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一章 官場裏沒有友誼可言

蔣慧明的提議,讓整個會議室再次變得沉寂起來,免去張燾龍現有的位置,可以說是對張燾龍最為嚴厲的懲罰了,還有什麽比擼掉人的官帽子更嚴重的問題呢。

幾乎瞬間功夫,一道道複雜不一的目光,就朝著董國慶看了過去,這些目光有詢問,也有異樣……麵對這些目光,董國慶神色絲毫不變。蔣慧明的話,簡直說到他的心裏去了!現在將張燾龍拿下,那是一舉兩得,一旦拿下了張燾龍,就會弄成一股看不見的震懾力,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再想蹦躂,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夠不夠。

不過此時他並不準備表態,他要看一看,現在的東埔市,究竟還有什麽人還在死心塌地的支持王子君。

董國慶的目光,朝著四周逡巡了幾眼,就落在一直沒有怎麽開口的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羅建強的臉上道:“羅書記,對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羅建強看著董國慶的目光,心中卻在盤算著這件事情,雖然他不懼得罪董國慶,但是作為一個對自己的仕途還揣著想法的人,他卻不能得罪這件事情後麵的另外一個人。

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羅建強沉聲的表態道:“這件事情,我認為張燾龍必須為自己的衝動付出代價。”

羅建強的聲音不高,但是他的話卻在一眾人的心中不斷地閃動。羅建強建議處理張燾龍,這不但意味著張燾龍的命運將急轉直下,更代表著王子君這一係在常委會上力量的進一步崩潰。

祝於平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如果說開始的時候,他還對王子君的話有著那麽一絲信心,那麽此時此刻,他的信心,卻是已經消散的幹幹淨淨了,羅建強和王子君交情不錯,這一點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在很多時候,羅建強都給了王子君不小的支持,而現在,他的態度變幻,對於自己等人來說,並不僅僅是少了一個盟友這麽簡單。

“孫市長您什麽意見?”董國慶好似逐人問一遍一般,直接又把這個問題拋給孫國嶺了。

孫國嶺一直在喝水,雖然他的杯子,此時已經差不多快要空了,但是他仍然在慢條斯理的喝水。見董國慶問到自己,他才將水杯放下,沉吟了半分鍾之後,才沉聲的表態道:“我覺得給張燾龍一個通報批評就行了,蔣部長的處理方式,未免有點簡單粗暴了。”

董國慶笑了笑,孫國嶺的回答,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他朝呂和強看了一眼卻並沒有問他,而是朝著賀岩州道:“賀書記,你什麽意見?”

賀岩州心裏也很是犯難,他和王子君走得很近,但是這件事情,如果他表態差一點的話,董國慶絕對會將自己等人的態度向上邊反映。而一旦讓上麵的領導對自己沒了好印象,那自己日後的前途,將會變得無限渺茫了。

賀岩州絕不允許自己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所以他雖然知道這麽做有點對不起王子君的囑托,但是他還是要將這句話說出去。官場上是沒有友誼可言的,全部的同盟都是利益共同體,人不為己,那是要被天誅地滅的。

“我讚同對張燾龍同誌進行嚴格處理。”賀岩州說的很慢,但是他的話,卻好似給已經是一麵倒的形勢,再次訂上了一個大大的釘子。

呂和強一直在計算著票數,雖然他對於這次常委會不報太大的希望,但是聽著羅建強、彭廣兵和賀岩州的發言,他的心裏仍然有些悲哀。牆倒眾人推,現在王市長才離開多少天哪,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王子君的電話,他接到了。他覺得羅建強這些人,應該也接到了王市長的電話,他們在接到了王市長的電話之後仍然是這般的反應,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現在能不能保住張燾龍,不是最重要的,最為重要的是,現如今東埔市的常委會,掌控權已經落入董國慶的手中了。這件事情,正沿著董國慶設計的軌線,按部就班的運行著。

“董書記,我說一句,我不讚同蔣部長的意見,我覺得我們應該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對待張燾龍同誌,不能一竿子將人給打死。”雖然知道自己的發言沒有太大的用處了,但是呂和強在沉吟了一下之後,還是旗幟鮮明的說道。

董國慶看著還沒有發言的黨恒等幾個常委,一種勝利的感覺充斥在了他的心頭。作為一個領導者,董國慶這才感覺到整個東埔市,現在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

雖然有祝於平他們三個反對,但是他們畢竟是少數,寡不敵眾,想來以後的事情,他們的影響力將會變得越來越小了。

董國慶不準備再讓人發言了,現在這種情形已經足夠了,他雙手朝著桌子上一圈,就沉聲的說道:“同誌們剛才的發言都很好,從各個角度提出了對這個問題的看法,這種各抒己見的方式,是民主集中製的具體體現,我覺得應該……”

話還沒有說完,會議室的門就被輕輕地推開了,他的秘書快步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看到自己的秘書,董國慶的臉色就是一寒,不過他心中清楚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對自己的秘書訓斥一番的話,最終的結果隻能是親者痛仇者快,因此,他抿著嘴不開口。

“董書記,省委一峰書記的電話。”秘書急匆匆的來到他的麵前,俯身下來,示意了一下手裏的手機。

胡一峰的電話?董國慶在愣了一下之後,就從秘書的手中接過了電話,他朝著四周那些看向他的眾人掃了一眼之後,故意高聲道:“胡書記您好,我是董國慶。”

董國慶的聲音不高,但是那邊的聲音卻不低,就聽胡一峰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國慶同誌,我是聽不得別人不同意見的人嗎!”

胡一峰的話,沒頭沒尾,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胡一峰的電話就掛斷了。聽著手機那頭傳來的嘟嘟的盲音,董國慶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了起來。

他明白胡一峰的意思,而這個明白,卻是讓他的心更是有些發寒。他知道自己這次很有可能是拍在馬蹄子上了。現在處理張燾龍,恐怕已經有人將閑言碎語傳到了胡一峰的耳朵眼裏了。

張燾龍因為破壞規矩被免職,這件事情如果沒有人提,那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會一笑而過。但是如果有人拿這件事情說事,特別是在胡一峰麵前說事,那事情就會變得相當的嚴重了。

不管胡一峰出於什麽心理,他都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但是讓董國慶有點想不透的是,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呢,居然到胡一峰的麵前搬弄是非去了?

一個影子,在他的心頭不斷的閃動,但是此時此刻,董國慶已經沒有心思想這個了,他要做的是,怎麽把已經一麵倒的常委會再挽回來它。

雖然他覺得這對於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事,但是這種變臉的態度,卻是硬生生的在自打嘴巴。隻是,再難堪也得去做,因為這是胡一峰的指示。

將手機交給秘書,董國慶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朝著在座的眾人掃了一眼,咳嗽了一聲,這才沉聲的說道:“剛才大家的意見我覺得都很好,我們工作的宗旨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張燾龍同誌的錯誤,我認為隻是一個程序上的錯誤,畢竟這個同誌的出發點還是好的。”

“我們的工作,要允許有不同的意見,隻有在不同的意見相互比較之中,我們才能找到最接近真理的答案。對張燾龍同誌,我建議大家應該秉著多幫助,多教育的落腳點出發,幫助這個同誌改掉自己的小毛病。”

各個常委的臉色,此時變幻的相當厲害,他們雖然沒有聽到胡一峰在電話中說的是什麽,但是從董國慶剛才一副要拿張燾龍試問,現在又迅速變臉的態度相比較,就足以能猜出來,在和胡一峰的電話之中,董國慶並沒有得到什麽誇獎,而董國慶突如其來的變化,想來也和胡一峰的態度有關。

眾人都不再開口,但是心中的想法卻是各不相同。尤其是祝於平等人,簡直把王子君當成神了。

王市長是怎麽辦到的呢,他怎麽能讓胡一峰給董國慶發指示,讓董國慶將這個自釀的苦果硬生生的吞進去呢,而且還吞得如此主動。

會議無聲無息的結束了,負責會議記錄的秘書鄭重的在記錄本上寫下了由市委副書記祝於平對張燾龍同誌進行談話批評的處理意見之後,這次對張燾龍的處理會議,就畫上了一個圓圓的句號。

董國慶一眾常委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一個個臉色都很是難看,他們心裏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去問董國慶。畢竟董書記現在心中正生氣呢,被他當成出氣筒,那真是太丟人了。

常委會的消息,傳播的很快,而這裏麵的波折變化,更好似一個演繹故事一般,傳遍了整個東埔市的的黨政機關。各種各樣的傳言,更是猶如亂草一般,不斷地朝著四方綿延。

張燾龍回到高新區之後,就將自己關在了辦公室,以往他的辦公室外麵,總是等滿了前來匯報工作,以及打著匯報工作之名,實際上想要和他親近的人。

但是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張燾龍的辦公室一下子變得出奇的安靜,足足有一個多小時,都沒有一個人敲門。

從沉吟之中站起身來的張燾龍,覺得自己口渴難耐,這才想起自己從回來都沒有喝上一口水。被生理逼迫的張市長,掂起水壺朝飲水機走了過去。

摁了兩下飲水機,水緩緩的流了下來,在水流了半杯的時候,水流一下子停了下來。張燾龍看著一下子黯淡了下來的房間,頓時明白辦公室應該是斷電了。

端起杯子將半杯水喝下去,張燾龍又恢複了先前的精氣神,對於這次直言的結果他是有預料的,因此,放下杯子之後,張燾龍就拿起筆開始寫了起來。

這次他寫的是開發區還沒有完成的工作,準備到交接的時候用。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張燾龍辦公室的光線,也漸漸的暗淡下來。如果是以往,根本不用他吭聲,電路一旦出現問題,管理機關事務的科室,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馬不停蹄的忙活起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之中,秘書小吳快步走了進來,他看到張燾龍在寫東西,趕忙去開燈,發現燈竟然打不開之後,這才趕忙道:“張書記,我這就給機關事務管理科打電話。”小吳一邊說話,一邊快速的撥通了機關事務管理科的電話。

可是五分鍾過去了,別說來電,就是一個人影兒也沒有來,看著越來越暗淡的光線,小吳忍不住再次拿起了電話。

“小吳,不用打了,他們可能太忙了。”張燾龍看著小吳那因為生氣而有些扭曲的臉,笑著安慰道。

小吳在機關多年,也知道世態炎涼這回事,但是自己的老板還沒有動地方,這些人就敢明目張膽的這麽幹,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張書記,機關事務管理科那幫人,我得罵他們幾句!”說話之間,小吳再次撥打了電話。

“什麽,張書記辦公室電路壞了,吳秘書,您放心,我這派人去修,嗯,剛才就想過去的,一時找不到人,給耽誤了!那個什麽,今天電路出了點毛病,好幾個領導的辦公室線路都壞了,您要是早給我打電話,我也好安排。”

作為機關的老油條,機關事務管理科那位科長,隻是幾句話就將小吳要發的脾氣給硬生生的堵回來了,恨恨不已的小吳掛斷了電話,朝著窗外看了過去。

窗外越加的暗淡,但是一盞盞燈,卻從窗戶透出了潔白的熒光。透過這些光,更可以看到各個辦公室裏潔白的牆體,以及正在跟著各種事情的人。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小吳在這一刻越加明白了,他朝著張燾龍看了一眼,卻發現已經放下筆的張書記,臉上無比的輕鬆。

“小吳,收拾一下,咱們回家。”張燾龍朝著小吳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就準備去拿自己的包。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隨著小吳打開門,就見辦公室的主任快步的走了進來,有些發胖的辦公室主任手中,此時還拿著三根已經點著的蠟燭,他一邊走,一邊沉聲的向張燾龍檢討道:“張書記,機關事務管理科的老侯真不知道怎麽搞的,連您這裏斷了電都不知道!我看那個位置,他還是不要坐下去了。”一邊說話,他一邊朝著小吳招手,示意小吳幫自己將這些蠟燭放在張燾龍的辦公桌上。

而就在小吳忙活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

“張書記,您這辦公室的電是怎麽了,這黑燈瞎火的,我看您還是先到我辦公室裏坐坐吧。”高新區的副區長房嶺軍一走進張燾龍的辦公室,就朝著張燾龍熱情的邀請道。

而隨著房嶺軍的到來,就好似一根導火線一般,一會功夫,就有十多個人走進了張燾龍的辦公室,這些人之中,足足有一半以上,手裏都拿著蠟燭和手電筒這等的照明工具。

而機關事務管理科的人,更是一下子連著來了四個電工,還沒等科長老侯作自我批評,就成為被眾人炮轟的對象了,更有主管後勤的副主任直接要老侯做出深刻的檢討,不然的話,就卷鋪蓋滾蛋。

這突然的變化,張燾龍看在眼中,就在他感覺到什麽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正當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之時,自己的手機也響了。

猶豫了一下,張燾龍還是將手機拿了起來,看了一下來電號碼,他就趕忙尊敬的道:“祝書記您好。”

房間之中本來亂哄哄的人,此時聽到張燾龍嘴中說出了祝書記幾個字,一個個頓時趕忙閉住了嘴巴,房間頃刻間就變得安靜了起來。

“多謝祝書記,我明白。”在聽了電話那頭祝於平的話之後,張燾龍嚴肅臉上的肌肉顫抖了一下。

祝於平的電話說了有三分鍾,而他辦公桌上的電話也響了三分鍾。站在電話旁邊的辦公室主任看著一個個閃動的來電號碼,心中不由得暗自擦著汗。

當掛斷祝於平電話的時候,辦公室的燈亮了起來。但是眾人卻沒有走的意思。一個個站在那裏,支愣著耳朵聽張燾龍打電話。

二十多分鍾之中,張燾龍接到了十多個電話。這些電話,都是告訴他一個消息,那就是他安然無恙了,除了這些討好的電話之外,張燾龍從祝於平等人的電話中,聽到了一個消息:這一次他之所以能輕鬆過關,完全是因為有人在後麵保他,至於是誰出的這份力,他不問也知道是誰。

可是,王市長為了保自己,究竟又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呢?張燾龍望著窗外的燈光,一時間心裏難受的緊。

在黨校旁邊的一個茶館裏,王子君看到了專程進京的張燾龍,和前些時候相比,張燾龍多了一絲的疲倦,但是那雙眼睛,依然炯炯如電,好像充滿了鬥誌一般。

一壺茶,在房間裏飄起渺渺的白煙,張燾龍一邊幫著王子君將麵前的杯子倒滿,一邊輕聲的道:“王市長,我敬您一杯。”

王子君看著恭謹的張燾龍,笑了笑端起茶杯靜靜的喝了一口。然後笑著道:“燾龍,怎麽想著進京來了?”

“市裏成立了一個招商團,我被任命為副團長,現在招商團正在四麵八方招商。”張燾龍的話語之中,依舊多出了一絲苦澀。

王子君明白張燾龍這個任命的意思,這是有人不願意看到他阻攔鎮非公司項目的進行,故意給他安排了這麽一個差事支開他。王子君很想安慰張燾龍兩句,但是最終,他還是淡淡的說道:“燾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市長,我知道一切都會好起來,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向您表示感謝的。”張燾龍說話之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王子君看著一臉恭謹的張燾龍,輕輕地一拍桌子道:“燾龍,你這是要幹什麽,趕緊坐下。”

“王市長,要不是您,恐怕我這次就不會這麽輕鬆的招商引資了。”消息的傳播,曆來都是很快。特別是關係到省市領導的事情,傳得更加的快速。

胡一峰在省裏麵大發了一通脾氣,雖然並沒有針對任何人,但是這場脾氣卻被有心人很快聯係在了東埔市王子君打的那個電話上。而從省到市,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王子君說了什麽,居然讓胡一峰把杯子都摔了。

憑空猜測別人的話,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根據事情發展的去捋順經過卻很簡單。很快,一條條脈絡,就被人分析了出來。

王子君打電話之後,胡一峰給董國慶打了電話。而東埔市正在商議如何處理不按規矩出牌的張燾龍,而最終的結果卻是董國慶在接到胡一峰的電話之後,等於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將自己醞釀好的處理意見又給收回去了。

光憑這些,就能分析出王子君幫著張燾龍說了話,而且說得肯定是一些觸動了胡一峰神經的話。

“王市長,為了我讓您……不值得。”張燾龍看著王子君,沉吟了半分鍾之後,動情的說道。

“有什麽值不值得的,燾龍,你的脾氣啊!”王子君哈哈一笑,端起茶壺將張燾龍麵前的水又添滿了幾分。

張燾龍看著淡定的王子君,心裏一陣感動,他沉吟了瞬間,還是帶著一絲倔強的道:“王市長,我這脾氣,恐怕是改不掉了。”

王子君沒有說話,他嘴上雖說讓張燾龍改一改脾氣,但是實際上,在他的心中,卻依舊喜歡那個敢於在胡一峰麵前仗義執言的男子。

“你要想走得更遠,就得改改你的脾氣。”王子君看了張燾龍幾分鍾之後,鄭重的說道。

張燾龍顯然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他看著王子君平淡的神色,突然道:“王市長,我想知道您究竟和胡一峰書記說了什麽?”

“其實也沒有說什麽。”王子君擺了擺手,笑了笑道:“我隻是告訴一峰書記,如果有人給他提個意見就被免職,那一峰書記這官當得也太霸道了吧。”

張燾龍的心一顫,他對於自己向胡一峰直言的事情從來沒有後悔過,而且在心中,還有那麽一絲自豪感。但是此時聽到王子君看似隨意的話,他才感到自己和王子君究竟差的多遠。

王市長這哪裏是勸人哪,這簡直就是罵人加威脅人啊,雖然他說的很是含蓄,但是卻話裏有話,自己都能聽懂,更何況是作為省委書記的胡一峰呢?

看著漫不經心的王子君,張燾龍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有些感謝的話,是用來說的,但是有些感謝,卻是要被記在心裏的。

輕輕地音樂,在茶室裏如水一般流淌,靜靜的喝了一杯茶之後,張燾龍突然道:“王市長,說實話,我對於自己的行為還真是有點後悔了。”

“怎麽?”王子君抬頭朝著張燾龍看了一眼,聲音越加的淡然了。

“王市長,如果不是我越級說了這些話,我現在應該還在開發區,雖然是螳臂擋車,但是我仍然能夠阻止一下鎮非公司的XP項目向咱們東埔市落戶。”張燾龍說到這裏,有些不甘的道:“可是現在,我卻是什麽也做不了了。”

王子君笑了笑,此時他有點明白當年薛耀進為什麽如此賞識張燾龍了,因為這是一個敢於幹事的人。

“王市長,雖然咱們把環保口號喊得震天響,但是有些時候卻是……,您知道嗎,就在我離開東埔市的前一天,一些專家已經開始論證這個項目的建設對東埔市會有什麽影響了。”

張燾龍說到這個論證會,拳頭就有點攥緊了道:“都是一群王八蛋,還專家呢,都是些拿錢就給辦事的婊子,他們給出的結論是影響很小,可以忽略不計,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

王子君笑了笑,這個結果他已經知道了,看著激動的張燾龍,王子君笑了笑道:“燾龍,你現在主要的任務,就是招商引資,至於其他的,我會辦的。”

張燾龍來的時候,雖然也想過要請王市長阻攔這件事情,可是因為心中明白這件事情並不容易,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他沒想到,王子君竟然不等他說,就把這件事給攬下來了。

王市長能阻攔得住這件事情麽?張燾龍看著靜靜喝茶的王子君,心裏充滿了信任。

王子君回東埔市是請假回去的,在他從山垣市的機場下飛機的時候,老董和趙國良兩個人就已經恭敬的等在了接機口的位置。看到兩人熟悉的身影,王子君心中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欣喜。

“王市長。”趙國良快步的將王子君手裏的包接到手中,然後快速的幫助王子君打開了車門。

而老董卻是朝著王子君笑了笑,就猶如以往一般熟練的走進駕駛的位置,將那輛黑色的奧迪輕輕地啟動了。

奧迪車飛馳在從山垣市到東埔市大道上,趙國良手裏拿著一個本子,向王子君匯報著東埔市工作的變化。在接近東埔市的時候,王子君讓趙國良撥通了董國慶的聯係手機。

董國慶在接到王子君的電話時,聲音裏充滿了笑聲:“子君市長,在黨校學習怎麽樣?我和在家的同誌一直想去看看你,都被這瑣碎事兒給纏住了,沒能成行,希望老弟多多諒解,可別挑我們的毛病啊!”

對於董國慶的親熱,王子君笑著回應道:“董書記,看您這話說的,見外了不是?我知道您忙,我這一走,所有的擔子都壓到您的身上了,要說應該覺得不安的,應該是我這個在黨校悠閑學習的。”

兩人的話,說得都很客氣,好似兩個久未見麵的朋友一般。扯了幾句套話之後,王子君笑著道:“知道董書記您忙,所以我從黨校回來慰問各位戰鬥在一線的領導,董書記,您今天中午沒別的安排吧,要不,咱們兩個在東埔賓館對付一頓?”

董國慶一愣,他顯然沒想到王子君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隻是短短的沉吟了半分鍾,他就沉聲的道:“王市長你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那好,今天中午,咱們在東埔賓館喝兩口,近來,賓館新請了一個大廚,一手魯菜做得那叫一個絕啊!”

王子君笑著答應了之後,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把電話給掛了。放下手機之後,王子君的手指輕輕地摁在了車窗的控製器上,隨著玻璃車窗的緩緩落下,一股清新的空氣,帶著一絲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離開東埔市差不多兩個月了,這一次返回,王子君的心中不覺充滿了感觸。他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的人,但是此時心裏一絲絲的感傷,卻是在他的心頭激**。

他不想離開這個讓他投入了汗水和奮鬥的城市,所以他回來了,雖然這一次回來還是要離開,但是為了能夠成為在這次競爭的成功者,他必須要回來。

“停車。”車子在行駛到一片正在忙碌的土地前,王子君沉聲的朝著老董說道。

老董沒有說話,無聲無息的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王子君從車上走下來,輕輕地呼吸了一口空氣,就邁步朝著一個正坐在田頭喝水的老人走了過去。

“老人家,趕路有點渴了,能借點水喝麽?”王子君來到老者的身前,輕聲的問道。

那老人本來對停下來的車子就很是驚訝,此時看到這個從車上走下來的年輕人很有禮貌的對他說話,一種被尊重的感覺,讓他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杯子這個……你喝吧。”老人先是有些躊躇,但是最終還是把自己的粗碗好好地涮了一遍,這才將一碗水端在了王子君的麵前。

王子君笑了笑,向老人家道謝之後,一口氣將碗裏的水喝掉大半,然後笑著道:“老人家,你們怎麽這個時候種紅薯啊?”

“春天種的紅薯熟的早,到時候在城裏賣比糧食收的多。”老人接過王子君遞過來的煙,摸了摸,笑著向王子君說道。

看著老人淳樸的笑臉,王子君又坐著和老人閑談了幾句,這才將碗裏的水喝完,朝著車子走去。雖然他和老人隻是說了幾分鍾的話,但是這最簡單的談話,卻讓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農民種地,為的是增加收入,而自己使用的一些手段,也是為了讓事情順著正確的方向發展。

中午十一點半,當王子君走進東埔賓館的時候,市委秘書長黨恒已經等在那裏了。在看到王子君走過來的時候,黨恒整了整衣服,快步的朝著王子君迎了過來。

“王市長,您一去學習,可把我們想壞了。”黨恒的聲音不低,聽上去好像有點誇張,但是他握著王子君緊緊搖晃的手,卻是說明了一切。

王子君拍了拍黨恒的手,他明白黨恒是在對自己在那次遴選事件中的出手表示感謝。雖然不在東埔市,王子君對於黨恒的現狀還是了解的,自從那次遴選事件之後,黨恒雖然依舊是秘書長,但是他在董國慶那裏的地位,卻是已經一落千丈了。

用蔡元滄的話說,董書記正有意拉開和黨恒的距離,黨恒這個沒有書記支持的秘書長,讓位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黨秘書長,我同樣也想你們哪,這不,一過星期天,我立馬就跑回來了,回家來看看。”王子君一麵跟著黨恒朝著包間裏走,一邊用一種開玩笑的口氣道。

兩人說話之間,就走進了一個大包間,隨著兩個服務員將門子輕輕地推開,早就坐在房間之中的祝於平等人紛紛站了起來。

“王市長,您要是再不回來,我們還說要去京裏找你喝酒呢!”羅建強一邊朝著王子君伸出手來,一麵親熱的說道,在處理張燾龍事件上的表態,好像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一般。

王子君同樣笑得很是燦爛,他和羅建強親切的握手之後,更是用埋怨的口氣道:“你這個老羅,老是說要到京裏找我喝酒,我為了等你來,專門托人從二鍋頭的老廠家買了兩瓶陳釀的酒,可是你這個貴客卻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今天為了罰你,你得好好地喝兩杯。”

和羅建強說話之間,王子君又向其他常委說笑了幾句,一時間,整個包間之內的氛圍都變得熱烈了起來。

“王市長,董書記和蔣部長因為有些事情要辦,所以要晚一點。”黨恒在王子君落座之後,輕聲的說道。

王子君笑了笑道:“秘書長,咱們東埔市這麽多事情,董書記不忙才怪呢,這樣吧,咱們先等一等,董書記來了咱們再開席。”

時間在等待之中慢慢的過去,在十二點過了十五分鍾之後,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臉歉意的董國慶一走進房間,就大聲的朝著王子君道:“王市長,真是太抱歉了,今天的事情有點多,我一心想著早下班,但還是被人被耽擱了幾分鍾。”

王子君從椅子上站起來和董國慶握了握手,笑著道:“董書記,我剛才還和建強書記、廣兵書記說呢,我這一學習,可是將家裏的活計都壓在了您的身上。這一次回來,可得好好地敬您兩杯啊!”

“子君市長,我也是真想你啊,沒有你在市裏麵坐鎮,還真是有點忙不過來,不過呢,這學習乃是上級對於你的重視,咱們東埔市的工作就算是再忙,也不能耽誤你學習的事情。”董國慶說話之間,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蔣慧明跟著董國慶走進來,他在董國慶落座之後,也笑著朝王子君道:“王市長,我們可真是想您啊,不過董書記說得對,咱們就算是再忙,也不能耽誤您的學習大業。畢竟您這次學習,可是代表咱們山省去的。”

王子君那裏聽不出他話裏有話,但是王子君不願意和蔣慧明一般見識,他朝著蔣慧明點了點頭,就輕聲的道:“咱們今天又聚在一起,就好好地喝一場,秘書長,要人上菜吧。”

東埔市的大佬在這裏吃飯,賓館的大小領導,一個個都在門口伺候著。黨恒吩咐了一聲,隻是用了三分鍾,一桌子的菜,就擺滿了厚重的餐桌。

因為王子君和董國慶兩個人都是笑容滿麵,所以這一次喝酒的氛圍很是熱烈。但是王子君還是能夠從這熱烈之中,感到一些人對他的生分。這些生分的人雖然嘴上越加的熱情,但是這種生分,卻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能夠掩蓋的。

羅建強和彭廣兵這兩個副書記,看來注定要和自己漸行漸遠了。王子君心中感慨,但是表情上,卻是越加顯得熱情。好似他根本就看不出這一些生分一般。

而董國慶的敬酒,也顯得很是熱情,今天的董國慶,顯得分外高興,他一向喝酒都顯得很是嚴謹,但是今天卻是破例一般的端著酒杯和王子君連連幹了三杯酒。

黨恒看著這場酒席的熱鬧,心裏卻是有些落寞,他已經從省委組織部的熟人那裏聽到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好的消息。

調離東埔市,到省委政策研究室當副主任。這個安排對於黨恒的仕途來說,算得上是一次挫折。雖然這個消息還沒有被證實,但是他心中清楚,越是小道消息,有時候越是事情最為準確的走向。他作為東埔市的秘書長,要調離他的,就是省委也要征求董國慶的意見。

可是現在,董國慶並沒有給他說任何話,更沒有透漏任何的消息。

看著酒桌上其樂融融的眾人,黨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想法,那就是在這桌酒席上聚會的人,不知道以後是不是還有機會重新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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