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當滾著熱油的火鍋端上來的那一刻，蘇夏聒噪的嘴巴才肯閉上。她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小聲嘟囔道：“明明是家火鍋店，幹嘛不早說。”
“大小姐，勞駕您抬抬眼，看下招牌好嗎？”
“還是說醫學院的高材生就隻認內髒，不認字兒？”
蘇夏沉默，不服氣地輕哼了一聲，轉而將整幅心神投入到她的火鍋大業中。餐廳內的冷氣開得很足，客人們涮著火鍋也不會感到炎夏帶來的燥熱。蘇夏夾著一片小羊羔肉放入鍋內，貼近鍋壁的羊肉片發出“滋滋”的響聲。肉質翻卷，變色，染上一層誘人的紅油，再蘸上碗中的醬料，“啊嗚”一口塞進嘴裏，蘇大小姐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
蕭祁雪嫌棄地睨了她一眼，手中燙熟的菜卻直往她碗中跑去，“你這幅大而化之的樣子，蘇伯母沒催你相親？”
“催了啊，我有唐晨陽。”
蕭祁雪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注視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急切。蘇夏忙咽下口中的菜，緊接著道：“做擋箭牌。”
朝她扔了個白眼，蕭祁雪無奈地歎了口氣，“唐小少可真慘。”
“他慘什麽？！你沒看他玩兒得風生水起的模樣。我們這叫什麽？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沒什麽慘不慘。”
蘇夏正吭哧吭哧地解決手中的小排骨，沒心沒肺的模樣讓蕭祁雪愈發同情唐晨陽。她沉吟了一瞬，想著感情這事兒有時的確容易讓人混淆，尤其還是像他們這種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該被人點醒時，還是得需要有人出麵。既然蘇冬不願意，那就隻能她上了！
“誒，你說你倆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唐晨陽對你又是百依百順，你真一點兒也沒想過和他在一起？”
“在一起……”
蘇夏轉了轉眼珠，蹙眉問道：“我不喜歡他，怎麽和他在一起？”
“你還沒有喜歡上誰，怎麽知道你不喜歡他呢？”
“那你當初是怎麽喜歡上席曄哥而不是我哥的？明明我哥更溫柔，更和善，更……”
“打住！”
蕭祁雪黑線，慌忙止住喋喋不休的蘇夏，生覺自己真是沒事找事往坑裏跳。
“你都說了是你哥，那當然也隻能是我哥！”
蘇夏鄙視地覷了她一眼，鬼才信這個理由咧。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唇，機靈的眸中顯出幾分少有的成熟，“祁雪，雖然我沒有真的喜歡過誰，但我見過。你和席曄哥，煜聲哥和若若姐，雖然不盡相同，但那才是愛一個人該有的樣子，並不僅僅是對一個人好或接受一個人的好。”
蕭祁雪被她說得怔住，恍然間明白過來，苦笑一聲，沒想到這次倒是她膚淺了。
她一直覺得蘇夏是他們之中最小的一個孩子，不論年齡還是心智，且又一直被家人保護在一個相對溫和的環境中，少經世事，難免比其他女孩子更天真懵懂些。蕭祁雪注視著蘇夏頭頂的發旋兒眯了眯眼，眼中猶疑不定後多了一分了然。
這樣清晰堅韌的成長，勢必與外物有關，而若非家中突逢巨變，那便隻能是愛了。
——
這邊廂，蘇夏吃得歡快，蕭祁雪沉浸在對蘇夏小姑娘是否覓得良人的擔憂中，誰都沒注意到，她們隔壁座位，還畏縮著一個既好奇又膽顫的人。
打從蕭祁雪剛進門的那一刻，蕭祁霏就看見了，她身邊那個熟悉的短發女孩好像是蘇夏，兩人嘻嘻哈哈還像上學時那樣，鬧騰得讓人隻覺紮耳朵。
今非昔比，蕭祁霏也不是看不清形勢的人。雖然心中恨得抓心撓肺，她也不敢再去找蕭祁雪的麻煩，她甚至不敢貿然出現在她麵前。因為她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是否會惹怒那個可怕的男人，好不容易重新回到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離開。
她瑟縮著，瑟縮著，當蕭祁雪經過她的座位旁時，她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連呼吸都不敢。然而，那個總是對她橫眉冷對的人竟然笑著從她身邊走過，連一絲眼角都沒留下。
蕭祁霏的拳頭不自覺攥緊，巨大的空虛和失落感侵襲而來，這種被人無視的屈辱，恨得她連牙齒都在打顫。
“蕭祁雪，總有一天，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你也一定會一一經受！”
聽著隔壁桌不時傳出的零星低笑聲，蕭祁霏心中翻江倒海，一不留神便說了出來。雖然小聲，但那副咬牙切齒的神情還是對麵的朋友注意到了。
“祁霏，你怎麽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蕭祁霏被嚇了一大跳，她擔心地往後瞥了一眼，再確定沒被她們聽到後，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對麵的小姐更不解了，禮貌地為她遞了張紙巾，也不再出口詢問。
“抱歉，Abyss找我有點兒急事，我得先走了。”
她的聲音刻意壓低，笑容溫婉，眼神卻有些慌亂。她一邊說著，一邊準備拿出銀行卡結賬，然而摸錢包的動作卻有些緩慢。對麵的女子將她的一切動作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眼中一閃而過一抹嘲諷。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來結賬。”
“那多不好，說好了是我請你的。”
“嗨，有什麽請不請的，Abyss肯和我們家公司合作，已經是幫了我爸爸一個大忙，您不用客氣。”
蕭祁霏笑了笑，眉眼上挑，頗有幾分與有榮焉的自豪感。與那位女子道別後，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整理好巨大的帽子，搖曳著婀娜的身姿，小心翼翼地從蕭祁雪身邊走過。然而還沒等她鬆一口氣，在餐廳的旋轉大門前，便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
她惱怒地抬頭，怒意在那一刻瞬間消散，隨之而來的是控製不住的慌亂與無措。
“蕭祁霏？”
男人冷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蕭祁霏嘴唇抖了抖，哆嗦得厲害，扶著門框就想往外跑。
不料下一刻細腕被男人粗魯地一把抓住，碰撞出的巨大響聲吸引了門內門外所有顧客的注意力，蕭祁霏尷尬地低下頭，有種想去死的衝動。
然而這還不是結局，因為下一刻，男人當著所有人的麵，咬牙切齒地對她吼道：“還錢！”
她感覺到蕭祁雪和蘇夏似乎朝這邊看了過來，還有之前和她一起吃飯那位小姐，輕蔑和鄙視的目光像尖銳的芒刺，紮得她直不起背，鮮血淋漓，卻再感受不到任何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