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二章 砧板上的肉橫切豎切都由你

在官場混跡這麽多年,李貴年一直覺得在體製內喊的民主集中製,這是最糊弄人的一句口號了。任何時候,一把手的權威都是不容下邊人挑戰的。王子君剛來羅南的時候,李貴年曾經誤以為王子君的氣質太柔弱了,不具備虎虎雄威,隻怕不是一把手的料子。他也許隻需對王子君保持外交禮節式的尊重、冠冕堂皇的支持,就行了。

但是很快,李貴年就發現,事實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回事。和王子君打交道不多長時間,李貴年就深切地意識到,此君的處事風格根本不是強勢,而是一種說一不二的霸道。

比如說有些事情的拍板上,大家盡可以暢所欲言,王子君淡淡的笑著,含蓄的動作,嘴巴都不曾哼一聲,一副從諫如流的大度形象。但是很多時候,他隻需到最後總結的時候,說上一句“放放吧”,可能就徹底改變了這件事的決策方向,弄它個懸而不決,或者不了了之了。

每次王子君說放放吧的時候,李貴年都覺得他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含義卻變化莫測,有時是暫緩,有時是拖延,而最倒黴的,則是從此以後,這個提議被永遠的束之高閣了。

因此,有這個前奏在先,說出來這句話之後,李貴年大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有些話他李貴年不可不說,又不能亂說。李貴年說官話從來都是慢條斯理的,現在把節奏放得更慢了,斟酌著每個措辭。他內心裏顧及著武老,又想著他交待要照顧的成劍社,一雙手下意識的在下腹上摩挲著。不知是胸有成竹,還是心底發虛。

李貴年拿起桌子上的幾份資料,又開始給王子君分析起來。大多數企業,他分析得和剛才沒什麽區別,但是在說到不老康的時候,語氣和態度卻是大相徑庭了。

“王書記,這不老康乃是全國保健品的領軍品牌,而且還在出口創匯,在國外還是比較有影響力的。對了,它還是國家級的誠信企業呢。”李貴年雖然抬著頭,但是他的目光確實沒有去看王子君,他清楚,依照王子君的心思,絕對會從自己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中意識到事情的不對。

可是看出來又能如何?自己還得在這條道上走下去,畢竟那成劍社已經把武老給搬出來了。現在在羅南市的政壇上,自己已經搖搖欲墜了,絕對不能再失去武老這個靠山的。

“王書記,我覺得不老康跟我們還是很有合作誠意的,他們的總經理成劍社,去年為慈善事業捐款上千萬,這個……”

李貴年還想滔滔不絕的說下去,但是當他抬頭看向王子君那淡淡的笑臉之時,所有的話頭一下子都戛然而止了。

和王子君這種聰明人談事情,自己這種突然的變化,根本就是掩飾不住的。意識到這一點,李貴年心想,自己與其跟這麽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兜圈子,反倒不如打開窗戶說亮話,自己現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橫切豎切都由人家了!

這麽一想,索性將文件一放,直言不諱道:“王書記,實不相瞞,那個成劍社找到了一個老領導,這個老領導當年對於我很有幫助,我這個……”

十分鍾之後,李貴年離開了王子君的辦公室,盡管王子君說了原則上同意,但是有一點李貴年卻逃脫不掉,在這件事情上,自己又欠了王子君一個人情。

他娘的,本來是自己要出氣的事情,最終弄了這麽一個結果,他奶奶的,這般的人情欠下去,自己以後在王子君麵前可就越加的挺不起腰杆了。

想到今天的事情,李貴年一上午的好心情全都他娘的煙消雲散了。將文件往桌子上一撂,整個人就好似癱瘓了一般的躺在椅子上。不過隨即就像想到了什麽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看著那寫著不老康情況的文件,嘴中喃喃的說道:“他娘的成劍社,你憑什麽難為老子啊,這件事我肯定會給你辦成,但是武老可沒有說什麽條件,你弄得老子如此的難堪,也別怪我下刀太狠了!”

李貴年回去怎麽想,王子君不知道,不過他的心情確實不錯,讓李貴年負責這件事情,一來可以讓他狠狠地對不老康下刀,二來也是想要送他一個順水人情,沒想到這第一個人情剛剛賣出,第二個人情就又欠上了。

李貴年在同一件事情上欠自己兩個人情,這下子還真是夠衰的啊!

心情不錯的王子君,目視著照進窗戶內的陽光,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呆在屋裏已經一天了,準備出去走走的王子君剛剛拿起電話叫董智濱,就聽到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王子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他輕輕地接通電話,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依依呀呀的聲音,這聲音很輕,根本就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麽。但是王子君的心裏卻是暖暖的。

“小甜豆,是不是想爸爸了?”王子君雖然知道電話那邊的小人現在什麽也聽不懂,還是輕聲的問道。

“啊啊啊……”電話那頭的小甜豆,此時隻能用這個聲音回答了。

“媽媽去哪裏了?媽媽對豆豆不好的話,爸爸回去替寶貝閨女出氣喲!”王子君知道這個時候伊楓在一邊搞鬼,笑嗬嗬地對電話那頭繼續道。

“嘻嘻,伊楓不在這兒,你王大書記真是太了解她了,伊楓都當媽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經常把豆豆給弄哭了!回來好好懲罰她一下!”一陣笑聲之中,傳來了秦虹錦的聲音。

聽到秦虹錦的調侃,王子君的老臉一紅,這話說得太曖昧了,不過隨即就笑著道:“不要緊,懲罰不了她就懲罰你,懲罰誰不是懲罰嘛!”

“去你的,沒有正經,也不怕小甜豆聽到了。”秦虹錦和王子君也是嬉鬧慣了,嘴上雖然嬌嗔,但是話語之中,依舊帶著一絲絲的嬌羞。

“你怎麽有空帶著小豆豆,是不是今天放假了?”王子君知道秦虹錦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在忙公司的事務。隨著君誠集團的不斷擴大,尤其是軟件方麵,有了莫小北這方麵的技術支持,已經成為了世界上讓遠在美洲的那個公司都顧忌不已的頂級巨無霸,作為公司第一人的秦虹錦,現在比她這個市委書記都忙。

秦虹錦嬌嗔了一聲道:“你這個家夥,就知道壓榨我的勞動力,難道我連休息的權利都沒有啊,我可告訴你,我現在已經簡政放權了,大部分具體事務,我都下放給管理層了,我隻需要掌握一個大方向就可以了。”

“哦,對對對,這才是領導嘛。”王子君說話之間,目光就落在了自己的手機上,他沉吟了一下道:“現在手機行業正在迅速的發展,尤其是智能手機,越來越走進人們的生活,如果你有閑散資金的話,可以在這方麵投資一下。”

“手機?公司倒也有這個打算,我一直在猶豫不決,不過老公你既然有這個心思,那就按照你的指示來吧。對了,現在加大那的一個公司向我們發出了投資邀請,他們生產的一種叫做黑莓的手機,我看著蠻不錯的。”

“那就投資吧!”王子君想到後世之中黑莓暢銷的場景,很是沉著的說道,隨即他好像怕秦虹錦在這方麵下定不了決心,又沉聲的道:“他們要多少資金,咱們就投資多少。”

“嗯,我知道了,都聽你的。”秦虹錦雖然有些奇怪王子君為什麽對這個公司這般的信心十足,但是她並沒有追問原因。這麽多年了,王子君在經商方麵好像有驚人的天賦和判決力,他的每一個意見和建議,都給她一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而且,實踐證明,王子君的每一個點子,都讓君誠集團更上一層樓。

“對了,聽說你現在在東埔市參加經貿洽談會?”秦虹錦的聲音,再次透過電波傳了過來。

對於經貿洽談會的事情,王子君本來就不準備瞞著秦虹錦,聽到秦虹錦這麽一問,就如實道:“不錯,我正在帶著羅南市參加經貿洽談會,你們公司收到邀請了沒有?”

“收到了,不過我沒有什麽興趣,所以就沒有去。”秦虹錦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道:“你們市怎麽樣?”

“還可以,雖然做不到獨占鼇頭,但是也絕對落不了尾巴。”王子君想到基本上已經可以簽訂的合同,很是自信的朝著秦虹錦說道。

秦虹錦咯咯的笑了兩聲:“就喜歡你這種自信的勁兒,早知道你占不了鼇頭,我就派人過去,跟你合作一個大項目,嘿嘿,可以氣死某些人嘛。”

雖然秦虹錦不怎麽來山省,但是對於山省之中的一些情況,心中卻是清楚的很。而她話語之中的某些人說得是誰,王子君自然是一清二楚。

“你可不要胡來!”雖然知道秦虹錦公司的錢都是幹幹淨淨的,但是王子君卻依舊不願意讓秦虹錦再牽涉進來。在他看來,隻有將雞蛋分別放在兩個籃子之中,才算是安全的。君誠集團好不容易斬斷了表麵上和自己的聯係,那最好就不要再發生什麽利益聯係。

“我知道了,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我絕對不會胡來的。”秦虹錦說到這裏,話鋒又是一轉道:“老公,昨天看了一個電影的宣傳片,那宣傳片的美女可真是我見猶憐啊!好像那拍攝的地方還是在你們羅南市哦!”

知道秦虹錦在開自己玩笑,也清楚自己真的什麽也沒有做,可是王子君的心中,卻不爭氣的升起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我和人家真的沒有什麽關係,你可不要胡說。”王子君沉吟了瞬間,大聲的辯解道。

“我也沒說和您有什麽關係,隻不過從人家上學開始您就關心人家,現在都這麽多年了,我覺得也應該是一個瓜熟蒂落的時候了,您說是不是啊!”

秦虹錦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戲謔,很顯然她又在用這件事情調侃王子君。如果說別的女人,王書記還可以把握,但是麵對前世和自己走過了二三十年的女人,王子君的心裏一時間真的有點說不出的苦澀。

“行了,給你開玩笑的,豆豆啊,你爸爸現在肯定臉都紅了。”秦虹錦好似感到了王子君的不高興,就把話筒轉給了正在咿咿呀呀的小甜豆。

而聽到小甜豆聲音的王子君,也笑了起來, 又和小甜豆說了幾句的他正準備掛斷電話,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了秦虹錦的聲音道:“老公,明天是個好日子,可能有驚喜哦!”

電話雖然已經掛斷,但是王子君的思緒卻是不短的蔓延,秦虹錦、伊楓、林穎兒,一個個的身影,從他的心中閃過。此時心思有點亂的他,根本就沒有注意秦虹錦最後一句話。

東埔市的二號別墅在落日的餘光之中,顯得有些落寞。坐在靠在窗戶的書桌前,阮震嶽正靜靜地看著一份文件。

經貿洽談會已經進行了兩天,而基本上簽約的項目也差不多都已經確定了。這兩天雖然阮震嶽在哪裏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是他的心理,卻覺得疲憊極了。

明天就是經貿洽談會的最後一天了,晚上的焰火晚會,就要給經貿洽談會畫了一個大大的句號。而那位將要到來的領導,也將使這次經貿洽談會顯得越加的光彩。

“咚咚咚”

輕輕地敲門聲從外麵傳了過來,聽到這敲門聲的阮震嶽瞬間收起了自己疲遝的形象,重新恢複了那笑容淡然,好似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樣子。

“進來。”

隨著阮震嶽的招呼,趙德乾快步的走到了房間之中,他朝著阮震嶽看了一眼,就輕聲的道:“阮書記,今天我去找成劍社,可是他今天的表現和昨天判若兩人,見到我隻是匆匆的說了兩句話,就以忙其他事為由借故走開了。”

阮震嶽沒有說話,神色表現的也很是平靜,但是此時他的心中,卻是充滿了震驚。

“怎麽回事?”阮震嶽沉吟了一下,輕聲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