理的影子在哪兒呢,朱逸群實在憋不住了,拉開門像火燒屁股似的,猴急猴急的躥了出去。這一上午的時間實在是太難熬了,有人說時間過得快慢,這要看你等在廁所裏,還是站在廁所外。

朱科長不知道,當他狼狽不堪的從會客室裏躥出來的時候,正有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從樓上笑眯眯的盯著他,等他跑遠了,伸出纖纖玉手拔了一個電話,臉上溢著幸福的甜笑:“老公,那朱逸群等了一上午,還差點尿褲子了!”

王子君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輕輕柔柔的聲音,心裏覺得好笑,盡管他對紅羅春酒廠很有怨念,但也不至於把他晾了半天受了冷遇的事情放在心上。沒想到,自己隨口跟秦虹錦一嘮叨,這丫頭倒是記心裏了。

親不親,一家人哪。王子君雖然覺得秦虹錦整朱逸群的花招有點好笑,但是嘴上卻淡淡一笑道:“老婆,給他們一點教訓就是了,這生意麽,該談還是要談的。”

“談什麽談,隻要敢欺負我老公的,都是混帳王八蛋。哭著鬧著我都不理他,我就得讓他們付出點兒代價!”秦虹錦的聲音嬌柔無限,但是態度卻是十分的霸氣,這也怪不得秦虹錦,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當年初到江市闖市場的小丫頭了,現在君誠量販雄霸江省,紅羅春酒廠生產的紅羅春酒雖然質量不錯,但是江市之中像紅羅春這種酒廠還有好幾家,更不要說外省的名酒係列了。

王子君暗歎,女人真是感情動物,一旦動了真感情,別說智商是負數了,那簡直就是不可救藥,但是心裏還是幸福的笑了,有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這麽在乎你,難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麽?在秦虹錦一陣老公我想你的纏綿中,王子君結束了和秦虹錦的電話。

品味著秦虹錦的柔情,王子君的心裏不由得一**,如果不是自己剛來蘆北縣要給這裏的幹部職工留一個好印象,不把自己看成飛鴿牌的,王子君現在就想回到江市,好好地去揉搓一下這個其軟如綿的小美人。

心中一陣火熱不覺升起的王子君,趕忙將心中的念頭壓了壓,他沉吟了瞬間,就將心思放到了印刷廠改製的事情上。

印刷廠改製迫不及待,但是沒有錢不行,光靠君誠量販的壓力對紅羅春酒廠來說還遠遠不夠,想到自己預備的後招,王子君的臉上再次露出了一絲笑容。

秦壽生廠長,真是有點對不起了。

這兩天,秦壽生情緒有點低落,紅羅春酒從君誠量販的突然下架,已經影響到了酒廠百分之二十的銷量,盡管這種幅度的下滑,他現在還能支撐得起,但是長此以往,那就是一個無法彌補的損失了。

想到這幾天廠子裏刮起的一股股陰風,秦壽生的臉就變得很難看。雖然這些陰風不敢光明正大的吹到他跟前,但是當了這麽多年的廠長,又有哪一點風吹草動,能逃得過他犀利的眼睛?

朱逸群這個笨蛋,連這點小事都擺不平,這都去了江市兩天了,連酒為什麽被下架的原因都還沒弄清,真是蠢到極點了!

心裏大恨的秦壽生,腦子裏就有了換掉朱逸群的衝動,不過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他給掐斷了,倒不是沒有人選能替代朱逸群,而是這個可以替代的人,並不像朱逸群那般對自己忠心耿耿。這年頭,能找個對自己忠貞不二的屬下不容易啊。

是不是走走領導門路,請領導給君誠量販施加點壓力?君誠量販雖然是省城的企業,但是在紅玉市,他們畢竟也是有分店的。一個個領導的身影,從秦壽生的心頭不斷的掠過,但是一時間秦壽生卻拿不定主意。

隨手拿起今日的紅玉日報,秦壽生百無聊賴的看了起來。和所有的地級市的報紙差不多,今天的紅玉日報也是四版,看著頭版頭條市委書記熊澤倫那偉岸的身軀,本來心煩意亂的秦壽生,慢慢的平靜下來了。

一張日報翻下來,也沒有發現什麽值得關注的東西,將紅玉日報放下,順手又拿起來江省日報,大致將第一版瀏覽完了,秦壽生就準備看後麵的國際版,可是還沒有等他翻到,就被第二版的一篇評論給吸引了目光。

論企業的誠信,這篇文章顯然是老手寫的,不論是遣詞造句還是文章觀點,都是十分的辛辣獨到,對誠信這兩個家對商家的重要性,分析得頭頭是道。如今,很少能從黨報黨刊上看到如此上好的文章了,秦壽生感歎一句,又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還不時的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記著什麽。

看到一半的時候,秦壽生的臉色,就已經變得很難看了,因為這作者拿什麽當例子不好,偏偏拿了他紅羅春酒廠欠債多年不換的事情說事,並以此為據,來了一個推論,這讓秦壽生惱火不已。

“誠信是一種企業文化,更是將企業做大做強的根本。試想,如果連這點最起碼的職業操守都不具備,又如何讓消費者對你的產品放心呢?”

這刺眼的幾十個字,像一聲聲黃鍾大呂,反複的在秦壽生的耳朵邊不停的拷問,這種負麵報道一旦散布出去,那對自己的酒廠,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要知道,這紅羅春的定位相對高端,那些喝酒的人,當然會有報紙可看,一旦對自己的產品質量產生了懷疑,光靠地方政府保護主義來推進自己的產品銷售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久而久之,甚至會讓消費者產生一種逆反心理。現如今,政府的感召力不斷下降,光指著領導替你的產品分派點銷路,恐怕廠裏的工人早都餓死了!市場還是要把握住的。

想到這種後果,秦壽生的憤怒瞬間化成了一身冷汗,他一向覺得自己憑著關係賴掉了蘆北縣印刷廠的一百萬欠款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現在怎麽越想越不對勁,幾乎把自己放在一個炸藥包上了呢?

“叮鈴鈴……”

辦公桌上的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秦壽生被冷不丁的電話聲嚇了一跳,不耐煩的抓起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短粗的聲音。聽到這聲音,秦壽生迅速立正,剛才那不耐煩的語氣,瞬間變得諂媚起來。

“書記,您有什麽吩咐?”秦壽生這副謙恭的態度,就是對他的親娘老子,都不曾這樣過。

“小秦哪,你這是怎麽搞的,怎麽一篇這樣的負麵報道讓人給捅到省報上去了?我可提醒你啊,這紅羅春品牌是咱們紅玉市的一麵旗幟,是曆屆市領導費了很大的心力樹起來的,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讓這麵旗幟給倒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莊重,雖然沒有批評,但是聽在秦壽生的耳中,卻像是鞭子似的,抽得他渾身發冷。

雖然覺得自己很是委屈,但是秦壽生麵對市委書記,還是表了一大通的決心,說自己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快與媒體取得聯係,溝能好關係,把因為這篇文章帶來的負麵效應控製在最小範圍內。

應付完書記的電話,秦壽生兩腿酸軟,整個人就有點虛脫了的感覺,屋漏偏遇連陰雨,真是他娘的黴氣。心中念頭閃動的秦壽生,兩腿一軟,整個人就癱在了椅子之中。

不過,作為一個大廠子的當家人,秦壽生畢竟是秦壽生,沉吟了一下,一個電話就打到了省報的廣告部,給那位曾經打過交道的廣告部主任說了這件事情。

那位廣告部主任在秦壽生許了十萬塊錢的廣告費之後,拍著胸脯保證,說這件事情包在他身上,說已經發出來的那篇文章是撤不掉了,但是他會采取補救措施,另外找一個資深記者寫一篇文章,及時的給紅羅春酒正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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