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 第七六零章 一失笑成千古恨

最好今天能把人給找到。王子君心裏暗暗的祈禱道。隻是,要在這占地百裏的茫茫大山中尋找幾個不知行往何處的人,又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找不到的話,真不知道這麽一樁意外事件會產生什麽樣的負麵影響。再加上最近組織部門要對羅南市人事製度創新進行調研,這可真不是一個積極因素。

一個上午的時間,盡管王子君一直在辦公室裏處理事情,但是他的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孤煙山那邊。不過很可惜,孤煙山並沒有傳來任何的好消息。

有一句常言說得好,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此時的王子君可沒有這麽淡然。那十三個驢友的生命安全,就好似一座大山一般,重重地壓在了羅南市委市政府的身上。

“嘟嘟嘟”

電話鈴聲,突然間響了起來,王子君有些急切的將電話接通,就聽電話裏傳來了陽峰縣縣委書記顏士則的聲音。

“士則,怎麽樣了?”王子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沉聲的對電話那頭的顏士則道。

顏士則在何起銳匯報過這件事情之後,早就給王子君打過電話了,主要是向王子君作檢討的。自己粗心大意,沒把工作幹好,給王書記惹麻煩了。此時聽到王子君的聲音,更是生澀的說道:“王書記,派出的搜尋隊已經進山十幾裏了,還沒有發現人的蹤跡。

王子君吸了一口氣,這種結果,讓他感到很是有些失望。但是作為羅南市的主心骨,無論如何,現在的他都亂不得。

“士則,別灰心,十幾裏的範圍沒搜到人很正常,你們要進一步加大力度,在保證搜救人員安全的前提下,加快搜救進度。要知道時間就是生命啊!另外,多找一些熟悉地形的村民帶路,對一些容易迷路的地帶重點搜尋。”

“王書記您放心,我一定認真落實您的指示。”顏士則在做了幾句保證之後,就沉聲的匯報道:“王書記,有幾個家屬剛才情緒激動,非要跟著搜尋隊入山找人。”

對於家屬們此時的心情,王子君可以理解,但是讓家屬跟著進山,這是絕對不明智的。心中念頭閃動的王子君,冷聲的說道:“士則,家屬們的心情,我們要給予充分理解。但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頭腦發熱,千萬不能再讓群眾進山了,務必要保證大家的安全。”

王子君說的雲淡風輕,但是顏士則卻已經深深的感受到了,王子君心裏有些不滿。原本就有引起忐忑的他,心裏更慌了,語無倫次道:“王書記我知道,我知道該怎麽辦!”

放下電話,王子君的神色變得越發嚴峻起來。搜尋隊一個上午沒有找到人,那麽今天下午能有個消息麽?

為了搜尋這些進入孤煙山的人,羅南市幾乎動員了所有可以動員的力量,王子君還通過軍分區協調,請來了駐軍的一個山地連支援,加入了搜尋工作。盡人事,聽天命吧。

想到這兩句話,王子君的心裏就有些發寒。就在他心中思索著孤煙山的事情之時,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王子君將電話拿起來剛剛接通,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了省委組織部長許錢江的聲音:“子君書記,聽說孤煙山出事了?”

王子君對於許錢江知道這件事情先是一愣,隨即就老老實實的說道:“許部長,我也是今天上午才接到消息,說是有十三個驢友上了孤煙山,現在失去了聯係。現在我們羅南市已經調集了二百多名武警官兵和孤煙山熟悉地形的村民組成了搜救隊全力搜救,不惜一切代價,盡最大的力量把這些人找到。”

“嗯,一定要盡力搜尋,子君,你跟我說句實話,今天晚上能不能把這些人找到?”許錢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凝重了。

許錢江隻是這麽一問,卻把王子君給問住了。茫茫大山之中,要尋找十幾個迷失的驢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盡管王子君清楚許錢江想要聽的是什麽保證,但是這個時候,他哪裏敢打這個保票呢?

“許部長,請相信我,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務必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把人給找到!”

王子君的回答,顯然不能讓許錢江滿意。但是許錢江也明白,自己再逼王子君,王子君也是沒辦法。

“子君書記,明天調研組就要來咱們山省,對於這次調研,上麵很是重視,聽說楊部長會親自過來。”許錢江的聲音不高,但是話語之中隱含的意思,卻是讓人深思不已。

王子君也猜到了,明天的調研可能會有大人物要來,但是一聽說楊度陸要親自過來,還是嚇了一跳。楊度陸親自來,那麽此行,無論是對於山省還是對於羅南市來說,都是一件不容忽視的事情。

就在他交待小心再小心地做好接待工作的當口,這十三個驢友怎麽就迷失在孤煙山了呢?如果這件意外事件得不到妥善處理的話,那麽這次調研就不是快車道,而是變成滑鐵盧了!

王子君有些心煩意亂。不過他早已學會了不露聲色。現代社會,晉身官場,於喜於悲,都需要一種不為所動的老成。這是一種沉穩,一種剛毅。如果非要說成這是冷漠無情或者麻木不仁,那完全是貶低的說法,實際上卻是一種成熟。

“許部長您放心,我們羅南市一定會紮實做好這次接待工作,爭取不出任何岔子。”王子君保證道。

“不是爭取不出任何岔子,而是要確保萬無一失,根本不能弄出岔子來了!”許錢江又強調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之後,這才放下了電話。

王子君靜靜地點上一根煙,認真的思考了起來。現在這件事情能夠傳到許錢江的耳中,同樣也能傳到省委其他領導的耳中。那麽現在整個羅南市就是山省領導關注的焦點了!

自己本來就不被胡一峰所喜歡,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的話,在調研組來的時候釀成什麽不好的影響,那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王子君猜也猜得出來。

而就在王子君沉吟的時候,在離他辦公室不遠的地方。陸玉雄正在和孫昭希喝茶。陸玉雄的辦公室麵積和王子君的大小差不多,兩者之間的差別也就是一個處在最為向陽的東頭,一個處在樓的中間。

“孫部長,看到沒有,這就是老天有眼哪,姓王的這麽能折騰,看看,這下好了,折騰出來毛病了吧?!”陸玉雄一邊用茶壺往孫昭希的杯子裏添水,一邊幸災樂禍的說道。

孫昭希也笑了笑,他今天上午的心情不錯,而這個不錯主要都是因為孤煙山出的這檔子事情。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更何況現在這種事情關係到自己的仇家,而他自己則能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潮起潮落,安然無恙。心裏突然間湧起一種久違的快感:看別人笑話是一件多麽快活又而愜意的事情!

“嘿嘿,什麽時候出事不好,偏偏在上麵領導來調研的時候出事,你說,這是不是某人作惡太多,氣數已盡哪?”陸玉雄興致頗高,見孫昭希不說話,毫無顧忌的調侃道。

孫昭希看著陸玉雄那一向冷峻的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心中多出了一絲鄙夷。陸玉雄的肚子越來越大了,卻和宰相肚裏能撐船沾不上半點邊兒,更別說涵養、肚量了。現在的幹部思想越來越複雜,背地裏議論領導也早已司空見慣,但是像陸玉雄這種斤斤計較、睚眥必報之人,還真是少見。

有一次開黨小組會。會上,陸玉雄談心得體會,大談特談人心齊,泰山移。隻要羅南的幹部群眾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那就是羅南市幾十萬人民群眾的福氣!

孫昭希忍不住想笑,但還是拚命地止住了。看著陸玉雄的嘴巴一張一合,眉毛也微微地顫動著,你陸大書記說的不全都是屁話麽?這幾天有事沒事都把自己叫過來,詛咒王子君一番,恨不得他立馬變成倒黴蛋兒,怎麽好意思說出團結出戰鬥力來呢?

政治家誠實等於愚蠢,善良等於軟弱。這是孫昭希一度悟出來的一條真理,私下裏曾為它自鳴得意。政治不是桌麵上的東西,政治原本是無辜的,就像金錢。金錢是人用髒的,政治是人玩髒的,可又有什麽辦法呢?金錢是供人用的,政治是任人玩的。這麽一想,孫昭希才覺得自己險些要脫穎而出的爆發性的笑聲,總算在臉上化作一種佩服的笑意,柔和地**漾在臉頰上了。這個時候自己是不能笑的,一失笑便成千古恨了!

孫昭希想起來一個很不雅的段子。有回酒桌上聽某人扯淡,說詞典上的語言都是死的,生活的語言才是活的,官場上的語言才是最精妙的。比方說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真正的意思是什麽?真正的意思是講**的。隻有在這個時候,這句話豐富的內涵才算恰如其分地得到體現了。孫昭希當時聽到這種宏論,雖然覺得十分好笑又惡臭逼人,卻又不得不承認其精彩、貼切。

不過很快,他就把心裏對陸玉雄的鄙夷給收斂了,畢竟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更何況他心裏也清楚陸玉雄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些天他的日子不好過,而陸玉雄的日子同樣不好過。以往把持著羅南市人事權的陸玉雄,在這次人事調整中可以說一敗塗地。很多跟著陸玉雄走的鐵杆,在這次人事調整中不但沒有更上一層樓,反而從熱崗位坐上冷板凳了。這不但讓陸玉雄的威信大大受挫,還讓他的實力縮小了不少。

更有一些存了心思要向王書記靠攏的人,開始有意無意地和陸玉雄劃清界線了。

而王子君借助這次人事調整,不但賺足了麵子,更得足了裏子。羅南市人事調整的嚐試不但讓王子君在羅南市人事權力的掌控上越加的有力,還讓他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讚同。

自己人財兩失,而王子君卻人才兩得,這怎不讓陸玉雄鬱悶不已呢?

現在上麵派來調研組,正應該是王子君最為得意的時刻,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居然弄出來驢友進孤煙山不知所蹤的事情,這對於王子君來說,可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說不定成績總結不成,反而會因為這件事情,給弄成一個反麵教材呢。

“陸書記您說得對,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我覺得也是一些人氣數要盡了。不然的話,這兩件事情怎麽就這麽巧的湊在一起了呢?如果兩件事情分開來的話,對於那個人來說,可是沒有什麽大的損害啊!”孫昭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幽幽的說道。

陸玉雄笑了,他同樣看到了這一點。如果沒有上麵的這次調研,孤煙山出的事情,那跟王子君根本就沒有半絲的關聯,頂多也就是追究一下陽峰縣對孤煙山的管理不嚴。但是現在幾十名家屬和記者匯集在孤煙山下,而調研組又來調研,一旦將事情捅到調研組,那本來是給山省長臉的事情,就成了打山省的臉。

一峰書記會怎麽看,怎麽做?陸玉雄和孫昭希這些天沒少分析王子君,對於他和一峰書記之間存在的一些問題,兩個人更是琢磨了一個差不多。

“孫部長,我聽說你有一個同學在中組部當副司長,而且這次也跟著領導下來。”陸玉雄好似閑談一般的朝著孫昭希笑了笑,繼續輕聲的說道。

孫昭希點了點頭道:“當年在黨校培訓的時候,我們兩個分到了一個寢室,一起住了半年。”

用一起住了半年這個詞語,孫昭希主要是為了表示自己和那位同學關係不錯,但是這等的話語聽在陸玉雄的耳中,卻讓陸玉雄的肌肉抽搐了幾下。

兩個大男人一起住半年,當然,陸書記是相信孫部長和那位同學純潔的關係,他之所以會興起這種有些肮髒的想法,主要是因為前些天聽了一個不良段子的原因。

“聽說您那位同學也要跟著領導下來,你老兄可是要多多和老同學聯絡,省得讓人家以為你不熱情啊!”陸玉雄說道聯係兩個字,眼眸之中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陸玉雄什麽意思,此時可謂是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