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六章 察民情 聽民聲 解民難(萬字求票)

馮誌長笑了笑道:“祝市長,年前你就是這麽個意見,由政府出麵貸款對棉紡服裝廠進行扶持,就是你力主提議的。俗話說,送人玫瑰手留餘香。可是呢,由政府出麵,這貸款倒是辦下來了,結果卻不怎麽樣,現在這棉紡服裝廠不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嘛,半死不活的,那銀行貸款倒是泥沉大海了,都填了這個無底洞了!”

“咱們做不好,就得放手,交給企業大膽來做。打破常規是一種本事,勇於創新是一種境界。有句廣告說得好,沒有最好,隻有更好。我覺得拿它來套用我們的工作,非常適用。一個重新煥發了生機的企業,總比扔在那裏半死不活要強得多吧?更何況,它還有上千名工人需要養活!”

祝於平的臉色抖了抖,但是他接著並沒有說話。雖然他很是反對馮誌長的意見,但是上一次改製的失敗,卻是讓他覺得說什麽都有點底氣不足似的。

董國慶輕輕地敲了敲桌子,目光看向了王子君道:“王市長,對這件事情,你有什麽意見?”

此時的王子君對棉紡服裝廠的情況雖然有些了解,但是讓他在這個時候做決定,他卻不願意匆忙而為,稍微沉吟了一下道:“我覺得對於棉紡服裝廠的問題,我們還要多了解、多分析,隻有這樣,棉紡服裝廠的改製才能走得通、走得實、走得快、走得規範,才是真正的對廠裏的工人負責。”

常委會的研究,並沒有再進行下去,但是作為會議主持人的市委書記董國慶,還是做出了決定,那就是要求全市上下務必要思想大統一、政令大暢通、政策大優惠、服務大優化、環境大寬鬆。不然的話,這國有企業改製工作就邁不開,走不動,因此,建議盡快邀請德良公司來東埔市就棉紡服裝廠進行洽談。

離開小會議室之後,祝於平就來到了王子君的辦公室。喝了兩口水,他就開始給王子君介紹山垣市德良公司以往準備並購棉紡服裝廠的過程。

“王市長,促進困難企業改製,通過各種有效途徑促使企業走出困境,現在從上到下就是這個大氣候,這倒不錯。問題是,依照德良公司的並購方案,我覺得我們就是在給人家提供擔保資金的基礎上,再白白送給人家一個棉紡服裝廠。賤賣國有資產就是優惠政策嗎?白送幾億元的國有資產就僅僅是為了表露吸引外資的誠意?”

“國有資產不僅沒有增值,相反卻大幅度縮水,這和拿國有資產送人情有什麽區別?分明就是以改製之名行瓜分國有資產之實!小投入大收益,除了慷國家之慨,誰會傻到白白送人幾億元的收益?”祝於平說到這裏,臉上有些遏製不住的怒意。

“如果不進行改製,棉紡服裝廠該怎麽辦?”王子君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水,朝著祝於平問道。

祝於平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雖然很想說應該對廠裏進行再投入,但是有了上次失敗的經曆,讓他對再投入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可是沒有半點信心了。

“王市長,我覺得對棉紡服裝廠可以進行改製,但是絕對不能賤賣國有資產,讓個別人中飽私囊。”祝於平沉吟了瞬間,沉聲的說道。

對於祝於平的這個意見,王子君很是認同,但是以棉紡服裝廠目前的情形,要想賣一個好的價格,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思考著棉紡服裝廠的問題,王子君整個人陷入了沉吟之中。

就在王子君和祝於平交談的時候,在離他辦公室不遠的常務副市長辦公室裏,已經將房門反鎖的馮誌長,正笑嗬嗬的打著電話:“田總啊,剛才我把你們公司的方案提到常委會上去了,嗯,應該說董書記已經動了心。”

電話那頭的田總對馮誌長表示感謝,而馮誌長卻是豪氣的一揮手道:“田總你太客氣了,我也就是做了點鳴鑼開道的工作,咱們誰跟誰呀,還用得著說這個麽?”

一番客套之後,就聽電話那頭試探著問道:“馮市長,您覺得我們這次並購有可能成功麽?”

馮誌長沉吟了一下這才道:“田總,對於這次並購能不能成功,我可不能給您打包票,但是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我當然希望田總能馬到成功。”

“哈哈哈,馮市長,誰不知道您是董書記的紅人啊,這件事情,還請您多多幫忙,另外,有需要讓德良公司效勞的地方,您盡管開口,我的態度是該出手時就出手,從來都不會含糊的。”電話那頭的男子,笑著說道。

馮誌長皺了皺眉,沉吟了瞬間道:“董書記那邊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但是我提醒田總一句,還有一個人你們得留意一下,此人是王子君市長。”

“王子君市長?”對麵重複了一下馮誌長的話後,沉吟了半分鍾,這才道:“這個王市長在東埔市能作多少主?”

能作多少主?馮誌長很想說他再怎麽強勢也是二把手,還有董書記在這兒坐鎮呢。但是他也知道此時不是負氣的時候,斟酌了一下詞語,還是如實說道:“在很多事情的決策過程中,還是有相當份量的。”

“什麽是相當的份量?馮市長,咱們兄弟都是痛快人,您給個話吧!”那頭對於馮誌長的回答很不滿意,所以聲音聽起來也就不怎麽好聽。

馮誌長這個時候很想把電話給砸了,但是他不能,對麵這個田總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田經理身後的那些人,他卻是得罪不起。心中暗恨不已的馮誌長,沉吟了一下道:“你可以放開想象來想,如果田總你連這個也想不明白,那我隻能建議換個人來做這單生意了!”

“哈哈哈,馮市長你著急什麽,有些事情啊,還是慢慢商量好,不然,出了什麽毛病,那可是誰都承擔不起的哦。”電話那頭的田總,絲毫沒有生氣,依舊笑眯眯的朝著馮誌長說道。

馮誌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我也不希望出什麽毛病。”

“馮市長,您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看來這個王市長,才是咱們要拿下的重點。馮市長,兄弟我對你們東埔市也不熟悉,您看您是不是給我介紹一下這位王市長的喜好?”

王子君的喜好,馮誌長沉吟了一下,仔細的想了想他對王子君的印象,卻陡然發現這位王市長好像喜好不少,但是硬要說特別的,卻又沒有。

“這個……王市長很年輕,才三十歲呢。”沉吟了一下的馮誌長,將王子君的具體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哈哈哈,謝謝馮市長,我知道怎麽做了,有道是年少則慕少艾,既然是位年輕的領導,那咱們就給這位市長大人好好地安排一下,絕對讓市長大人滿意。”男子說話之間,聲音裏多了一絲誌在必得的囂張。

馮誌長沒有說話,在停了十多秒鍾之後,就將電話給掛了。掛斷電話的馮誌長,重重的坐在了沙發上,臉色變的很是有些陰沉。此時的他,心中有些後悔,無奈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事情已經做了,也隻有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靜靜的思索了一番之後,馮誌長再次拿起了電話,在電話撥通的瞬間,他臉上的凝重就消失的幹幹淨淨,在燦爛的笑容中,他笑著道:“董書記,我是誌長啊,您現在忙麽,我有個情況需要向您匯報一下。”

十多分鍾之後,馮誌長就來到了董國慶的辦公室。董國慶在靜靜的看著書,看到馮誌長走過來,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董書記,您這是在學習麽?”看著書皮上寫的經濟改革的字樣,馮誌長心中就有點發突,但是他的神色還是沒有什麽變化,依舊笑嗬嗬的朝著董國慶道。

董國慶將書往桌子上一放道:“誌長,現在這情形,你要是一天不學習,就趕不上時代發展嘍,我也是想多看看,給自己充充電哪!”

“看來,我還得向書記您學習啊,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的,一直都在忙,根本就忘了學習這回事,您能做到工學兩不誤,到底比我強啊!”馮誌長在董國慶麵前一坐,拍馬屁道。

董國慶笑了笑道:“行了,你也別顧著哄我高興了,說吧,什麽事?”

“嗬嗬嗬,董書記,您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務實不務虛啊。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給您匯報一下棉紡廠改製的有關情況。”

董國慶本來還帶著笑容的神色,慢慢的凝重起來,他從桌子上拿起一支筆道:“你說吧,就算你自己不來,我也會把你叫過來,好好說說這件事情。”

“董書記,棉紡服裝廠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個爛攤子就是一顆毒瘤,如果不痛下決心剜掉它,就會流膿生瘡,到時候就更難收拾了,我擔心弄出點什麽事來,會影響您在省裏的形象!”

董國慶的目光一挑,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熟悉他的馮誌長卻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知道自己的這番話一下子說到了董國慶的痛處。他是不想在東埔市呆太長時間的,說穿了,東埔市就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一塊跳跳板,他想盡可能的在最短時間內跳走了。現在,他最為在意的,就是自己在省領導心目中的形象。

“董書記,德良公司的方案雖然有些苛刻,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在其他市裏,也不是沒有這種改製方式,陣痛肯定會有的,但是這種敢於打破常規、敢於跨越雷池的作法,卻可以讓我們把企業盤活,工人也不會再頻頻上訪了。”

“我覺得能達到這麽一個效果,就算違反一點政策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具體情況需要具體分析。現在棉紡服裝廠欠銀行的債務已經超過了它們的總資產,根本就從銀行裏貸不到錢了,如果不改製的話,棉紡服裝廠隻有死路一條,到那個時候,這上千名工人的安置問題,也是咱市裏的一個大包袱呢。”

馮誌長的一番話,說得董國慶心裏一陣的意動,要是廠子最終走上破產的道路,那他這個當一把手的也不是很光彩。

“嗯,誌長,這件事情你多關注一下,最好能夠拿出一個解決的初稿出來,隻要把這個方案拿出來,咱們在常委會上,也好說話。”

董國慶的反應,讓馮誌長很是高興,他知道自己已經踏出了要完成的第一步。

……

“王市長,咱們去哪兒?”老董雖然很想不問這個問題,但是看著坐在車上不說話的王子君,還是輕聲的問道。

看著外麵彩霞滿天的王子君,沉吟了瞬間道:“董師傅,你去過棉紡服裝廠麽?”

“怎麽沒有去過,我媳婦就是棉紡服裝廠的工人呢。”老董聽到王市長這麽一問,頓時帶著一絲興奮的說道。他每次見到趙國良在車上跟王市長侃侃而談,就很是羨慕,他也想有個這樣的機會,跟市長大人多交流交流,聯絡一下感情蠻不錯的。

“哦,我聽說當年棉紡服裝廠的姑娘就是咱東埔市的白天鵝呢,董師傅能娶朵金花兒回來,這本事也不小喲!”王子君朝後輕輕一趟,笑嗬嗬的朝著老董開玩笑道。

“這個,嘿嘿,王市長您讓我怎麽說呢,別看咱現在形象不行了,當年咱也是帥小夥呢!”老董一看王市長難得的與民同樂,趕緊湊趣道。

看著老董那有點發福的樣子,王子君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董師傅,你現在也是英氣逼人呢,不過,形象再好,也隻能給中老年婦女當夢中情人了!”

幾句玩笑話,頓時讓老董覺得跟王市長的距離拉近了很多,他嘿嘿一笑道:“王市長,您可別鼓勵我,我可是順杆往上爬呢,萬一哪天有年輕的女孩到婦聯告我的狀,還得您收拾呢!”

“你這家夥!”王子君指了指老董,笑得前仰後合。

“王市長,咱們去哪兒?”老董打著方向又過了一個路口,再次朝著王子君問道。

“你現在住在哪裏?”王子君並沒有回答老董的問題,而是漫不經心的問道。

“棉紡廠的家屬區。”老董不知道王子君為什麽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那就去你家吧。”

“哦,好。”

老董得到了王子君的指示,隨口應了一聲剛要打方向盤,卻猛的意識到了什麽,半信半疑的問道:“王市長,剛才我沒聽錯吧?”

“沒有啊。董師傅,你知道我今天沒飯局,媳婦又不在身邊,回家也是一個人吃飯,今天累了,到你家裏蹭頓飯吃不行啊!”王子君半開玩笑的說道。

老董心說您王大市長要是想找人吃飯,那整個東埔市的飯店的大門,都向您敞開著,隻怕您還不想給人家機會呢。您尊口一開要到我家裏吃飯,這種增進感情的機會,我怎麽會舍得不放呢。

心中這麽想著,老董就一打方向盤道:“王市長,就怕我家裏沒有準備,您吃不慣。”

“我在鄉下也呆過,什麽樣的飯吃不得?老董,到你家蹭頓飯,你也不要叫我王市長,叫我王科長得了。”王子君朝著老董輕輕一笑,隨口說道。

事到如今,老董還能再說什麽?不過在他的心中卻覺得王市長到自己家裏,絕對不會是想要吃一頓飯那麽簡單。

棉紡服裝廠的家屬區不但不偏遠,而且還在東埔市市中心不遠的地方,因此,從市政府出發到棉紡廠家屬區,也隻是幾分鍾的路程。

“老董,棉紡廠的家屬區蓋得還是挺不錯的嘛。”王子君看著前方一排排的住宅樓,隨意的和老董閑聊道。

“王市長,這片家屬區是棉紡服裝廠前些年紅火的時候蓋的,剛剛蓋起的時候,在咱們市裏麵,也是能排得上號的。就算是現在,也不算落後。那時候提到棉紡服裝廠,工人們都是挺著肚子走路,不過現在廠子不行了,人也就沒有了精氣神。”

老董作為棉紡服裝廠的家屬,對於棉紡服裝廠的曆史很是了解,對於老董的一番話,王子君心中是讚同的,人,有時候活的就是一個精氣神,一旦精氣神垮了的話,那這個人基本上也就算是廢了。

“停一下車。”就在老董準備開車進入小區的時候,王子君突然輕聲的說道。

老董作為市長的專職司機,自然是聽市長的,聽到王子君的話,他趕忙一踩刹車,小車緩緩的停在了家屬院的門口。

王子君推開車門,朝著門口一個賣熟食的小攤子走了過去。看著王市長的動作,老董哪裏會不明白王市長要幹什麽呢,心裏湧起一股感動的同時,趕緊拉開車門跟過去了。

“王……王科長,還是我來吧。”老董來到小攤前的時候,王子君已經挑了一隻烤鴨子,正讓攤主將鴨子剁成塊。看到老董跟過來,王子君擺了擺手道:“老董,我第一次到家裏蹭飯,怎麽也得拿點東西不是,我來吧。”說話之間,王子君就已經將手中的錢遞給了那賣烤鴨的漢子。

賣烤鴨的漢子正借著燈光在三輪車的案板上切鴨子,看到老董走過來,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尷尬之色,但是隨即就大聲的和老董打招呼道:“董大哥,有客人啊!”

老董看清楚那漢子之後,先是一呆,不過隨即就哈哈大笑著說道:“老韓,這是我同事,來我這兒吃頓飯。”

那老韓正用紙包烤鴨呢,一聽老董這麽說,隨即就把王子君遞過來的錢往外一推,爽快的說道:“既然是董大哥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一個鴨子不算什麽事,你們拿著下酒就是。”

王子君買鴨子的時候,這男子一直低著頭,此時他將錢給自己推過來,王子君才發現這男子四十多歲,長得有些文弱,黑框的老眼鏡很是給人一種書卷之氣。

“哎喲,這鴨子也不是從樹上掉下來的,成本還在呢,您要是不收錢,我也品不出味道來啊。這樣,等下次再來的時候,您給我打個熟人折得了!”王子君看出了老董眼中閃過的一絲猶豫,所以笑嗬嗬的說道。

要論及說話的本事,這被老董稱作老韓的人可不是王子君的對手,在王子君三兩句話之中,他就隻能將王子君遞過來的錢給收了下來。不過這人也是實在人,硬是又裝了一袋鴨腸讓王子君去下酒。

無奈之下,王子君隻能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囑咐那人忙完了來家裏喝酒,就跟著老董上了車。

“王市長,這老韓是棉紡服裝廠的工程師,正兒八經的燕京大學高材生,當年來服裝廠的時候,一副文文靜靜的樣子,跟人說話都臉紅。您看現在,這做生意倒是把嘴皮子給說順溜了!從這點來看,人還是沒逼到那個份兒上,真是走投無路了,什麽麵子,什麽專業,統統不頂飯吃啊。”

王子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不過他的心情卻是一陣的黯然。沉吟了瞬間,他才輕聲的問道:“老董,棉紡服裝廠有多長時間沒有發工資了?”

“說是三個月,但是實際上,這一年來,每個月工資都是湊和著發的,一個月能給工人發一百塊錢的生活費就算不錯了。”

雖然這個時候的物價不是很高,但是一百塊錢確實是杯水車薪,不頂什麽用的。王子君沉吟之中,透過後麵的車窗朝著那賣烤鴨的小攤看了過去,因為車子行駛的緣故,老韓的身影已經看不清了,隻有那昏黃的燈光,在一片的黑暗之中撐起一絲微弱的亮光。

坐在車上的王子君,突然覺得有點冷……

王子君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支煙,就在他準備將煙點起來的時候,車子緩緩的停了下來。

“王市長,前麵就是我家,家裏有點小。”老董朝著前麵的樓一指,臉上帶著一絲歉意的說道。

王子君笑了笑道:“老董,我可是來蹭飯的,你可別找理由把我攆走喲!”說話之間,王子君推開車門,就走了下來。

老董趕忙跟了下來,而就在兩人下車的時候,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已經從樓梯口跑了過來:“爸,你回來了,媽做了好吃的,非要等你回家了才開飯呢。”

那男孩兒黑暗之中雖然看不太清楚長的什麽模樣,但是身材確實不低,很是一副壯實的樣子。

老董看到那孩子,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他一把抓住那孩子衝過來的身子,一邊笑著對王子君道:“王……王科長,這是我家小子,今年剛上初中。”

“老董你兒子不錯,身板特像你,過不了幾年就是一個棒小夥了,來,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王子君看著這站在一起的父子,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絲的迫切,他也想有這麽一個年輕的人,就這麽依偎在自己的身邊。

“國玉,快叫王叔叔。”老董愛憐的瞅著兒子道。

國玉,再加上前邊的董字,怎麽跟董國慶這麽有緣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兩人是兄弟呢。想到董國慶整天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王子君的心裏就升起一絲反感,齷齪地想道。

“叔叔好。”董國玉很有禮貌的說道。

“國玉你好。”王子君順手摸了摸孩子的頭頂,笑著對老董道:“老董,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看來我今天是來對了,嫂子做了好吃的,今天要大飽口福嘍!”

“王科長,咱上屋裏說話。”老董說話之間,就一拉自己的兒子道:“去你秦大爺的小賣部掂一件冰凍啤酒來,對了,要最好的,另外再買點飲料之類的。”一邊吩咐,老董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百元大鈔。

董國玉接著錢,一溜小跑的遠去了。

老董一邊笑著請王子君朝著樓梯口走,一邊難為情道:“這樓梯有點窄,您可小心著點。”

王子君笑了笑,跟著在前麵引路的老董,就上了老董三樓的家。老董的妻子好似聽到了下麵的動靜,所以在兩人上樓的時候,就拉開了門,不過她並沒有看到王子君,一開門就道:“老董,就等你吃飯了。”

等王子君跟著老董進了門,他媳婦才發現多了一個人,老董的妻子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穿著一身家居服,在看到王子君的時候先是一呆。

“婉真,這是我的同事王科長,今天來咱們家和我喝點。”老董看到妻子的遲疑,趕忙給妻子介紹到。

“王科長您好,快到屋裏坐,這樓梯裏熱。”李婉真絲毫不見生,熱情的招呼王子君道。

“老董你也真是的,王科長要來,你也不說先給我打個電話,這家裏也好準備準備。”

老董聽著妻子的埋怨,心說我也想要準備來著,關鍵是這王科長不給我準備的時間啊。不過這話也不好說出口,隻能嗯嗯敷衍了幾句,就把王子君讓到了客廳。

老董的家是典型的兩室一廳,雖然地方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幹淨,不大的客廳放著兩條樣式有些落後的沙發,在茶幾的對麵的小桌上,放著一台十七寸的電視機。

“王科長,您快涼快涼快,這家裏也沒有怎麽收拾,讓您見笑了。”李婉真一邊將風扇的開關打開,一麵笑著向王子君說道。

在老董家的沙發上坐下,王子君笑著道:“嫂子您也不用客氣,我和老董經常打交道,沒外人,老董看我沒地方吃飯,就拉我來您家吃一頓,要麻煩嫂子了。”

李婉真雖然嘴中埋怨老董,但是心裏卻是甜絲絲的,自從老董當年從領導專職司機的位置上下來之後,市政府那幫年輕人已經很少來他們喝酒了,如今時來運轉,丈夫剛剛當上王市長的司機,這王科長就來家裏喝酒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枯樹發新枝,生活還可以更美好嘛!

“哎喲,不麻煩,不就是多放雙筷子嘛。隻怕咱家都是粗茶淡飯,嫂子還怕你王科長吃不慣呢。”李紈真拿起茶壺給王子君倒了杯水,笑嗬嗬的說道。

王子君兩世經曆,再加上這些年的官場沉浮,看人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李婉真這一席話下來,他基本上已經聽出來了,這個家應該是李婉真當。老董這個一把手,隻是名義上的了。

老董一聽老婆給自己戴了一頂老董哥的高帽子,臉上就有些尷尬,進來家門之後,他原本想找個機會跟老婆透露一下王子君的身份,這機會還沒瞅著,老婆就已經先入為主了。

“嫂子這麽熱情好客,會留下後遺症的。以後要是嘴饞了,我可就直接跑你們家來了!”王子君接過水笑著道。

“成!王科長,嫂子冒昧的問一句,你有對象了沒有?沒有的話,改天嫂子給你介紹一個!”

李婉真的熱情,把老董的汗都快嚇出來了。心說婦道人家到底是頭發長見識短,這才剛來一會兒,怎麽就自來熟的給人家介紹起對象來了呢?

王子君讓人家給介紹對象的次數還真是不多,聽著李婉真的話,他不由得笑道:“謝謝嫂子,不過您這回可是看走眼了,我已經結過婚了,隻不過我愛人是當兵的,這一年裏邊,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身邊。”

“呦,還真是沒看出來,王科長,我還以為您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呢。”李婉真帶著一絲可惜的說道,很顯然,她為沒有給王子君做成大媒而遺憾。

就在老董快要發狂的時候,老董的兒子已經提著一箱啤酒走了進來,而趁著這個機會,老董也嚷著讓李婉真去準備飯菜。

董家的飯菜,還真的如董國玉所說,很是豐盛,隻是一會兒功夫,被李婉真拉著打下手的兒子,就端上來四個菜,除了三個素菜之外,還有一條糖醋鯉魚,色澤金黃,外焦裏嫩,香甜酸醇,看得人胃口大開。

老董看著最後被兒子端上來的鴨子和鴨腸,心裏頓時大鬆了一口氣,雖然這水平離招待王市長還很遠,但是簡簡單單的吃頓飯倒也湊和。

“王……王科長,天熱,要不咱們先喝點冰鎮啤酒您看怎麽樣?”老董一邊說話,一邊將手伸向了那箱啤酒。

王子君笑了笑道:“那咱們就喝一瓶,不過老董,我可是說了,來你這裏主要可是為了吃飯。”

“是,是,咱們先喝點再吃飯。”老董麻利的將瓶子蓋打開,一邊給王子君滿上,一邊笑著道。

“來,孩子,你也坐這邊吃,對了,叫給你媽一起吃飯,又沒有外人。”王子君看著站在一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隻烤鴨的董國玉,朝著他笑著一擺手道。

董國玉很是意動,但還是飛快的朝爸爸看了一眼,老董雖然覺得有點不合適,但是王市長已經開了口,他隻好點點頭。

幾分鍾之後,李婉真端著一盤切好的黃瓜條和甜麵醬走了出來,這頓飯也算是正式開動。

“嫂子,你們廠裏現在怎麽樣?”王子君吃了一個饅頭之後,笑著向李婉真問道。

李婉真對吃飯文靜的王子君頗有好感,此時聽他問廠子裏的事情,苦笑一聲道:“還能怎麽樣,今天才發了倆月工資,下個月的工資估計就到猴年馬月了!”

“對了,老董,我還正想問你呢,今天我們廠裏去市政府上訪,市裏麵給了個說法沒有?”李婉真被王子君勾起了話題,沉聲的朝著老董問道。

老董心中暗道,媳婦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王市長就在這裏坐著呢,別說我不知道了,就算知道也不能說啊。於是一邊端起酒杯喝了口酒,一邊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李婉真在家裏是名符其實的一把手,見老董敷衍她,臉上就有點不高興。看看坐在飯桌上的客人,忍了忍,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

“嫂子,這棉紡廠弄成現在這個模樣,你覺得還有弄好的可能麽?”王子君斟酌了一下詞語,又笑著問道。

“弄好,那要看怎麽弄了!如果要是把現在的班子換換,還有些可能。做設計的工程師不知道革新,那生產出來的東西人家能買賬嗎!咱們生產的質量再怎麽過硬,你樣式落伍了,肯定連小廠家也競爭不過!”李婉真一說起棉紡服裝廠,就有一種怨氣衝天的味道。

“那你們不能提議讓廠子進行技術革新麽?”王子君將筷子輕輕一放,沉聲的朝著李婉真道。

“怎麽就沒提醒啊,我們廠裏的老韓,可是設計了好幾套衣服,但是廠領導都以沒那個資金為由給當成狗屎堆了,其實誰不知道啊,他們都在外麵的小廠子裏投有暗股,巴不得咱們廠趴窩呢,要是咱們廠裏紅火了,他們哪還能掙到錢喲,都是些吃裏扒外的家夥!”

老董聽著老婆的侃侃而談,心中暗道我怎麽沒有發現這個娘們這麽能說呢,不過他現在對王市長心血**要來自己家吃飯的用意,算是明白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輕輕地敲門聲響了起來,李婉真朝著董國玉看了一眼,正啃鴨腿的董國玉,懂事的放下手裏的筷子,站起來去開門了。

“老董哥,還沒有吃完呢,那我們等等再來吧。”隨著這一聲招呼,幾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上身穿著白色的短袖,很是有一副政府工作人員的派頭。身後跟著的幾個人,也是同樣的打扮。

李婉真看到來人,先是一呆,然後隨即就問道:“趙廠長,趕緊過來家裏坐,一塊兒吃點飯吧!”

“哈哈哈,婉真姐啊,不用這麽客氣,咱們都是自己人,沒別的事,就是到家裏來看看。”那趙廠長雖然說走,但是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他在另外一個沙發上一坐,然後臉上露出一絲恭維的笑容道:“老董哥,咱們有段時間沒在一起喝酒了,哪天你有空了,咱們喝幾盅如何。”

不論是趙廠長還是那些進來的人,目光都在老董的身上,至於坐在老董旁邊靜靜吃飯的王子君,卻被他們給直接無視掉了。

老董對於這趙廠長的到來有些措手不及,此時他眼角的餘光關注最多的,也就是王子君的反應,可惜在他眼中的王市長,正像一個好學生一般的在那裏端坐著,一副興致勃勃的聽他們說話的模樣。

“這個,我這工作性質您也知道,有空了我會找您的。”老董從當上小車司機那天始,就把給領導當司機的幾條準則爛熟於心,對嘴巴要嚴實,腿腳要勤快,腦袋要靈活,位置要擺正這四條基本原則更是操練得駕輕就熟,當然能猜出來趙廠長找他喝酒的用意,卻又不好一口回絕,隻能敷衍著。

李婉真雖然剛剛把這些廠裏的領導說得狗屁不是,但是現在又變得熱情起來,將兒子剛剛買回來的幾聽健力寶打開,給趙廠長他們放好。

“哈哈哈,我怎麽忘了呢,董哥你現在的時間可是不自由了,這樣吧,董哥你哪天有空了給我打電話,保證隨叫隨到!”那趙廠長一揮手,親熱的說道。

“哎,我們家老董,就是一個老實人,要不然,那麽多司機王市長不挑,偏偏挑中了我們家老董喲!”李婉真見縫插針的表揚自家男人道。

跟在趙廠長身後的一個瘦瘦的中年人也插話道:“婉真姐這句話說得不錯,是金子總是要發光的,老董哥這塊真金,馬上就要發光了!”

老董被人這麽一捧,越加的覺得窘迫不安,他不經意的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卻發現王市長若無其事,依舊笑吟吟的。

在扯了幾句家常之後,那趙廠長關心的道:“婉真姐,你現在還在三車間吧?這不好,關於這件事情,我已經批評了老何,董哥為王市長服務,那可是咱們整個棉紡服裝廠的榮耀,咱們廠盡管窮了點兒,但是為領導服務,咱還是不能有絲毫含糊,凡事就得往細裏想,往實裏抓的。我看這樣,從明天起,婉真姐你就去勞務科吧,以後你的中心工作就是照顧好老董哥的生活,上下班要以家裏為主,這叫什麽?這叫間接的支持市領導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