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縣 第三四六章 舍不得孩套不住狼 舍不得爹哄不笑楊

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對於張舒誌這種人,王子君覺得隻要跟自己沒有解不開的矛盾,大多都是一笑泯恩仇。他來黨校雖然不是單純的為擴充自己的人脈來的,但是多條朋友多條路,王子君可不想把自己的道路給堵死了。

張舒誌說蘆北縣的工作蒸蒸日上,倒也是由衷地誇讚王子君的。畢竟,他隻是知道王子君乃是蘆北縣的縣長,對於其他的事情,他可是不太清楚的。

“哎,時代前進我前進,原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思想觀念已經過時了,一個縣的對外形象也是軟實力啊。大家別忘了,我們蘆北可是國家級貧困縣,將來誰要是有招商引資的好項目,可別忘了給我們蘆北分一杯羹啊。”這個時候,這種場合,王子君也隻能謙虛一下,不過他這種謙虛的話要是被楊軍才聽到了,恐怕又該認為這家夥心懷不軌,又想給自己添亂了。

在張舒誌和王子君說話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注意著兩個人,尤其是正在努力的和王子君修補關係的李鬆梅,更是不放過這個捧場的機會,她抿嘴一笑,慫恿道:“班頭兒啊,你真是太謙虛了,你沒聽說過嘛,後來者居上,依我看,蘆北縣這叫守著金山要飯吃,裝窮哪。其實呢,你們縣實力強、後勁足著哪!班頭兒,不如趁著咱們畢業參觀這個機會,讓我們到蘆北縣學習學習你們的先進經驗,然後趁機宰你一頓吧?”

李鬆梅這娘們兒說話還是蠻有水平的,不經意之間說出的話,既達到了拐著彎兒的拍王子君馬屁的目的,又把氣氛給烘托出來了。這個要求一定要去蘆北縣,那個說王班頭兒你這個地頭龍可得好好接待。麵對這些起哄的同學,王子君也大笑著,隻要去蘆北,保證陪吃陪住陪玩一條龍!

這起哄聲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王子君的神色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過他的臉上,卻多出了一絲絲的笑意。

就在王子君的培訓進入最後階段的時候,蘆北縣的三一五工程在有些人的眼中,已經如火如荼的全麵鋪開了。通過宣傳發動等一係列措施,全縣各個鄉鎮,都掀起了推進三一五工程的新**。

“中澤,幹得不錯,站在這片山峰上,想想到了夏天,果樹成林的情形,真是萬分期待啊!”楊軍才黑色的風衣披在身上,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前方已經完全換上了蘋果樹和棗樹的樹林,豪情萬丈的說道,頗有一副指點江山,成竹在胸的模樣。

趙中澤此時緊跟楊軍才,他的穿著顯得越發的樸實。此時聽到楊軍才頻頻肯定自己的工作,立馬謙虛的一笑,諂媚道:“楊書記,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啊。要不是您領導得好,就憑我這腦袋瓜子,就算再過十年,我也想不出來這個招兒啊!”

說到這裏,看著眉開眼笑的楊軍才,趙中澤接著道:“楊書記,前兩天我下村裏去座談,和幾個老農算了筆經濟賬,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可是嚇一跳啊,按照您的規劃,老百姓人均收入比之以前那可是多收入一千多塊啊!”

“老百姓還是樸實、知足,這筆帳一算完,他們都說楊書記您是他們的大恩人哪!”

趙中澤是什麽好聽說什麽,但是跟在趙中澤身後的河灣鄉鄉長錢學修卻是嘴角歪了歪,暗道,這趙中澤的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呢,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嘴片子上下一碰,一張一合,死蛤蟆也能被他給說活了!還他娘的大恩人呢,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下麵的群眾是什麽反應,別說楊軍才的娘了,就是他奶奶輩的也不知道被罵了多少回了,隻是,這話雖然是實情,他錢學修卻並不敢說出來。

“中澤啊,你淨揀好聽的話糊弄我,作為一個主政一方的同誌,不能不報憂光報喜呀!你要是以偏概全,可是不利於上級作決策的。”楊軍才回頭看著趙中澤,臉上帶著笑容說道。

這話聽起來像是批評,但是那笑容分明是對趙中澤的高度肯定。作為當事人,趙中澤當然明白楊書記心裏早已是心花怒放了,當下更是表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不滿的說道:“楊書記,您這可是冤枉我老趙了,我這個人拙嘴笨舌的,有一說一,哪敢有半分糊弄?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誇獎。老百姓怎麽說的,我就跟您怎麽學了,我就是想造假,也造不出來啊!”

說到這裏,趙中澤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對了,老百姓還有一個關於您和咱們那位王縣長的順口溜呢。原話我記不住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王縣長在意的是當官的臉麵子,您楊書記呢,在意的是老百姓的錢袋子!”

錢學修看著趙中澤笑眯眯的模樣,心中暗道這一次辦公室又有的忙了,這麽一個順口溜不怎麽耗費時間,但是想要編得讓趙中澤滿意,那不知道得耗死多少個腦細胞呢。

楊軍才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他點了點趙中澤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手指,卻是已經說明了問題。

此時的山峰,已經是漫山的青翠了,嫩綠的草,都已經從山峰的夾縫中再次拱了出來,清新的空氣,在春風的吹動之中,更是讓人心中舒暢。

“喔喔喔”,就在楊軍才準備走下山峰的時候,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披著一個大襖,手中拿著個鞭子正在吆喝,在他的旁邊,幾十隻大小不一的波爾山羊正在慢吞吞的吃草。

“老人家,您老的身體很結實嘛。”楊軍才看到那些波爾山羊,眼前頓時一亮,快步的朝著那老漢走了過去。

老漢一見這麽多人,就做出了一副害怕要走開的樣子,而趙中澤卻是快步走了過去,安慰道:“老趙頭,別怕,這是咱們縣裏的楊書記啊。”

“楊書記?您就是提倡讓我們種果樹、養山羊的楊書記?”老漢看到楊軍才,臉上頓時露出了無盡的感激之意。

楊軍才看著老漢,臉上故意做出姿態道:“老人家,我就是楊軍才。”

“楊書記,大恩人啊,您這政策就是好啊,老漢我三個兒子,兩個都沒有娶上媳婦,還不是嫌咱家貧嘛。這下可好了,您一提倡養波爾山羊,老漢我覺得發財的機會來了,就養了這三十四頭,雖然還沒有掙錢,但是總算是有奔頭啦,這幾天,給我兒子說對象的都快踢破門檻啦!”

說到這裏,那趙老頭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道:“楊書記,您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哪,老頭子謝謝您了!”說話之間,那老趙頭就做出了一副要跪下的樣子。

楊軍才哪裏見過這個?慌神之下,趕緊伸手攙住那老漢道:“老人家老人家,我做得還遠遠不夠哇,您這麽誇我可真是讓我汗顏哪。”雖然嘴裏說著汗顏,但是楊書記的臉卻好似三月的山花,開得那叫一個絢爛。

在趙老漢的一再感恩之下,楊軍才終於抽了一支老漢自己卷的旱煙,嗆得楊軍才咳個不停,臉上卻眉開眼笑,連連點頭答應讓鄉裏再給老漢爭取二十頭養波爾山羊的指標。

鄉裏的幾個幹部,眼睜睜的看著那趕著羊過去的趙老漢,一個個眼睛都有點發直了,他們看著這老漢,又看看正一臉嚴肅的站在楊軍才旁邊的趙中澤,心中暗道,這趙書記可真敢下本啊,把自家的老爹都豁出來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爹哄不笑楊啊,怪不得能在楊書記麵前這麽得寵呢。

“羊成群,果飄香,中澤啊,咱們為官一任,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造福一方麽?”楊軍才看著那趙老漢隱隱約約消失在山峰旁邊的身影,感慨萬千的說道。

楊軍才是縣委書記,他說話其他人自然是頻頻點頭的份兒了,趙中澤更是順著他道:“楊書記,您說得太好了,要不是您來蘆北縣,哪裏會呈現這麽一個良好的發展態勢呢,黃鼠狼終究是駕不住轅的!”

楊軍才笑了笑,拍了拍趙中澤的肩膀道:“這三一五工程,就是咱們蘆北縣的一個民心工程,你這個河灣鄉,更是咱們蘆北縣的一個名片,過兩天市委程書記和葛部長要來咱們縣裏調研,你給我好好準備一下,這裏就很好,雖然現在果樹剛剛抽芽,但是這山峰上要是有成群的波爾山羊,也能讓領導眼前一亮,看到咱們更大的成績不是?”

楊軍才的話,趙中澤立馬就心領神會了,當下言辭鑿鑿地向楊軍才保證道:“楊書記,您盡管放心好了,我們河灣鄉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縣裏麵有些幹部的思想觀念還比不上你一個鄉黨委書記,真是不知道他們是通過什麽途徑上來的,不過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卻多的是。這幹部任用製度上,我一向覺得不僅要嚴把入口,還要敞開出口。不換思想就換人,這些陳詞濫調的東西,就得把它們丟在曆史的塵埃裏,把那些有能力的幹部放到合適的位置上來,給他一個施展才華的平台,你說是不是中澤書記?”楊軍才拍了一下趙中澤的肩,意味深長的說道。

此時的趙中澤哪裏會不明白領導的意思?當下慌忙點頭,把頭點得像雞啄米一般。

就在這時,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一看見趙中澤,就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趙中澤一看到這個幹部,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不過瞬間他就大聲的說道:“王三順,我告訴你,每個村養殖波爾山羊的指標已經確定了,你再怎麽死纏爛打,我也沒那麽多了,你們村裏是情況特殊,但是你也得照顧一下其他村的感受吧?我這個鄉黨委書記要是一碗水端不平的話,你讓我怎麽跟其他村的支書村長交代哪?”

那幹部一愣,張張嘴,磕巴道:“趙書記,我……我們……”

“什麽我們不我們的,你們村的情況我知道,但是這不是理由,波爾山羊是條致富門路,大家都希望多弄點兒,老王,你也是老幹部了,不能光想著你們村,你應該放眼全鄉,不能淨給鄉裏出難題啊!”趙中澤走到那幹部的身旁,大聲的說道。

那幹部有點目瞪口呆,但是一時間,他還真有點說不出話來,看著趙中澤的模樣,他更是你你我我的說個不停。

“中澤,是怎麽回事啊?”楊軍才輕輕地漫步走了上來,笑吟吟的問道。

“楊書記,哎呀,我這鄉裏都快爭亂套了。每個村都想盡量多爭取點指標,我大會開、小會講,對他們已經曉之以理了,要顧全鄉裏的大局,您看,這不照樣還是爭得亂七八糟嗎?就拿這個王三順來講,仗著自己當了多年幹部,是個老資格了,非得纏磨著多吃多占,要不是看在他也是為村裏謀好事的份兒上,我真想撤了他的職!”

王三順別的沒有聽清,但是撤了他的職這句話可是狠狠的敲在他的腦殼上。對於趙書記說一不二的性格,他可是太清楚了,一時間竟被嚇得呆在了那裏。

“這位同誌啊,你們趙書記說的是不是事實啊?”楊軍才看著王三順,笑眯眯的問道。

王三順此時哪裏敢說個半個不字?本來他還有一些重要情況要和趙中澤匯報,但是現在關係到他的位置,他也顧不得村裏的事情了,當下趕忙點頭稱是。

看著王三順誠惶誠恐的模樣,楊軍才大手一揮道:“中澤啊,這個同誌不就是帶領群眾致富的心思重了些麽,你也不要要求太嚴了,這樣吧,他們村裏不是有缺口麽,那就從縣裏再給你們鄉裏調集兩千頭波爾山羊來,老百姓有發展經濟的迫切願望,作為政府部門,應該大力支持才對,怎麽能因為指標問題,影響大家的積極性呢?”

“是是是,楊書記,我思想不過關,我改正,我這就改正。”趙中澤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讓楊軍才很是欣慰。看著這大好河山,看著四周果樹羊群,一時間心中豪氣縱生,想到自己老爹所說的立大誌、幹大事的訓誡,不覺又有了幾分感悟。

隻要這個三一五工程的政績樹立起來,然後再把那些投進南邊的錢翻了個兒,不但自己會進賬頗豐,還能夠一舉讓縣裏麵的財政狀況有一個大大的跨越和提升,到時候,我看誰能夠攔得住我蘆北縣高配升級的路,二十九歲的副廳級,舍我其誰?想想都讓人心動不已啊!

想著程萬壽和葛長禮要給自己爭取的事情,楊軍才更是感到心曠神怡,腳下生風,他覺得自己要是將這項工程做的更好一點,進入安易市委的路,也許就不會那麽長了。

這麽好的成績,如果光讓領導欣賞實在是不過癮,如果能夠將王子君邀請過來看看,不知道他該作何感想?

楊軍才書記匆匆的走了,畢竟作為縣委書記,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在將楊書記送到鄉界之外後,趙中澤這才緩過了氣來。本來猶如春風拂麵一般的笑容,刹那間變得比寒冰還要冷厲三分,他冷冷的看著眼前低頭不語的王三順,手掌狠狠的一拍桌子道:“王三順,你小子要幹什麽,是不是看著老子吉星高照,想要攪了老子的局呢?”

王三順此時也清醒了過來,他滿是敬畏的看著趙中澤道:“趙書記,您別誤會,您可千萬別誤會,我也沒有想到楊書記會在那裏,要是知道楊書記在,您就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麽做啊!”

“量你個鱉孫也沒這種膽子!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書記,村裏的左家兄弟在家裏殺羊,我們村幹部去阻止他,這家夥不但不聽,他們家的老三還叫囂著我們要是再敢阻攔,就把我們也給開膛破肚了!二亮氣不過,頂了他幾句,結果他二話不說,上來就把二亮給跺地下了!”王三順說話之時,臉上的氣憤之色又上來了。

趙中澤知道這個二亮乃是王三順的侄子,在村裏當民兵隊長,當下哼了一聲之後,就冷聲的吩咐黨委秘書道:“你通知派出所,讓他們跟著老王去抓人,私自宰殺波爾山羊,公然跟政府作對,真是反了他們了!”

在河灣鄉,趙中澤的地位現在也是節節攀升,一言九鼎,他的話一出口,黨委秘書也不敢怠慢,帶著王三順就出門去找派出所出警了。

鄉長錢學修看著沒有其他事情了,也準備走人,不料卻被趙中澤叫住了:“錢鄉長,今天楊書記的話你聽到了吧?”

錢學修心中暗道,楊軍才的話又不是光給你一個人說的,我們都在旁邊,哪裏會聽不到呢,不過他現在可不敢和趙中澤較勁,趕忙道:“趙書記,我都聽到了,我正想要恭喜您呢,這一次估計您要鵬程萬裏了!”

“哈哈哈,老夥計,你也給我來這個?咱們誰跟誰啊,有大哥我的,就絕對少不了兄弟你的,你說是不是?”趙中澤手掌一揮,氣勢十足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