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五五一章 女人出軌是背叛 男人出軌是覺醒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消減了不少的暑氣,但是此時的張通,心中確實沒有半分的喜悅。

房間裏,猶如死寂一般的靜默。張通悶悶不樂的抽著煙,心裏慌慌亂亂的,像被人在抓撓似的。想到自己被人堵在房間裏的情景,張通在萬分氣憤、極為尷尬的同時,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駐山垣辦事處一把手陳軍偉那張幸災樂禍的臉。

張通埋頭使勁抽煙,心裏不光是慌亂而是發毛,他有些受不了了。猛吸幾口煙,仿佛顧不上品味,也仿佛是漫不經心滿不在乎,臉上保持著他固有的冷漠。

自己跟左小琳的關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次跟她在一起,她就像瘋了似的。仰起那張白天鵝一般的白皙的脖子,使勁的讓他嘬。他喜歡把她的粉嘟嘟的嘴唇像皮筋一樣的嘬起來,又像粉條一樣地吸進嘴裏,那一刻,他覺得兩腮的肉都牽扯著疼,但是他心裏卻滋潤極了!

和這麽一個有情趣的女人在一起,那賽過神仙般的滋味和快樂享受簡直是妙不可言的。在這個紅顏輩出、小三遍地的時代,有哪個成功的男人願意老是膩歪在一條女人河裏呢?四周的風景總要看一看的嘛,更何況左小琳這個女人還是那種很有思想、很有內涵的尤物呢?

因此,對於這一點私情,張通並不後悔,他後悔不迭的是,因為這點小事居然弄來這麽一個後果!這一點是他沒有謹慎行事造成的!

這件事情毀在誰的手裏了呢?張通清清楚楚,隻是清楚又能如何?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東埔市的常委副市長了,沒有了權位,就算他知道這之中的貓膩又能夠怎麽樣呢?如今這年頭,社會太現實了,你在位置上可以呼風喚雨,跟個二大爺似的,一旦退下來,那立馬就會此一時彼一時了,更何況自己不是全身而退,而是成了落魄的犯錯誤的人了呢。

副廳級巡視員,這個位置還算不錯,想到自己新的角色,張通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按照自己惹出的這件事情,造成的影響可能是很惡劣的。能成為一個副廳級巡視員,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最好的結果了。前一段時間,自己的事情剛發生的時候,自己在省委辦公廳工作的那位老同學給自己透露的消息可是領導要求嚴查呢。

在經濟方麵,張通覺得自己還是有一定的克製力的。但是如果真揪住自己不放的話,總歸要查出些問題來的。試問,在一個位置上呆得久了,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呢?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張通,簡直是萬念俱灰了!沒想到,最終接到的,卻隻是把自己調整為閑職了的結果。

應該說,這個結果是出乎張通意料的。這之中肯定有人保護了自己。在這種時候願意為自己這個倒黴蛋說句公道話的人是誰呢?

張通雖然沒有問,但是心裏隱隱約約還是猜出來了。後來同學來看他,悄悄的跟他透露了一句,王市長親自找了聶書記和葉書記,更是進一步把張通的猜測證實了。

想到王子君,張通的心裏就本能的湧起一股愧疚。作為東埔市的前常委副市長,他心中很是清楚現在這個時候自己對於王子君的重要性,王子君辛辛苦苦的把自己推上常委副市長這個位置,對自己是揣了很多期望的。可是事實呢,自己給他帶來的又是什麽呢?

一陣黯然之後,本來想要跟王子君道別的他,最終還是沒有去,他知道,自己沒臉再去見王市長了。

“你看看都幾點了,趕緊吃飯吧,一會兒就該走了。”老婆從廚房裏走出來了。張通一時愣住了。老婆把端過來的小托盤放在餐桌上。烙餅、小米粥、還有一個茶葉蛋。

張通的心有些慌慌亂亂的,事情剛出那幾天,雖然這老婆子哭得天昏地暗的跟自己吵了一架,但是能有今天這樣的表現,張通心裏還是頗感欣慰的。到底是知冷知熱的結發妻啊,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能陪著自己來東埔市收拾東西的,還不是這個讓自己早就看膩了的黃臉婆麽?恐怕從此以後,自己隻能老老實實的跟這個黃臉婆左手摸右手,同床共枕度過剩下的人生歲月了!

想到這裏,張通有些氣急敗壞的失落。他索性發狠地把話挑明了說,讓自己顯得凶惡和無恥一些,也好把心裏僅存的一絲羞愧的感覺壓下去:“我愛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走,你催個什麽勁!你別他娘的看不起我,我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就是跟那個左小琳好了,你能把我怎麽樣了?!”

老婆頓了一下,幽幽地說:“我知道。你隻是調整工作崗位了。還是當官的。”然後,把筷子給他擺好,又坐下來,開始給他剝雞蛋。

張通倒愣住了,“你,你怎麽不計較我跟左小琳的事了?你別對我這樣,屁事兒不擋!”他凶惡地瞪著眼睛說,“你就是對我百依百順的,也不耽誤我跟她好!”

“行,你就跟她好去。”女人說,眼淚同時也躥了出來,她使勁的擠和眨巴著眼睛,把淚水又逼了回去,又說:“我想過了,你要是想跟她好,明裏暗裏,你倆親熱去,你親熱夠了總會回家的。我……我還侍侯你吃喝。我想,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你倆的新鮮勁兒過去了,你還會稀罕我,好好跟我過日子的。”

張通埋頭大口大口地喝粥,心裏像剜刺般謔謔的疼了一下,他再也吃不下去了,一口雞蛋含在嘴裏像嚼了一嘴鋸末似的。

女人見張通的臉沉了下來,以為自己的淒婉又把自家的男人惹火了,含淚的臉上努力地對張通浮起一個笑容來,以證明自己正在快樂著,她的笑近於諂媚。

張通心裏被老婆的笑狠狠撕扯了一下,不再隻是剜刺般的疼了,麵上一直繃著的故作冷漠、凶惡和恬不知恥全都掃**一空,他第一次久久地望著朝他哭著笑的老婆,真誠地說:“老婆,我……”

其實在黑暗的夜晚,除了氣味不同,有什麽女人不一樣呢?自己當初怎麽就被那個左小琳迷得顛三倒四的、鬼迷了心竅呢?

心中自嘲的一笑,張通還是拿起了手機,隨著那個熟悉的號碼撥通,嘟嘟嘟的電話接通聲就通過音波,傳進了他的耳朵之中。

一聲、兩聲、三聲……,張通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這個電話,從市政府辦公室給他的司機小廖配上之後,隻要他打電話,壓根就沒讓他聽到過第三聲,哪怕是後半夜,也是一拔一個準兒的,今天是怎麽回事呢?怎麽就沒人接聽了呢?

就在張通要把電話掛斷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小廖的聲音,聲音雖然還是很熱情,但是張通卻覺得這熱情之中,似乎有些懶洋洋的。

“張市長,剛才我正開著車呢,市委辦的李主任要去市建委,一時沒聽到您的電話響,您有什麽吩咐麽?”

張通艱難地張了張嘴,心裏有些憋屈,但是忍了忍,還是平和的說道:“沒有什麽事情,就是跟你道個別。小廖啊,以後到省城去我哪裏玩啊!”

“謝謝張市長,我會的。”小廖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張通手握著手機,臉色越加的蒼白,在副市長的位置上坐了多年,察言觀色、識人看物,他還是頗有一番功底的。昨天自己已經跟小廖說好了,讓他今天開車送自己到山垣市的。憑著小廖的機靈勁,張通敢發誓,小廖絕對不會忘記他的承諾的。怎麽短短的一個夜晚過去,他就把這事給忘了呢?

聽著電話裏小廖若無其事的問他什麽指示,張通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鞍前馬後跟隨自己多年的心腹之人,已經沒有心思再侍候自己這個落魄的副巡視員了。

“怎麽了?”就在張通感慨萬千之時,老婆把東西收拾好了。張通的妻子是小學老師,在教學工作上一直都是優秀班主任,對於丈夫官場上的蠅營狗苟,卻是十分懵懂的。

“咱們隻能坐車走了。”張通將手機一放,輕聲的說道。

“小廖不是說去送咱們麽?”這女人太天真了,她覺得不能把那小夥子的好意給拒絕了,小廖多機靈的一個年輕人哪,每次見了她都笑眯眯的,張嘴就是阿姨長阿姨短的。

“小雲啊,小廖正在忙,咱們不等他了,自己坐車走也很舒服。”張通雖然覺得以自己的關係,要想借輛車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是,何必跟這種人較勁呢?

李湘雲雖然心思跟不上丈夫,但是人也不傻,聽著丈夫含糊其辭的話,也漸漸的明白了。看著有點憔悴的丈夫,心裏痛恨自家男人自作自受的同時,心裏的苦澀和憐惜又劇烈的翻攪起來了。

“好吧,那咱們坐車走吧,我正想在車上睡一覺呢。”李湘雲說話之間,朝著張通擺手道:“你也別光站著了,幫我收拾收拾東西,咱們一會就出發。”

“好吧。”在一瞬間好似放下一切的張通,順從的放下手機跟著老婆回房間。

張通的東西並不是太多,但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依舊打了好幾個包,看著麵前大大小小的包,張通有點犯愁。不過他已經沒有了給人打電話要車的勇氣。

算了,還是找輛出租車吧,心中升起這個念頭的張通,拿起傘就準備往外走。

“你幹嘛去啊!”李湘雲一指在留意著張通,看他往外走,惱火的問道。

“去找輛出租車,將這些東西拉走。”

“還是我去吧,你又不會跟人家討價還價,還不得被那些跑車的人給當冤大頭給宰了啊?”李湘雲說話之間,就奪過來張通手中的傘要自己出去。

張通看著臉色有些枯瘦的李湘雲,心裏一陣感動,唉,都日頭西落的人了,怎麽會弄出這樣的桃色新聞來呢?這黃臉婆雖然長相差了點,但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不離不棄、知道心疼自己的不還是她麽?當時真是混了頭了!

想到自己和左小琳過的時光,張通像是自己的啤酒肚被使勁打了一拳一般。他看著妻子那朝著門外去的身影,快步跟了過去。

“你回去吧,再看看有什麽遺漏的沒有,省得等一會車來了,咱們再收拾得手忙腳亂!”李湘雲一推張通,一邊讓他回家裏去。

張通堅定地伸出手道:“我去吧,沒事。”

“沒事兒你也回家給我呆著,不然的話,今天咱們就走不成了!”李湘雲大喝了一聲,轉身就要朝著門口衝去。

一把拉住李湘雲的手,張通的眼睛有點紅了,他知道妻子不讓自己去打車,為的是自己的麵子。可是這下雨天,他能為了顧全自己的麵子,讓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的李湘雲去打車麽?

“我打……”張通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就見在那密集的小雨之中,一輛黑色的奧迪從雨中飛馳而來,而那奧迪車所開的方向,就是他的家門。

對於這輛黑色的奧迪車,張通並不陌生。這一次他出事,正是這輛車的主人保護了他。

“是王市長的車,咱們不用打車走了,找王市長借輛車吧。”張通說話之間,又拿起了手機。

“王市長這不是來了麽,你打什麽電話。”李湘雲看著那輛逐漸接近自己家門的車,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

看著老婆臉上的笑容,張通搖了搖頭,這單純的女人哪,根本不懂這些的。王市長保護了自己不假,但是作為一市之長,王市長是不適合來送自己的,自己畢竟是犯了錯誤的人。

有道是人言可畏,如果這個時候王市長還跟自己來往密切的話,那會有什麽影響呢?那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會想著法兒的編排他的!現在王市長能派人代表他給我張通送送行,就已經夠意思了!

就在張通的手指恩在通話鍵的時候,黑色的奧迪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從副駕駛的位置上,趙國良打著傘快步的跑了出來。

看到出來的趙國良,張通邁步就向外迎了出去,不管怎麽說,趙國良都是代表了王子君,自己出去迎接一下,這個最起碼的禮節還是要有的。也不算是丟麵子了,自己這個時候,還有什麽麵子可言呢?

可是,讓張通有些想不到的是,趙國良快步的朝著車後跑了過去,並快速的將後麵的門給拉開了。

莫不是蔡元滄也來了?就在張通心中猜測的時候,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王子君!竟然是王市長!

看到邁步朝著自己家台階走來的王子君,張通一時有些不敢相信。他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卻見在傘下的王子君,已經露出了一絲親和的笑容。

“老張啊,咱倆可真是心有靈犀啊,你拿著個傘是不是準備冒雨迎接我啊!”王子君走上張通家的屋簷,笑嗬嗬的朝著張通說道。

張通畢竟是張通,雖然此時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動,但是他畢竟在宦海沉浮了幾十年的人,在王子君說話之間,他就脫口而出道:“王市長,這個時候您不應該來。”

王子君哈哈一笑道:“怎麽?不歡迎我過來,老張啊,我告訴你,今天我還不但來了,而且還必須要吃了飯再走。”

“老兄,你我同事一場,難得就隻能是同事麽?”王子君說話之間,又朝著李湘雲道:“嫂子您不會和老張一樣,連一頓飯也不讓我吃吧?”

已經充分體會到了人情冷暖的李湘雲,此時也很感動,現在的張通,連一個自己的司機都不願意來送了,沒想到這王市長居然親自來了。這是給自己多大的麵子,以後就算是說起來離開東埔市的事情,自己兩口子也可以擲地有聲的說,是王市長親自來送行的。

可是老張這名聲……

心中對丈夫的不爭氣多了一絲埋怨的李湘雲,趕忙道:“王市長,要是其他時候,嫂子我歡迎還來不及呢,但是今天您還是聽老張一句勸吧!”

“老張以往都是聽我的,今天也不例外,我王子君這是來送朋友,也是來送同事,老張雖然有點錯誤,但是他在東埔市工作的這些年,也是兢兢業業,為東埔市的建設做出了貢獻的。我到這東埔市之後,老兄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於公於私,我不來送送,良心上過不去啊!”王子君一擺手,接著道:“這大雨天的,咱們也別在外麵站著了,我這個人有點怕雨,要是淋感冒了,我可得追究你的責任喲!”

張通看著徑直往家裏走的王子君,心中一陣感動。他用力的揉了揉手道:“王市長,裏邊有點亂,咱們到陽台坐會吧。”

而就在他們說話之時,一輛麵包車開了過來,幾個廚師打扮的男子,穿著白淨的製服,從車內走了過來,走在他們前麵的,就是東埔賓館的負責人。

那負責人和趙國良說了兩句之後,就朝著幾個廚師一揮手,就見幾個廚師手裏提著各種各樣的家夥,朝著張通家的廚房而去。

“王市長,他們說……”趙國良輕輕地來到王子君的身邊,低聲的說道。

“我知道了,既然他們已經來了,那就讓他們好好地露一手吧。”王子君朝著趙國良擺了擺手,輕聲的說道。

就在麵包車停下還沒有五分鍾的時間,又是一輛黑色的汽車,在那越加有些大的雨中飛馳而來,在車子停穩的瞬間,打著一個雨傘的祝於平就從車內跑了過來。

“好你個老張!臨走也不給老弟說一聲,是不是怕我灌你酒啊!”祝於平一進門,在朝著王子君點了點頭之後,大聲的朝著張通說道。

張通看著臉帶笑容的祝於平,趕忙笑道:“可不是,別人不知道你祝書記的酒量怎麽樣,我可是太清楚了!王市長,上次咱們去鄰市參觀學習,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你不能喝,於是就自告奮勇的當起了主力,招架兄弟市的熱情,沒想到我喝得快趴下的時候,老祝這家夥突然發飆了,接連幾個大杯幹下去,直接把接待我們的副市長喝得鑽桌子底了!”

“哈哈哈。”說到以往的事情,祝於平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喂,你老兄在左小琳跟前一直硬挺,怎麽在自己夥計麵前蔫了?臨走也不吱一聲?多大點事兒嘛!沒聽人說嘛,女人出軌是一種背叛,男人出軌是一種覺醒!”

祝於平俯在張通耳邊的一番話,一下子把張通的尷尬給化解了。三個人的氛圍顯得十分融洽,不過張通看向王子君的目光,越加的多了一分的感激,他心裏明白自己和祝於平別看說得很是熱火,但是在實際上,自己和人家真的沒有什麽交情,他這次之所以來給自己送行,那完全都是看了王市長的麵子。

市委大院的門衛,今天注定要打起精神,不能像以往那般一下雨就打牌,因為隨著祝於平的車駛進張通的院子裏,一輛接一輛車,又前赴後繼似的,接著飛馳而來了。

劉岩富、趙翠屏、彭廣兵……,這些一般都是在晚上才返回的領導,就像約好了一般,都進了院子,本來還很是空閑的張通家,頓時酒杯擠滿了。

“張市長,我來晚了,那個……路上有點塞車……”司機小廖快速的趕了過來,一如以往一般恭敬地朝著張通檢討著。

張通揮了揮手,此時的他,哪裏有時間跟自己的司機生氣呢,連堂堂的王市長都來送自己了,就算自己犯了錯誤,那也是風風光光地離開的,更何況還有這麽多官場的同僚們一塊兒吃了頓送行酒呢?

董國慶坐在椅子上,看著綿綿不絕的秋雨,神色有些凝重。市政府那邊的動靜,他已經知道了,但是此時的他,心中卻充滿了猶豫。

張通是副市長,更是市委常委,在今天早上,他就已經知道張通今天要搬家離去的消息,但是對於這件事情,他並不準備有什麽行動,在他看來,張通不但是對方的人,而且還犯了一個錯誤。對於一個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了的人,還有什麽情誼可講的呢?

正是打著這種念頭,董國慶在黨恒來向他請示是不是送送張通的時候,他未加思索的就否決了這個提議。在他看來,自己不送,那個人就更不會送了。

可是靈敏的消息源,此時已經將一條條的消息傳到了他這裏。王子君親自去送張通了,而且隨著王子君的動作,不少人也開始緊跟其後,到張通的家裏和張通依依惜別了。

自己現在,是去好呢?還是不去好呢?董國慶在沉吟了瞬間,還是決定不去的好,但是他的心中,卻不知道怎麽生氣了一絲絲的遺憾。

作為市委書記,他不可能看不到王子君這次去的另一種後果,但是現在的他,卻不願意想這個。

市政府辦公樓裏,孫國嶺的表現則有些急躁。看著窗外綿綿的雨,剛上班時的好心情全都被消耗殆盡了。在聽到黨恒傳達的董國慶的意見之後,他還覺得這次張通要灰溜溜的走呢,卻沒有想到,王子君竟然真的去送了!

“孫市長,剛才機關事務管理局的洛科長打來電話,說呂市長的車也進了家屬院。”秘書的話,讓孫國嶺低落的心情,越發的鬱悶了,呂和強也去了,那就隻剩下自己了……

去還是不去?孫國嶺的心中充滿了猶豫,盡管他也有一種想要去的衝動,但是此時的他,還是用自己一息尚存的理智壓製著這一種想法。

去的人都是和王市長走得比較近的人,而通過張通的這次事件,孫國嶺毫不懷疑這些團結在王子君身邊的人,會在他的身邊靠得更緊了,對王市長也越發的死心塌地了,但越是這樣,那也是代表著這些人將和市委書記董國慶站得更遠。

而自己呢?雖然他心中很想去,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直都運氣好,但是要是這一去,那董書記給自己許諾的常委副市長的位置,恐怕就要落空了。

“省文化廳的同誌走了沒有?”在聽到董國慶依舊沒有什麽動作之後,孫國嶺沉聲的朝著自己的秘書問道。

“還沒有。”秘書看著孫國嶺有點發青的臉,趕忙輕聲的道:“孫市長,剛才咱們市文化局的何局長打來電話,問您是不是有空。”

“嗯,那咱們就去一趟。”孫國嶺站起身來,他看著窗外又一輛飛馳而去的汽車,心中越加的有些頹然。他知道自己從今之後,就要站在這個越加緊密的小團體之外,成為一個孤零零的個體了,但是,為了常委的位置,他在所不惜。

張通走了,但是王市長雨中送張通的事情,卻依舊讓不少人津津樂道,這些人雖然說的是張通,但是在這些話語之中隱含更多的,卻有另外一種含義在裏麵隱約浮動:不因得意逞一時之能,不能落魄忘人之常情。

張通的離開,讓東埔市的班子再次騰出來了一個蘿卜坑,而這個常委副市長的位置,讓幾位副市長以及一些夠資格將目光瞄向這個位置的一些正縣級幹部心動不已,很多人都在行動。

作為市政府市長,王子君已經成為了不少人重點活動的對象,但是這些人有不少都入不了王子君的法眼。

“王市長,今天中午有事情沒有?”電話接通之後,董國慶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

聽著董國慶帶著笑容的聲音,王子君淡淡一笑道:“董書記有什麽吩咐盡管說,我在別人那裏沒有時間,在書記您這裏,那可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董國慶心說,你要真的對我這麽尊重倒真讓我省心了,問題是你不是這種甘居人下的人哪。心裏雖然鄙夷,但是嘴裏還是笑嗬嗬的道:“既然如此,那子君市長,咱們不如找個地方吃點飯,我有點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好啊!”王子君點了點頭,就掛斷了電話。而就在他掛斷電話的同時,同樣坐在辦公室之中的董國慶,也將手中的電話放在了桌子上。

不過和王子君相比,此時的董國慶旁邊正坐著一個人,孫國嶺雖然一副坐著喝茶的淡定模樣,但是他的心中,卻是充滿了忐忑。

“董書記,您這茶具可真是不錯,同樣的茶葉用這個沏出來和用杯子牛飲,這感覺就是不一樣哦。”孫國嶺雖然很想問一問王子君說了什麽,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現在自己有董國慶支持,有資曆擺在那裏,最應該出任常委副市長的隻有自己。但是孫國嶺還是覺得,麵對這麽一個順理成章的安排,自己仍然勝算不多。

而這一切,歸其原因,都是因為王子君。

自己出任常委副市長,王子君會同意麽?想到這個問題,孫國嶺的心中就一陣的意亂。

時間對於很多人來說很是奇怪,你盼著它走快的時候,它就像半路堵車了的公交車似的,磨磨蹭蹭的總到不了,但是你盼著它慢的時候,它又像調皮的孩子似的,隻是你一眨眼的功夫,它就躥得沒影兒了!

這兩天以來,孫國嶺沒事就往董國慶這裏跑,他雖然沒有再說常委副市長的事情,但是這裏麵的意思,他相信已經給他有了承諾的董書記不會不知道,更不會看不出。

中午的時光,還是來臨了,在機關食堂的包間之中,董國慶和王子君坐在了一起。兩人要了一瓶啤酒之後,已經為了這次飯菜準備了一個上午的大廚匆匆的端上來了四個熱親騰騰,又充滿了精致的小菜放在了兩人坐的桌子上。

“子君市長,這鬼天氣,喝點啤酒不錯,來,咱們兩個走一個,也來個與民同樂吧。”董國慶端起自己麵前的啤酒杯,笑嗬嗬的說道。

王子君點了點頭,也端起啤酒道:“雖然我讚同中午禁酒,但是少喝一點啤酒,倒也可以。”

兩人說話之間,就將杯子碰在了一起。

“王市長,棉紡服裝廠的改製工作進行到哪一步了?現在上級對於這類的企業十分關注。因此,我們在做好企業改製工作的同時,社會穩定也得同時兼顧啊。”董國慶舀了一勺酸辣口蘑湯,帶著一絲關心的說道。

王子君夾了一口菜,一邊吃一邊道:“昨天開的全體職工大會,選出了新的領導班子,新任的廠長叫韓青林,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一個很有想法的知識分子。”

“另外對於棉紡服裝廠那塊地的運作,經過市建委的努力,現在已經有十幾家開發商表示對這個項目有意向了。我已經讓讓元滄秘書長督促這件事情,督促市裏有關職能部門盡快辦理相關的手續,務必在第一時間,完成前期的準備工作。”

“棉紡服裝廠要是賣掉了廠區,他們下一步到哪裏去生產呢?”董國慶沉吟了瞬間,直接問道。

“在高新區建設新廠區,這件事情高新區已經將準備工作做好了,另外在步行街項目的建設上,我們已經給棉紡服裝廠的轉移安排好了時間。最少半年之內,棉紡服裝廠依舊可以在老廠區之中進行生產。”

“子君市長,要是棉紡服裝廠這次改製再失敗的話,那……”董國慶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話語之中的意思,卻已經是很清楚。

王子君知道董國慶說的是責任問題,他點了點頭道:“我既然是這次改製的組長,有什麽責任,我會向省裏去說明的。”

董國慶看著王子君不動聲色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雖然是在問話,但是實際上在這次交鋒之中,自己一直都處在被動的位置了。這種感覺,讓董國慶覺得很不舒服,但是要改變這種情況,董國慶一時間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又談了幾件工作之後,董國慶沉聲的說道:“王市長,高晶紅的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

“是嗎?真是沒想到。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王子君明白董國慶說的是什麽,對於這件事情,王子君比董國慶更為關注。雖然在這件事情之上,他已經跳出了棋盤,但是卻不能置身事外,主動挑起這件事情的他,要讓這件事情朝著自己最為有利的一個方麵發展。

董國慶此時也沒有太多的心思談論這件事情,他這次找王子君,最為主要的還是常委副市長的事情,雖然省委組織部向市裏麵征求意見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都是找他,但是和王子君進行一番事前溝通,還是很有必要的。

“王市長,現在咱們市工作繁重,而張通又出了這種事情,很多工作,都懸了起來。昨天黨恒又拿了一個文件,說劉市長的掛職期限也快要到了,一下子少了兩員主力幹將,這對於政府的工作可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哪!”

王子君看著董國慶,心中有些明白董國慶的意思,卻裝作渾然不覺,根本就不點破道:“所以這就需要市委多多支持啊!”

見王子君不動聲色,董國慶也沒心思再兜圈子了,他沉吟了瞬間,就將筷子放下道:“子君市長,你覺得孫國嶺同誌任常委副市長怎麽樣?國嶺市長在咱們東埔市任職多年,是個老資曆的同誌了,工作能力和群眾基礎也是有目共睹的,各項評價都不錯。”

王子君沒有說話,他在等著董國慶接著說下去。而董國慶在看著王子君隻笑不語的模樣,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升了起來。

這向上麵推薦副廳級幹部的權力,一般都在市委書記的手裏,就是省委組織部征求意見,那也會充分尊重自己的意見的。現在自己主動放低姿態,來跟你王子君商量,隻不過是為了少生枝節而已,沒想到你反而蹬鼻子上臉充起大瓣蒜來了!莫不是你以為自己離開你的支持,就弄不成這件事情了麽?

“就這麽定了吧!”董國慶隨手捏起一根黃瓜條放進嘴裏,無所顧忌的使勁嚼了嚼,嘴裏全是毅然決然的語氣。

王子君的臉色絲毫變化都沒有,他朝著董國慶笑了笑道:“國嶺市長不合適。”

董國慶差點被噎住了,他萬萬沒想到王子君的話會說得毫不含蓄,沒有任何掩飾的這麽直接。雖然王子君在笑,但是這笑容讓董國慶覺得很不舒服。剛剛壓製下去的怒意又翻騰上來,不可遏製的迸發道:“為什麽?”

“我覺得他不合適!”王子君目光直視著董國慶,一字一句的說道。

董國慶沒有想到,王子君竟然給出了自己一個如此強硬的答案,在自己的印象之中,這家夥雖然喜歡玩弄心機,但是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綿裏藏針的,今天還是第一次給自己亮明了他的態度,而且,這態度還是如此旗幟鮮明的!

這種霸氣十足的態度讓董國慶那怒氣衝天的腦子,頓時清醒了幾分。他看著王子君那已經有了幾分冷峻的臉,沉吟了瞬間,還是柔和的勸道:“子君市長,工作不能以個人感情用事,另外,你自己的態度,也隻能代表你自己。”

“我從來就沒有說我要代表別人。”王子君輕輕一笑,神色又恢複了平和。

話不投機半句多,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王子君和董國慶都沒有說什麽,兩人不動聲色的吃完飯,就分別離開了小食堂。

雖然吃飯的時候隻有他們兩人,但是兩人之間的不愉快依舊傳了出去,讓不少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回到辦公室之中,王子君就撥通了市紀委書記彭廣兵的電話,在電話之中,彭廣兵向他透露了趙鑫弓等人的調查結果,並隱晦的說雖然還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這次棉紡服裝廠的事件,矛頭卻已經指向了政府之中的一位領導。

王子君心知彭廣兵說的是誰,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卻是並沒有表態,隻是囑咐彭廣兵辦事要嚴謹,莫要打狗不成反而被狗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