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五章 未踏羅南地 風雨已襲身(新卷求安慰)

坐在從山垣市開往東埔市的車上,王子君看著外麵的風景,心思已經飛到了千裏之外的南方市,飛到了秦虹錦的身上。

雖然在電話裏秦虹錦請他這個大書記盡管放心,而伊楓,也是一副無比輕鬆的樣子,但是作為一個男人,王子君的心卻是半點都沒有放下。

想到伊楓,王子君又想起來依舊在京裏的兒子。這個胖乎乎的小家夥會笑了,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你,小魚似的嘴巴老是拱著莫小北,那虎頭虎腦的樣子實在是招人喜歡。

本來,王子君在十天前就該去羅南市上任了。但是,因為兒子的出生,作為山省一把手的胡一峰很是大方的給了他十天假期,讓他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十天的時間,真是一晃而過。在這十天之中,山省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要說對全省影響最大的,既不是他擔任羅南市的市委書記,也不是京城那位被許多人看好,基本上已經確定在多年之後推出的阮震嶽接任東埔市市委書記。而是作為省委秘書長的關永賀終於有了個省委常委的頭銜。

畢竟對一個省來說,省委常委的變換,才是最讓人注意的。王子君上任的羅南市以及阮震嶽去東埔市,隻不過是一個區域的大事情而已。

關永賀在宣布了任命之後,專門給王子君打了一個電話,雖然隻是淡淡的說了幾句,但是話裏話外,還是把對王子君的感激含蓄地表達出來了。

對於自己的上任,省裏麵基本上也算是定了下來,兩天之後,就由省委組織部長許錢江親自送王子君到羅南市上任,而王子君之所以決定坐著公交車來羅南市,主要還是因為羅南市新近發生的一件事情。

那是在三天前,王子君還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之中,有一天他出門給孩子買東西,卻被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給攔住了。

這個女人四十多歲,滿臉憔悴。一見到王子君,第一個反應就是撲通一聲跪下了,拉著王子君的手,非說要向王青天反映一下丈夫的冤情。在門口武警戰士的幫助下,王子君總算讓這個叫江小榮的女人平靜了下來。

這個叫江小榮的女人也沒有具體要告的人,隻是說她的丈夫死得冤。她的丈夫章榮軍,是羅南市建委的副主任,前幾天羅南市小芽山水庫被暴雨衝毀後,章榮軍從建委的辦公樓頂縱身跳下,跳樓自殺了。

而小芽山水庫的質量問題,更是隨著章榮軍的自殺,全都落到章榮軍的身上了。江小榮覺得自己的丈夫死得太冤了,所以她就跑到王子君這裏來告狀。

對於女人反映的情況,王子君不置可否,隻是幫著女子在京城裏住下了。

王子君對水庫的事情沒有調查,也沒有直接形成看法,不過現在自己還沒有到羅南市上任,就已經有人把狀告到了自己這裏,尤其是能把自己在京裏的住址打聽得絲毫不差,如果單單靠這個叫江小榮的女人,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太難了。

看來,自己還沒有到羅南市赴任,就已經有人想把自己拉進羅南市的風風雨雨之中了。江小榮的身後,一定有高人指點,而這個高人指點江小榮找自己,他想要讓自己對付的,恐怕就是另外一個高人了。

正是基於這種原因,王子君才下定決心要趁著上任之前,到羅南市走一走,看一看,雖然看到的隻是表麵現象,但是至少比自己兩眼一抹黑強多了。

“聽說咱們市裏麵要來一個新書記,好像年輕的很。”就在王子君沉吟的時候,就聽車廂裏有人大聲的說道。

王子君扭頭一看,就見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正一邊搖著一把扇子,一邊朝著身邊的人大聲的說道。看這漢子的打扮,像是一個跑買賣的,手裏夾著一個黑色的手提包,半新不舊的依舊是以往的老式風格。

“嗯,我也聽說了,好像是從東埔市那邊調過來的,聽說在東埔市幹得很不錯,被上麵相中了,調到咱們羅南市當市委書記來了。”中年漢子的話,在寂寞的車廂裏很快得到了響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上身穿著白色的襯衣,頭發梳的幹淨整潔,給人的感覺一看就是個幹部。

“幹得不錯還能到咱們羅南市來?看來混得也不怎麽樣,要不然咱們羅南市這個小廟,哪裏容得下這大菩薩喲。”

“話也不能這麽說,我聽說東埔市去年的財政收入排在全省最前麵,咱們羅南市卻排在了最後麵,省委領導為了帶動咱們羅南市的發展,才讓東埔市的市長到咱們這裏來當書記的。”

七嘴八舌的聲音,在車廂之中響了起來。王子君發現,自己這個新任書記,居然成為了車廂裏最熱的話題之一。

“能不能帶動咱們市裏麵的發展我不管,我隻盼著他來了能幹點實事,把咱們這條路修一修。你說咱們羅南市好歹也算是山省的地級市吧,嘿,從山省到羅南市別說高速了,就連省道都比別的地方差得多。人家別的市到省裏,也就是一兩個小時的路程,可你看看咱們羅南市,到省裏最少也得他娘的五個小時呢。”

那搖著扇子的男子說話之間,朝著客車的司機道:“老弟,我經常坐你的車,也算是常客了,老兄問你一句,你們這車什麽時候換成帶空調的?這天不熱的時候還好對付,現在這種天氣沒有空調,這動動胳膊都是揮汗如雨啊!”

和市委書記比起來,換車這種話題,好像更能夠引起共鳴,畢竟市委書記離他們這些小老百姓太遙遠了,而換車才是關係到他們出行的一件大事。

正在開車的司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小夥子,此時他已經把身上的背心給掀起來了,盡管車座的上方有一台小風扇不停的轉動著,但是此時身上依舊有汗。

聽到人問,他頭也不回的答道:“老哥,你以為光你自己想換車啊,我也想換哪。你們也就是坐幾站路的距離,我呢,我可是天天在這個煤窯爐裏蒸著啊。看著有的同行開著空調大巴,咱這破車比人家落後多了,天熱受罪倒還是小事,問題是這臉上也掛不住哇!”

“可是換車那是要錢的,就我們公司拿狀況,也就是一個麵前支持,要想換車,最少也要把這輛車開零散了。再說了就這鳥路,就算是換成新車,恐怕也跑不了幾年就壞了。”

“就是,這路他娘的真的該修了,我記得前年市裏麵不是宣傳要準備修一條從咱們市到省城的高速公路麽?怎麽都這個時候了,還沒有動工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一邊喝著一瓶礦泉水,一邊不滿的說道。

他的話,讓那位司機嗤之以鼻的道:“老弟,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記得那個老黃曆?我告訴你,那個計劃一出來,我們公司上下一片歡騰,尤其是我們這些跑長途的,還專門為這事好好慶祝了一下呢。問題是現在兩年的時間都過去了,這承諾根本就是一個屁,放出去之後,就被大風刮得沒影兒了!”

“放屁怎麽會帶響呢,你可別忘了咱們書記的外號,空炮書記的話你也能信?”拿著扇子的中年人將扇子一合,笑眯眯的說道。

空炮書記,王子君忍俊不禁。老百姓的語言太豐富了,沒想到程自學老兄還有這麽霸氣的一個名字,心裏好笑之餘,王子君開始為自己擔心,暗道自己在羅南市呆不了幾年,不知道會落個什麽樣的外號。

“兄弟,說話別那麽刻薄嘛,老程還算不錯,最起碼每年的工資好歹還能發上十個月的。”幹部模樣的男子,帶著一絲善意對拿扇子的中年人說道。

那跑買賣的人可能也看出來男子是個幹部,聽他這麽一說,索性把嘴巴閉上了。

“對了,你們聽說了沒有,據說李市長知道了自己仍然在市長的位置上原地不動踏步走,把杯子都給摔了!”也許覺得路上沒聲音的日子太無聊了,那位搖扇子的生意人,再次挑起了話題。他雖然是朝著車裏麵的大多數人說的,但是目光卻是看向了剛才那個幹部,好像自己這個話題,需要得到幹部的驗證一般。

那幹部也感受到了生意人的目光,雖然隻是一個小幹部,但是對於這種目光,卻很是受用,朝著那幹部笑了笑,神秘地說道:“這話可不能隨便說,領導也是人嘛,高興了會笑,生氣了會發脾氣的。這很正常麽。”

“李龜年當了這麽多年的市長,活沒少幹,難沒少作,到頭來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舅),他能不生氣麽?換了我,早給他撂挑子不幹了!”開車的司機繃著嘴,在說到李龜年在三個字的時候,特別用了重音。

雖然司機說話帶著一種羅南市特有的方言,但是王子君仍然聽懂了這人為什麽把李市長的名字給改了。暗笑這人真是會琢磨,如果讓羅南市的市長李貴年知道自己的名字都被人篡改了,不知道這個總是笑眯眯的李市長,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對於將要和自己搭班子的搭檔,王子君倒也並不陌生,大家都是市長,一塊開會的次數也不少。偶爾也互相坐坐,和李貴年雖然沒什麽過深的交情,但是見麵熟還是沒問題的。

“嗨,誰不想當一把手啊,問題是他能不能當得上。程自學能跟他和平相處,那是老程有容人之量,在很多方麵不爭不搶,老李這家夥可不是好惹的,不知道要來的這個新書記,能不能降得住他。”那幹部模樣的男子笑了笑,繼續對這種事情點評道。

“哎,這當官的風光不假,整天勾心鬥角的也挺累人的。咱們這些小老百姓才不管他們怎麽鬥法呢,隻要能讓咱多掙錢,把腰包人弄鼓了,老子就支持誰。”搖扇子的商人往車後一趟,大聲的說道。

“那是,現在誰跟錢過不去啊,你老哥這次批的貨,恐怕能掙不少吧。”司機點了一根煙,一邊抽,一邊朝著那商人說道。

被人恭維一下,到底是讓人高興的事情。這生意人一高興,興致越發的高了:“咱掙錢不多,但是掙得安生。當官雖然來錢快,但是那玩意風險大啊。知道嗎,聽說前幾天,市裏有個當官的跳樓自殺了!”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市建委的一個副主任,哼,要說跳樓死還真是便宜他了,就因為他負責建設的那個水庫,讓老子一年的辛苦,全都他娘的打水漂了。”一個麵色黝黑,身上的白背心都被汗漬染黃了的漢子,苦大仇深地說道。

“就是,那水庫也不知道是怎麽修的,我聽說裏麵的鋼筋都不合格啊,我都奇怪了,當初工程峻工之後,他們是怎麽通過驗收的呢?”小商人對這件事情也很上心,很是自得的將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

但是和小商人相比,那個喜歡說話的幹部,此時卻是閉了嘴,根本就不接口,好似有什麽顧忌一般。

“老哥,我們這些人都是聽說。你在政府裏邊上班,應該知道的比我們多。給我們扯扯到底咋回事啊?”那商人並沒有因為幹部的沉默就放過他,帶著一絲乞求的朝著幹部說道。

其他車上的人,對於這個話題也很是感興趣。他們對於這件事情,大多也都是道聽途說,此時有個公家人在這裏,自然就被他們當成了權威。

“是呀,老哥,咱們都是在這裏說閑話,你說說那個市建委的副主任是不是家裏很有錢?我聽說他兒子開的車都值二十多萬呢。”

小司機也跟著起哄道:“就是!那個建委副主任叫什麽名字來著?哦,就是他,我聽說他根本就不是從樓上跳下來想自殺的,好像是有人把他給推下來了。

七嘴八舌的話,從很多人的口中都吐了出來,但是剛才那位好像很愛說話的幹部,此時卻一言不發。被人逼得有點急了,他才沉聲的道:“這種事情,誰能夠說得清,你們還是等著看新聞吧,這件事情應該有調查結果。”

“調查結果?嘿嘿,關鍵是在咱們不信那個,要是信那個,那才是傻子呢!”司機笑了笑,踩了踩油門,車子就快了幾分。

王子君這次坐車先到羅南市,就是想要聽聽這方麵的事情。此時見那個幹部不開口,他也跟著笑道:“咱們說閑話就是為了解悶,反正都是胡扯,當不得真,老哥你就當給我們講個故事,反正咱們下車後誰也不認識誰了。”

王子君的話,說到了幹部的心裏,他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這才道:“既然這位兄弟說了,那咱們就哪兒說哪兒了,當個笑話聽吧。那副主任究竟是怎麽死的,咱不知道,但是按照程序來說,這個水庫的質量,那可是要經過市裏麵層層把關的。”

中年幹部的話說得很是含蓄,可是王子君卻從這含蓄之中聽出了什麽,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但是在心裏卻也認同了這人的說法。

因為幹部的不太配合,所以車廂內說話的氛圍也就少了不少。而隨著車窗外不斷吹來的風讓車內的溫度降低了不少,就開始有人在車廂之內打起了瞌睡。

瞌睡是會傳染的,隨著幾個人入睡,車廂裏頓時安靜了下來。王子君並沒有睡,他開始閉著眼睛思索著自己到羅南市之後的事情。

如何打開局麵,從哪個部分開刀樹立自己這個市委書記的權威,這都是王子君要考慮的,幾年的從政經驗讓他認識到,要想將一個地方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首先要把自己的權威樹起來。

對於被調到羅南市,王子君嘴上雖然很少說什麽,但是他的心中卻也憋著一口氣,特別是見到那位阮震嶽,發現自己居然是在給這個人讓路之後,王子君的心就有些不平和了。

說句好聽的,自己是讓路;說句不好聽的,在某些人眼裏,自己就是一塊墊腳石,用來給別人墊路的。

憑什麽讓自己來當墊腳石呢?雖然不再年輕了,但是王子君覺得,不管基於哪種考慮,都得把這口氣給掙回來。

羅南市的現狀,必須改變,如果改變不了羅南市,自己就隻有當墊腳石的命運,而一旦將羅南市發展起來,說不定自己就能夠掩蓋那位的光彩,讓他知道,拿人當墊腳石,有時候會把腳硌疼的。

無數的念頭,在王子君的心中翻動,就在他心中此起彼伏的想著的時候,就聽司機突然道:“大家都坐穩了,馬上就到咱們市的地界了。”

司機的一句話,頓時讓車廂裏的人全都睡意全無。那本來正昏昏欲睡的生意人,更是趕緊把扇子收了起來。

王子君讓自己坐穩,眼睛一直望著窗外。就見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山峰,接連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看著這些一片青翠的山峰,王子君的心中就是一陣遼闊,可是還沒有等他完全沉醉在美景之中,車子就開始傾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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