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五九三章 胸中熱血尚未冷

蔡元滄站在王子君的身邊,將一份文件放在了王子君的麵前,他輕聲的道:“王市長,經過參考相關文件,這是組織部和人事局商定的初步方案。?”

王子君將文件大略掃了幾眼,就沉聲的說道:“我們這次遴選,在注重個人文化基礎的同時,同樣注重個人能力。這次遴選可以分為筆試和麵試兩種階段,光筆試不行。”

蔡元滄點了點頭,這套方案雖然是他們嘔心瀝血,費了很多心思才弄出來的,但是王市長有一點不滿,那就得立馬改了。更何況高分低能的現象,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前些年他還是副秘書長的時候,曾經因為幾篇文章從市一中借調過來了一位老師,這位年輕的老師文章寫的很好,但是處理起事情來卻是一塌糊塗。最終蔡元滄還是忍痛割愛,讓這位老師繼續他光榮的教育事業去了。

“王市長,我這就和蔣部長聯係,請他們組織人事部門重新擬定一下考試程序。”

“對了,在這件事情上,你在和紀檢部門聯係一下,讓他們對遴選工作進行全程跟進。這次遴選是咱們東埔市組織人事改革的第一步,我不希望鬧出什麽亂子來。”王子君將文件一合,沉聲的朝著蔡元滄說道。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輕輕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隨著蔡元滄說了一句進來,趙國良輕輕地走了進來。

“王市長,景鬆縣的於書記和陳縣長來了。”趙國良朝著蔡元滄點了點頭,就輕聲的向王子君匯報道。

景鬆縣的於世進來了,王子君眉頭皺了皺,這幾天他一直在安排市政府督查室對景鬆縣的公路進行調查。現在於世進來市裏麵,想要幹什麽?

稍微沉吟了一下,他笑了笑道:“讓他們進來吧。”

蔡元滄看到王子君有客人,就準備離開,王子君揮了揮手道:“元滄你等一下。”

蔡元滄愣了一下,也沒有問什麽原因,就在王子君的旁邊坐了下來。一分鍾之後,於世進和景鬆縣的縣長陳貴新一同走了進來。這陳貴新和於世進的高瘦相比,則是另外一極,身高不到一米六的陳貴新,整個身材胖得像水桶似的,眼睛一笑就眯成一線天了。

這兩個人走在一起,很是有一種讓人發笑的感覺。王子君在去景鬆縣調研的時候,就曾聽人說過有人將這兩位比成了鹿鼎記之中的胖瘦二頭陀。

“王市長。”於世進和陳貴新一進門,就笑意盈盈的朝著王子君打招呼道。而於世進更好似那天的不愉快根本就沒有發生一般,瘦長的臉上,除了笑容,沒有絲毫的不適。

在趙國良將水端上來之後,王子君就笑著道:“你們兩位一起來到我這裏,有什麽事情麽?”

“王市長,我們是來送請帖的,昨天陳宇公路景鬆段已經正式完工了,陳宇公路的總指揮部和省交通廳都有意在工程竣工的時候,舉辦一個竣工通車儀式。我們縣委班子考慮這竣工通車是一件好事,所以也就同意了,還請王市長明天務必光臨。”於世進說話之間,就將一張請帖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王子君的桌子上。

有點明白兩個人在打什麽主意的王子君,神色絲毫不動的將請帖拿到手中看了看,笑著道:“這是一件大喜事,如果我有空的話,明天一定到。”

“謝謝王市長。”於世進正襟危坐的看著王子君,接著道:“工程的總指揮部方麵,已經邀請了省交通廳的領導,聽說省交通廳方麵對於這次通車很是重視,他們準備將這次通車作為山省交通建設的一個樣板,向全省進行展示。?”

“是的王市長,我昨天和他們工程部的總指揮老趙閑談的時候,老趙說他們交通廳的領導已經和省裏麵主管交通的吉副省長聯係過了,陳副省長很有可能參加這次竣工通車儀式。”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陳貴新,這個時候也插嘴說道。

王子君笑了笑,他並沒有提陳曉波的事情,而是對景鬆縣的竣工通車的事情進行了細致的了解。在談話之中,他更是要求景鬆縣一定要做好這次通車的接待工作,務必要做到讓交通廳的領導和省領導感到賓至如歸。

於世進和陳貴新就差拍著胸脯向王子君保證完成任務了,在談了十多分鍾之後,兩個人就起身向王子君告辭。並再次誠摯的請求王市長明天務必光臨。

在蔡元滄把兩人送到門口之後,王子君的神色冷淡了下來,他在兩個人送來請帖的時候,就已經琢磨出了他們接下來的路數,竣工通車隻是一個嚎頭,他們真正要做的,就是請這些領導對陳宇公路景鬆縣的路段進行認可。

副省長,省交通廳的領導,這些人匯集在一起,一定會有領導講話,而這個講話人,自然是那位主管交通的吉副省長,雖然吉副省長在省裏麵的排名並不是很靠前。但是副省長畢竟是副省長,而且他還主管交通工作,很多地市對這位副省長,也都是小心的伺候著。

而一旦這位副省長進行講話,那就得按照慣例對這條道路進行讚揚,對修路者的辛苦進行慰問。而一旦這樣的話,他的講話就好似給了這條公路安了一個保護罩。

雖然不知道這裏麵是不是牽涉到吉副省長,但是作為一個下級,如果領導剛剛誇獎了一個地方,你接著就把這個地方給弄出了毛病,那不是讓領導下不了台是什麽?純粹就是想給領導找蹩麽!

而且這一次景鬆縣邀請的可不止吉副省長一個人,王子君相信,憑著曹家的麵子,來參加這次通車儀式的領導應該不少,而一旦這些人都出席了這次竣工儀式,自己再想查這件事情,將會困難的多。

作為王子君的心腹,蔡元滄清楚王市長正在讓人調查陳宇公路景鬆縣路段的問題。而現在景鬆縣送來竣工通車的請帖,這裏麵隱含著什麽,蔡元滄的心中有數。

在王子君再次拿出請帖的時候,蔡元滄就小心的道:“市長,景鬆縣的事情,還沒有太多的眉目。”

王子君點了點頭,他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畢竟現在自己有的隻是陳曉波的一麵之詞,如果光憑這些向景鬆縣施展手段的話,的確是急躁了一點。

“那就接著查吧。”王子君笑了笑,將請帖一放,接著道:“他們越是出招,越是說明他們在這件事情上有些心虛。”

隨著蔡元滄的離開,王子君陷入了沉吟之中。渺渺的煙氣,在他的房間之中不斷地升起。

“叮叮叮”

電話的鈴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王子君隨手拿起了電話,就聽到電話那頭有人道:“請問是東埔市王市長麽,我是省政府辦公廳,石省長想和您通話。”

石堅昀給自己來電話,心中念頭閃動了一下,王子君就笑著對電話那邊道:“我是王子君。”

“哈哈哈,子君市長,忙什麽呢?”電話那頭,石堅昀滿是笑容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了過來。

“回稟省長,就是一些普通的工作。”王子君笑了笑,輕聲的朝著電話那頭說道。

石堅昀的心情非常的好,這幾個月來,他已經逐步在山省站穩了腳跟,特別是他一係列關於關注民生,打擊犯罪的行動,更是讓他快速的在山省的幹部群眾之中樹立了自己的形象。

對於石堅昀的動作,王子君看在眼中,對這位石省長也不得不佩服一二,雖然他抓的主要是一些小事,但是以小見大,這位石省長很是明白他在山省還是勢單力孤,遠沒有到讓他大展宏圖的時候。

“子君啊,前些時候到你們東埔市調研工作,因為要調研的地方多,時間又緊,咱們聊的也不是很盡興,明天省交通廳請我參見陳宇公路的通車儀式,晚上咱們好好地聊一聊。”石堅昀聲音溫和,絲毫沒有居高臨下的意思。

王子君想不到對方不但請了吉副省長,而且還邀請到了石堅昀,心中的念頭閃動之間,王子君沉吟了一下道:“石省長,這次通車儀式,您還是不要參加的好。”

石堅昀沒有想到王子君竟然會給他說這個,他的心思,比之一般人轉的要快得多,隻是瞬間功夫,就有點明白王子君的意思了。

“有問題麽?”石堅昀問的很是模糊,但是這模糊的問題,卻是將所有的事情都包括了。

王子君並不準備瞞石堅昀:“問題應該不小。”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的沉默,在幾分鍾之後,才傳來石堅昀的聲音道:“子君,對於這個工程,我知道一些,西興路橋有限公司的後麵姓曹,有時候,保護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保護自己,那就不要多樹敵人,一個樹立了太多敵人的人,就沒有辦法保護自己。而要想不多樹敵人,那就不要觸及別人的利益。石堅昀雖然沒有點明,但是話語之中的規勸之意,卻是已經很明顯。

王子君對於這一切不是不明白,但是他想到陳曉波那期盼的眼神,想到那條陳宇公路,他最終還是一字一句的道:“省長,您的好意我明白,我也明白你的指點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我胸中的熱血尚未冷,您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胸中熱血尚未冷,石堅昀聽著這句話,一時間心頭充斥了一絲的感動,刹那間的他,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和電話那邊的年輕人同樣青春年少的時候。那時候,自己也是憑著一腔熱血,想要幹出成績來的。

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自己黯然的收場,而那個年輕人,雖然掄起手段和地位,都比自己要強,但是他真的能夠不重蹈自己的覆轍麽?

感慨萬千的石堅昀,很想勸一下王子君,但是最終他還是將那些就要說出口的話重新咽進了自己的肚子之中。隻是在臨掛電話的時候,說了一句有事找我。

景鬆縣縣城五裏新修的陳宇公路,在逐漸暗淡下來的夜空之中,就好似一條黑色的長龍,朝著南北貫穿而去。不過此時本應該靜寂的路上,卻是熱火朝天,幾百瓦的白炙燈泡高高的懸掛在半空之中,將整個現場照耀的好似白晝一般。

幾十個工人,正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忙碌著,各種各樣的鮮花彩旗,在燈光的照耀下,越加顯得喜意盎然。

“老於,什麽時候能夠完工。”看著正在搭建的舞台,曹建書沉聲的朝著站在他身邊的於世進問道。

於世進的個頭比曹建書要高上一頭,但是此時他卻半低著頭朝著曹建書道:“曹總,兩個小時之內,所有的布置都會完成,您放心,絕對不會耽誤明天的竣工通車儀式。”

曹建書點了點頭,他朝著幾個工人正在搬著的一盆塑料花指了指道:“老於,這花是怎麽回事?我不是給你說了麽,一定要精心布置,你拿著假花糊弄誰啊!”

於世進雖然是縣委書記,但是在曹建書的麵前,他卻是被熊的好似一個小孩一般,但是他確實不敢有半點的怨言,畢竟身後後台強大的曹建書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

“曹總說的是,我這就讓人更換。”

“嗯,老於你做事我放心,把所有的假花都去掉,雖然天氣冷,但是一個小時的時間,總不會將那些真花給凍死吧,明天邀請而來的領導很多。”曹建書跺了跺腳,接著道:“為了這次通車儀式,我通過家裏的關係,請了石省長。”

石省長是誰,於世進自然清楚,在對曹家的關係感慨之餘,他更是為自己能夠搭上曹家這條線,而感到欣喜不已。

“石省長明天能來麽?”於世進半是驚喜,半是討好的朝著曹建書問道。

“那是自然,老於,你也要好好準備一下,作為地主,你總的講兩句,雖然我幫襯你,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你要是做的實在是上不了台麵也不行,你說是不是。”曹建書拍了拍於世進的肩膀,輕聲的說道。

於世進對於這些是早有準備,但是此時曹建書說到這裏,他還是輕聲的道:“石省長要是來了,市裏麵的領導早就圍了一圈,我要是想要在省長麵前留下一個印象,少不了麻煩曹總。”

曹建書笑了笑,臉上充滿了自信。正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在對著電話那邊說了兩句之後,他就朝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於世進道:“老於,從京裏來的路橋專家已經到了,你派人好好地安排一下,明天還需要他們給咱們撐場麵。”

“我這就安排。”於世進說話之間,就朝著站在十米之外的縣委辦公室主任程慶鴻擺了擺手,故意躲在後麵的程慶鴻快步的走了過來。

作為於世進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程慶鴻可以說是深得於世進的信任,於世進對他也不遮掩,直接安排道:“慶鴻,你回去一趟,代表縣委好好地招待曹總請來的專家。”

程慶鴻知道這些專家的作用,點了點頭,也不多話,在問了於世進還有什麽安排沒有之後,就坐上車朝著縣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老於,這世道,有人說最好的工作,那就是專家,他們就算是什麽也不懂,但是隻要有專家的名頭,那麽從他們嘴中說出來的話,就是權威。”曹建書在一個不知道誰放的椅子上一坐,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接著道:“本來啊我是不想用這些人,但是為了把這件事情做的圓圓滿滿,我還是忍著肉疼把他們給請了過去來。一個儀式加鑒定,他們一個人竟然要五萬塊錢,還真是搶錢不手軟。”

“曹總,隻要物有所值,給他們五萬又怎麽樣,就當打發叫花子算了。”於世進並沒有將五萬塊錢放在眼中,他一邊估摸著曹建書的心思,一邊輕聲的說道。

曹建書笑了笑道:“老於你說的不錯,就當打發叫花子了。花一兩個錢,我不在乎,但是這錢他娘的卻是讓我花的憋氣。”

為什麽憋氣,曹建書心中明白,於世進也明白。看著臉色有些猙獰的曹建書。於世進搖頭歎了一口氣。雖然曹建書覺得很憋氣,但是於世進卻並不這樣認為,官大一級壓死人,王子君乃是東埔市的市長,雖然曹建書後麵有人,但是在東埔市,他要想和王子君掰腕子,實在是有點不自量力。

自己等人現在用盡手段,為的還不是要從側麵封住王子君的嘴,隻要王子君不開口,自己等人的目的就達到了。

“曹總,您來山省,是為了掙錢,何必和人生閑氣呢,再說了,這件事情過去之後,生氣的還不知道是誰呢?”於世進笑了笑,輕聲的朝著曹建書開導道。

“那是,我倒想要看看,這開工儀式之後,他王子君怎麽揭這個蓋子。”曹建書自信的笑了笑,接著道:“相信你們王市長的表情,應該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