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三五七章 駑馬十駕 誌在千裏

“趙處長好,咱們都在安易市,還請領導以後多多照顧。王子君一邊笑著向趙賁意伸出手,一麵熱情的說道。

王子君熱情,趙賁意卻是清楚地知道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什麽人物,王子君雖然隻是一個縣長,但是在安易市的影響力卻比一個縣委書記要強多了。自己和人家相比,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王縣長,您可不能這麽說,我隻是一個副處長,以後還請您多多照顧我才是啊!”趙賁意雙手握著王子君伸出的手,熱情的說道。

三人說話之間,就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就座的時候,雖然趙賁意和秦壽生都萬分熱情的讓王子君坐首席,但是最後,王子君還是把秦壽生給推了上去,理由是這個場合隻有兄弟朋友,哪有他這個當兄弟的坐首位的道理?

秦壽生這次找王子君,那是揣著一個目的而來的。此時見王子君對他如此的客氣,隻覺得在老同學麵前掙足了臉麵,臉上越發的五光十色了!

兩人說了一些紅玉市的情況,秦壽生就哈哈大笑道:“賁意和我是從光著屁股時一塊兒長大的,俺倆雖說不是一個村的,但是兩個村也就隔著一條河,王縣長,你們都在安易市,以後,您可得多照顧一下我這個發小啊!”

見秦壽生說到自己的事情,趙賁意的眼眸之中頓時多了一絲的熱切,他雙手搓了搓,腰身挺得有點發直了。這也怨不得趙賁意,對於那件事情,他本來已經沒有希望了,卻不曾想喜從天降,今天無意中聽老同學秦壽生居然說他認識王子君,這個消息將他從無望中拯救了出來,隻覺得內心裏剛剛滅下去的念頭又死灰複燃了!

其實,趙賁意對王子君早已久仰大名,但是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王子君呢。看著這個年輕俊朗的年輕人,趙賁意簡直懷疑這就是一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大學生嘛,沒想到,就是這個說話雲淡風輕的年輕人,就是在安易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角色,楊軍才是何等霸道的人物,卻在此人的手裏吃了大虧黯然收場了!

盡管他就要調走了,但是此時,論及在蘆北縣的影響力,他仍然是第一位的,有很多的事情,市委還是要征求他的意見。

王子君笑了笑道:“你秦廠長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大家互相照應就是了,說照顧的話,你就見外了!”

秦壽生和王子君兜了幾個圈子之後,就說明了他的來意,原來趙賁意在政府辦公廳有些不得意,想要下基層鍛煉兩年,眼下蘆北縣正是人事變動時期,他想請王子君幫忙爭取一下,能不能下派到蘆北縣鍛煉一番。

對於秦壽生的這個問題,王子君沉吟了一下,正準備答話,可是還沒有等他開口,那緊閉的房間一下子被推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老趙啊,聽說你在這裏請客呢,我就不請自來了,用不用我給你陪客啊!”男子身材不高,臉上帶著一絲的傲然,很是有一種上級對下級的模樣。

趙賁意看到這人,臉色就是一變,不過還是站起來道:“何處長,我老家來了位同學,請同學吃頓便飯。”

“嗯,同學來了,好好招待那是應該的,等一下,我給你同學倒杯酒。”那何處長說完,徑自往秦壽生身上瞥了一眼,沒有半分打招呼的模樣,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接著道:“我說老趙啊,你們是不是換個地方,仨人用這麽大的包間,豈不是太浪費了!”

樹活一層皮,人爭一口氣,趙賁意請人吃飯,要的就是一個臉麵,這何處長一出口就是讓他換地方,本來就極為不禮貌了,而且此時他說話的語氣,根本就不是商量,倒像是命令似的。

趙賁意的臉,立馬漲得通紅,不過,對於這何處長好像很有些顧忌,好一會兒才為難的說道:“何處長,就這吧,您看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也得換,我這裏有事,這樣吧,你們去藍海灣那裏,帳算到我頭上就是了。”何處長說話之間,就朝著身後跟著他進來的年輕人道:“去給藍海灣打個電話,讓他們再給趙處長準備一桌。”

秦壽生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如果在紅玉市,他早就給老同學撐場麵了,無奈此時到了安易市,鬧不清什麽情況,也不好貿然開口,省得給老同學惹下麻煩,但是這等憋屈的事情,他還真是第一次碰到呢。

“謝謝何處長,這頓飯錢,我還是付得起的。”趙賁意眉頭皺了皺,最終還是堅決的拒絕了。

見趙賁意這小子居然不肯給自己麵子,那何處長立馬變得麵紅耳赤,今天他要請一位重要人物吃飯呢,就約在這輝都了,原以為依照自己的麵子,根本就沒什麽問題,卻沒想到包間居然占滿了,要是換地方的話,豈不是有點折騰被約之人麽?所以從服務員那裏打聽到趙賁意也在這裏請客時,登時就決定要趙賁意挪挪位置。

“老趙,你這是幹什麽?還給我客氣什麽,趕緊走走走,去藍海灣吧。”說話之間,他就不由分說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跟著何處長來的年輕人,更是上來就拉那趙賁意的手道:“老趙,今天是何處長一個重要的日子,過不了多長時間,咱們何處長就是何書記了,你可別給他老人家添堵啊,咱們湊和一下就是了,走吧走吧!”說話之間,就要把趙賁意往外麵推。

此時的趙賁意可謂是兩難,一來不想得罪這何處長,但是就這麽走了,丟了自己的麵子事小,這被請之人也顯得太難堪了。

“何處長,您還是換個地方吧,我這客人都到齊了。”忍了忍的趙賁意,還是盡量爭取道。

何處長的神色,變得越加的難看,他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趙賁意,實話給你說吧,我今天是請葛部長來吃飯,識相的,你就趕緊給我去藍海灣,不然的話,你就等著葛部長來給你倒酒吧!”

一提葛部長,市委大院裏的人都清楚這個名號代表著誰,對於這個名號的主人,更是敬畏不已。畢竟,這是掌握著他們官帽子的人。

趙賁意的臉色,變得越加的紅漲,而那站在何處長旁邊的年輕人,此時再次勸趙賁意道:“老趙,你還是快點走吧,今天組織部已經找何處長談話了,想推薦咱們何處長去當蘆北縣的縣委書記,就差走程序了,你看,碰上何處長將要榮升這等好事,你在這兒添什麽亂呢!”

“蘆北縣縣委書記?嘿嘿,這職位還真是不錯啊!”就在那年輕人半拉半拽的想拖著趙賁意往外走的時候,一聲充滿了譏諷的話語,從王子君的嘴中傳了出來。

一開始,王子君並不準備開口,畢竟這事情關係到趙賁意的前程,自己雖然不喜歡,但是也不想圖一時口快給人家招惹禍端。但是,從這個年輕人嘴裏說出來的何處長要出任蘆北縣縣委書記的話,卻是讓王子君心情大為不爽。

這麽一個人去蘆北縣,王子君很不痛快,事情已經到了這等地步,哪有那麽多禮節可講?!他就想給趙賁意撐一下臉麵。

王子君那滿含著譏諷的話語,自然落在了何處長的耳中,作為一個老機關,他哪裏會聽不出這番話裏的譏諷之意?正春風得意的他,一看連這個毛頭小夥子都敢挑釁自己,臉色變得很是難堪,狠狠的朝王子君瞪了一眼,帶著一絲不屑說道:“當然是個好職位,你這話還真是說對了!小夥子,我說句不好聽的,就衝著你這個口無遮攔的性格,恐怕很難爬上去的!”

“哼,凡事都沒有定數,一切皆有可能。”王子君不以為然的笑著,抿了一口水,然後對秦壽生說道:“秦老哥,我是真上不了這個位置,但是我覺得,縣委書記這個位置,至少需要一個穩重的掌舵者,似乎並不適合一個張揚之人去當呢!”

秦壽生此時神色也放鬆了下來,他在紅玉市都沒怕過誰,此時在安易市,要不是顧忌老同學,早就發飆了。現在王子君一開口,他為老同學擔憂的心旋即放下了大半,嘿嘿一笑,隨聲附和道:“老弟你看人一向犀利得很,你說他當不上,他自然就當不上了!”

兩個人的對話,惹得何處長很不高興,他能成為候選人,就已經成功了大半,此時最為顧忌的,就是馬失前蹄,把這麽一個上好的機會給錯過了,現在一聽這兩個碎嘴的家夥居然說他不適合,心裏不由得大為惱火。

“你們兩個胡說八道什麽?”跟著何處長一起來的年輕人,第一個出來阻止道,作為何處長的心腹,關鍵時刻可是需要自己站出來的。

“我說他不適合當蘆北縣的縣委書記,怎麽了?”王子君看著那年輕人,一字一頓的重複道。

“哼,好大的口氣!我就覺得這個位置他最適合,又從哪兒冒出來個組織部長呢。”在輕笑聲中,一行人推門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麵,被人眾星捧月般地圍在中間的男子,笑吟吟的大聲說道。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一陣笑聲,這些笑聲,當然是衝著王子君的這句話來的,這年輕人也太自不量力了!

不過,走在最前麵的男子在看到王子君的麵孔之時,那輕鬆自在的神情為之一頓,臉上的笑容,更像是瞬間被冰凍了!

“葛部長好。”王子君笑著朝著葛長禮伸出手掌,臉上露出來春風般的溫暖,又重複了一遍:“葛部長啊,您覺得他適合當蘆北縣的縣委書記啊?”

葛長禮此時被噎得臉紅脖子粗,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王子君,想想剛才一時興起說出來的話,他簡直有種打自己一個耳光的衝動,作為組工幹部,涉及到人事變動,保密工作可是最起碼的素質,自己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老何這個同誌政治立場堅定,工作踏實肯幹,也有基層工作經驗,出任蘆北縣縣委書記,應該能把握好蘆北縣安定團結這個大局的。”不知怎的,葛長禮看見王子君較勁,心裏就有點發寒,說出來的話,就好像在給鄭東方匯報工作一般。

見葛長禮一反常態,不少隨同前來之人的神情就是一變,那何處長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幾分,看向王子君的眼神,多了幾分狐疑之色。

“哼,葛部長,你概括得很到位,隻是可惜,你說了不算。”王子君朝著葛長禮冷漠的看了一眼,然後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說了不算,隻有五個字,就好似在房間裏冷不丁的撂了五顆炸彈,這一次跟著葛長禮來參加這次宴請的,那都是市委機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麵麵相覷之下,有點吃驚咋舌,從政這麽多年,還真是頭一次看見有人敢這麽對市委組織部長說話呢。

你說了不算,這話說得霸氣十足,簡直就像當眾甩了葛長禮一個耳光!

“王子君,你說話注意點兒!”葛長禮氣得臉色通紅,他手指顫抖著指著王子君,氣呼呼的說道。

王子君這三個字一出口,就好似一個魔咒一般,本來還對王子君身份進行猜測不已的眾人,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盡管他們沒有和這個強勢的縣長見過麵,但是能把楊軍才這種並非草根出身的官二代弄得灰頭土臉的黯然下台,他們還是有著深刻的印象的。這麽一個人物說出這種話來,那就不由讓不少人沉思不已。

站在葛長禮不遠處的何處長,此時就像一嘴吞了二十五隻小老鼠一般百爪撓心,此時的他,更是後悔不已,心說自己怎麽就吃了豬油蒙了心,非要來這裏搶什麽房間,要是知道這個房間裏有王子君,自己換成其他的地方多好。

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麽後悔藥可賣,要是其他的縣長這麽說話,他根本就不會信,但是王子君這麽說,他就覺得那剛剛要戴在自己頭上的蘆北縣縣委書記帽子,此時又玄乎起來。

“我說話怎麽沒注意了,葛部長,我說的一點都不錯啊,你說了不算,你就是說了不算,按照咱們市裏的組織製度,一個縣的縣委書記位置應該是常委會來定吧,你這般張口就來,安排他來當蘆北縣的縣委書記,莫非,你覺得你一個組織部長就足可以代表鄭書記、李市長、程書記,代表整個常委會成員作出決定麽?如果真是這樣,那麻煩你再說一遍好了!”

王子君聲音不是很高,但是這話一說出來,差點噎得葛長禮吐血了,這樣的話他還真不敢說,他是組織部長不假,但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又能如何?說話就更應該負責任了,如果要是傳到領導耳朵眼兒裏,違反組織紀律不說,豈不是顯得自己目無領導,藐視上級麽?

更讓他可氣的還有,王子君拿鄭東方和李逸風壓自己也就是了,這家夥還把程萬壽給舉起來,這不是明顯拿自己開涮麽,他可不認為王子君會無緣無故的將程萬壽給提起來。

葛長禮的臉色,不斷地變幻,一會紅一會白,兩隻眼睛裏更是射出懾人的光芒,如果眼光可以吃人的話,沒有人會懷疑葛部長要一眼將眼前這位強勢的縣長給滅掉了。

“哼!”葛長禮隻覺有滿腔的話想砸給王子君,可是最終,卻隻是冷哼了一聲,轉身就往門外走出去了。

“哎,葛部長,我不知道是您要用這個包間,要是知道了,怎麽也會給您一個麵子的,您既然來了,不如咱們一起吃頓飯吧。”王子君看著葛長禮拂袖而去,衝著氣呼呼的葛長禮喊了一聲。

葛長禮對於王子君的話毫不理會,三兩步之間,就走到房間外去了。而那何處長以及跟著他來的那些人,一看葛長禮走了,一個個也跟著尾隨而出。何處長一看這陣勢,看了王子君一眼,還是三步並作兩步,飛快的朝葛長禮追過去了。

房間裏,隻剩下趙賁意、秦壽生和王子君等人,和王子君的一臉笑意相比,趙賁意的神色就顯得不太自然了,他一個一般幹部得罪了組織部長和處裏的處長,心裏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很難平靜。

“子君,你看這事給弄的……”秦壽生看著忐忑不安的老同學,心中遲疑了瞬間,帶著一絲歉意地對王子君說道。雖然秦壽生不是官場中人,但是對於官場的事卻也知道不少,將葛長禮這麽氣走,他覺得是自己給王子君添了麻煩,要不是自己約請王子君到這裏來,也就不會發生這等事情。

王子君輕輕的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秦老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該發生的遲早得發生,隻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隻是連累趙處長了,我看,趙處長要是不願意在市委機關裏呆,不如換個環境,到我們蘆北縣來吧,條件是沒市委機關好,但是工作環境舒心哪!”

如果在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之前,王子君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估計趙賁意可能會欣喜若狂了,可是現在,王子君將葛長禮得罪的這麽狠,讓他還怎麽相信王子君的話?讓他去蘆北縣,別的不說,葛長禮那裏就交代不過去的。

“謝謝王縣長給我這個機會,如果我真能去蘆北縣的話,肯定會死心塌地的跟著王縣長您好好幹幾年!”趙賁意心中雖然忐忑,但是此時身為東道主,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對於趙賁意臉上的異樣,王子君哪裏會看不出來呢,不過這種事情,他也不想過多的解釋什麽,隨著酒菜的上桌,三人就吃喝了起來,不過因為王子君下午要見鄭東方,所以這頓飯吃的有點興趣索然,草草了事了。

走出輝都酒店,趙賁意雖然滿臉笑容,但是那一絲的僵硬足以說明,剛才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難以釋懷,這也難怪,一個副處長一下子得罪了組織部長這樣的大佬,放在誰身上,能做到輕鬆自如呢。

“秦老哥,你今天可不能走,等我辦完事,咱們好好喝點,來它個一醉方休!”王子君握著秦壽生的手,笑著說道。

秦壽生對於老同學的表現有點不滿,嘴上又不說多說什麽,隻好和王子君笑著握了握手,要他沒事的時候,一定要到紅玉市找他。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王子君就上車朝著市委的方向而去。秦壽生在那輛黑色的桑塔納開得沒了蹤影之後,這才扭頭朝著自己的老同學看了過去,安慰道:“你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樣兒,王子君不是說了?他可不是信口開河之人,你啥也不用想,趕緊做準備到蘆北縣幹上兩年吧。”

趙賁意沒想到老同學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呆之下,也忘了顧忌道:“他現在還能辦得成麽?”

“他既然已經說了,就一定能辦得成。”秦壽生雙眸緊緊的盯著趙賁意的臉,胸有成竹地說道。

王子君的車來到市委大院的時候,時間正好指向一點四十五,此時的市委機關,不少車開始陸續進入市委的大門,更有不少上班的幹部或騎車,或步行的往自己的辦公室裏趕,一片忙碌景象。

蔡辰斌來安易市委大院也不是第一次了,輕車熟路的將車在常委院外一停,王子君就推開門朝著鄭東方辦公室的方向走了過去。而就在他剛剛走了兩步,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緩緩的停在了他的身旁。

“這不是子君縣長麽?”淡淡的聲音,從奧迪車的後麵傳來,隨著這聲音,滿臉笑容的程萬壽從奧迪車的後座上走了下來,腋窩之下夾著個公文包,顯得很是有領導風範。

王子君看到程萬壽,臉上瞬間也升起了一絲笑容,他朝著程萬壽快走了兩步道:“程書記好。”

程萬壽今天很是高興,王子君的去向定了,想想這個討厭的家夥被安排到省政府政研室去坐了冷板凳,他的心中就是一陣舒爽,更讓他覺得解氣的是,心裏正想著這個討厭的家夥的時候,沒想到這家夥就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王子君那淡淡的笑容在程萬壽看來是那麽的討厭,要不是這個家夥,楊軍才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要不是這個家夥暗中動手,自己就能搭著楊軍才這個橋梁,把關係密切到中央去了,在以後的仕途中,很有可能會飛得更高,沒想到,所有的憧憬都被這個家夥給弄砸了!

“哈哈哈,子君哪,今天我聽省委組織部的同誌說,你要到省政府政策研究室從事更重要的工作,說實話,我實在是舍不得啊,像你這樣的好同誌,走了可是我們安易市的一大損失啊。”程萬壽臉上的表情笑眯眯的,一臉惋惜的模樣,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這姓程的分明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果王子君出任的是政研室的主任,那自然是高升,可是一個普通的處長,嘿嘿,這差別就大相徑庭了!省委省政府裏別的不多,但是處級幹部,那絕對是一抓一大把的。

程萬壽話語之中的戲謔,王子君當然聽得清楚,心裏已經有了打算的他嘿嘿一笑,順水推舟道:“要是程書記您不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

“哎,要是那麽容易就好了,誰讓省委領導都看中了你是個人才呢,領導要重點培養,我再不舍得,也攔不住啊,不能因為我自己的愛才之心,耽誤了你的大好前程啊!”程萬壽在說到大好前程四個字的時候,那可是用了重音。

王子君笑著感謝了程萬壽書記的關心,而程萬壽也拉著王子君的手,勉勵王子君到了新的工作崗位之後,一定要努力工作,再創新的輝煌,也要求他不論到了哪裏,都不要忘記他是從安易市出去的幹部,代表的是安易市年輕幹部的形象。

“子君,以後到了省裏,你就是省領導了,找你的時候,可不要忘了我程萬壽是誰啊!”臨分開的時候,程萬壽笑吟吟的和王子君開玩笑道。

王子君握著程萬壽一雙軟綿綿的手,一本正經的道:“程書記,看您說的,我把誰忘了,也不能忘了您,您畢竟對我有提攜之恩不是?”

在一陣笑聲之中,程萬壽昂首挺胸的朝著他的辦公室走了過去,那高高抬起的腳尖,將程大書記心裏的得意暴露無遺。

目送著程萬壽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王子君的嘴邊露出了一絲冷冷的笑意,他不知道程萬壽如果知道自己要給鄭東方匯報的事情之後,他還有沒有現在這種高興的表情。

“王縣長,您快請坐,鄭書記正在休息,您先等一下。”章德龍在王子君走進他辦公室的時候,趕忙站起身來,一邊給王子君讓座,一麵拿出一個茶杯給王子君倒茶。

王子君笑著和章德龍打了個招呼,就在章德龍的對麵坐了下來,章德龍將水杯放在王子君的麵前,嘴中輕聲的道:“今天省財政廳的於廳長來咱們市裏調研,鄭書記中午多喝了一點。”

王子君接過水杯說了一聲謝謝,就跟章德龍閑談了起來。章德龍看著神色淡然的王子君,心中卻是升起了一絲的感歎,雖然他的年齡比王子君還要大上一點,但是此時對於這位年輕的縣長佩服不已。

作為市委書記的秘書,章德龍知道一些別人還不知道的事情,而王子君將要去省政府政研室當處長的消息,就是他比別人早知道的消息之一。在鄭東方身旁當秘書這些日子,章德龍見到過太多人因為一個位置而患得患失的模樣,而現在這位王縣長依舊笑容滿麵的樣子,讓他不得不升起佩服之心。

他相信這種消息王子君不會不知道,明明知道將要冷落了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就是一種難得的涵養了。想到自己老板因為王子君的去向皺眉不已的模樣,章德龍對王子君的熱情更多了幾分。

“叮鈴鈴……”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章德龍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拿起電話看了一眼的章德龍,趕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神色嚴肅的說道:“鄭書記,我是德龍。”

電話那頭鄭東方說了一句之後,章德龍就放下電話道:“王縣長,鄭書記請您過去一趟。”

王子君將手中的水杯一放,笑著站了起來道:“兄弟,哪天等你有空了,咱倆好好聊聊。”

章德龍趕忙點頭,市委書記秘書的傲然半點都沒有顯露,客氣道:“王縣長您哪天有空了,隨便召喚我一聲,我保證風雨無阻,隨叫隨到!”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鄭東方的辦公室,敞亮的辦公室裏,鄭東方正慢條斯理的喝茶,不過他的神色,卻是有點嚴肅,眉頭更是有點皺。

說實話,今天鄭東方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該如何給王子君談,他萬萬沒想到,對於王子君的安排居然會是這麽一個意外的結果:政策研究室的處長,這職位聽上去不錯,但是圈內的人都知道,這種處長的含金量是大打折扣的。

王子君要升任縣委書記,明擺著就是副廳級的幹部了,卻頂著一個重點培養的名號弄到政策研究室裏,這根本就是被冷藏了,再說了,省政府裏麵的情形他又不是不知道,一旦王子君到了省政府,哪還有他的好果子吃?

為了此事,他給聶賀軍打了電話,電話那頭聶賀軍說的冠冕堂皇,但是,在這個合理的解釋之中,鄭東方也聽出來了聶賀軍的無奈。楊度陸這個前省委書記在山省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大有一副根深蒂固之勢,撼不動,扳不倒,不論是陳國文還是聶賀軍,都很難將常委會上的走勢完全掌控了。

心中胡亂的想著,鄭東方就看到陽光下,王子君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進來了,此時的王子君,根本就看不出有絲毫的頹廢之意,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王子君不會不知道,隻不過這家夥心理素質過硬,心態良好,這一點讓鄭東方無限感慨。

也隻能將一切放在來日了!心裏暗歎一句,鄭東方就從桌子後麵站起身來道:“小王來了,快坐快坐!”

“鄭書記好。”王子君伸出雙手和鄭東方握了握,這才在鄭東方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而就在王子君坐下的時候,從自己辦公桌之後走出來的鄭東方也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看到鄭東方坐的位置,章德龍為自己和王子君打理好關係的做法暗自得意。作為秘書,他明白自己老板這麽坐是什麽意思,一般情況下,就算會見副市長,鄭東方也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椅裏,沒想到,一個王子君來了,鄭書記居然和他平起平坐,由此足可以想像,這位王縣長在鄭書記心裏的地位十分了得!

給兩人倒上茶水,章德龍很有眼色的走出了鄭東方的辦公室,把房門輕輕的掩上之後,辦公室裏就剩下王子君和鄭東方兩個人了。

兩人的談話,開始主導的自然是鄭東方,鄭東方並沒有說多少工作上的事情,更多的卻是關注了一下王子君的生活。

“子君哪,你小子新婚燕爾,正是如漆似膠的時候,我看,什麽時候有空了,帶著你媳婦多出去轉轉,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這話說得一點不假,像我這樣的老家夥,想玩浪漫,也沒那心情了!”鄭東方笑吟吟的端著茶杯,把話題引到了莫小北的身上。

作為一個副部級城市的市委書記,鄭東方真是太忙了,他的時間安排裏根本就沒有陪下屬拉家常這一項。但是現在,鄭東方卻不知道從哪兒下手了!

憑心而論,他一直很欣賞這個成熟、睿智、精明、幹練的年輕人,他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出對他的安排,在鄭東方看來,說出這句話太拗口了,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結果對王子君太不公平了!

“謝謝鄭書記的關心!我也有這個打算,一直沒抽出來時間。上麵千條線,下麵一根針哪。鄭書記您也不能光要求我們,有空了,您也四處走走,工作嘛,畢竟是幹不完的。”王子君笑著又恭維了鄭東方兩句,然後接著道:“鄭書記,我有一件事情想給您匯報一下。”

鄭東方看著王子君嚴肅的樣子,心說,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了!好在他早就有心理準備,心說王子君先挑開也好,反正這件事情,遲早都是要說出來的,他有什麽牢騷,給自己說說發泄一下,總比悶在心裏好得多。

當下作出一副傾心聆聽的模樣,鄭東方往前欠了欠身子,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真誠的說道:“子君,你有什麽事盡管給我說。”

“鄭書記,這是蘆北縣財政局長今天給我送來的材料,我認真的看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所以請您和諸位領導定奪一下。”王子君說話之間,就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掏出來趙局長寫的那份材料,雙手遞給了鄭東方。

鄭東方一陣的詫異,他沒想到,王子君根本就不是來找他訴苦的,而是真的給他匯報工作,從王子君手中將材料接過來,鄭東方靜靜的看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鄭東方隻是當作一份普通的材料看,可是越看下去,他的神色就越加的凝重起來。

好大的膽子,這楊軍才真是膽大妄為,不但將縣財政的錢都投到了南島搞什麽房地產開發,還以蘆北縣政府的名義找銀行貸了巨款,幾千萬,這可是幾千萬哪!

眼下,南島的房地產行業,鄭東方清楚的很,孫曉悟的失蹤,更是讓他有了一種很是不好的預感。不過,把這份材料的完全看完之後,鄭東方的心裏忽然有一種別樣的想法。

這件事,難道王子君真是現在才知道麽?依著他對王子君的了解,這個猜測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作為一個在蘆北縣影響深遠的政府縣長,且不說王子君已經在蘆北縣主持了一個星期的工作,就是他在黨校學習的時候,恐怕就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王子君是個果斷的人,做事情向來是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的。可是,他怎麽到現在才匯報上來呢?從穩重的角度來說,這麽做是無可非議的,但是,事情的起因,果真是這樣麽?

反擊了!

王子君這是對楊家的打壓開始反擊了!而反擊的要點,更是直指楊軍才!

如果說三一五工程隻是楊軍才好大喜功,不切實際的弄出來的一場鬧劇,這種施政錯誤輕描淡寫的可以掩飾過去了,不足以將楊軍才置於死地,這件事情就不同了,一旦把這個爆炸性的新聞捅出去,楊軍才的從政之路就徹底的完蛋了!

弄個雙開估計就是最輕的結果。想想這件事情將會帶來的風雨,鄭東方的心莫名的顫栗了一下,因為王子君的走向沮喪灰暗的心頭忽然地閃過了一點光亮,這一點光亮將他的混沌的思想照耀得通徹透明。

鄭東方又驚又喜,大驚大喜,他知道了!這份材料一旦公布於人,一場無可抵擋的對抗,將會以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而操縱這場風雲變幻的人,他終於不想深藏不露了!

他的笑容,在陽光下依舊很是燦爛,但是鄭東方卻感到一個大的變動,就隨著他的笑容,而緩緩的展開。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鄭東方就將手中的材料輕輕地一放道:“這件事情,我會讓紀委立刻介入調查的。”

……楊軍才很高興,這一個多星期了,他第一次覺得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就像**了一個曾經忤逆自己性趣的女人,發泄、揮灑,甚至有種虐待的快感!有那麽一刻,他甚至想仰天長笑,然後再高歌一曲,以此來表達自己的快樂,他太高興了!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這個人,這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家夥。

王子君,這一切都是因為王子君,想到這個幾乎毀掉了自己的鍍金計劃的人馬上就要去政研室坐冷板凳了,他心裏就樂壞了,整個院子裏都是他騰空而起的笑聲,差點把眼淚都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