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陪吃,陪喝,陪睡

長久以往一直壓在蕭祁雪心底的那個問題,終於被人強行翻了出來。

她一手創立的珠寶品牌,在失去組織這個強大靠山後,除了精巧的設計和上乘的原料,其餘一無所有。而在爾虞我詐的商界,她比誰都清楚勢力和人脈的重要性。無論她的君好在國際上的聲譽有多響亮,然而在這陌生的京城,稍不留神便能被本土企業絞殺。

站在22樓的落地窗前,俯瞰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股似曾相識的孤寂感漫上心頭。轟然倒塌的紅星大樓,冰涼陰冷的手術室,寸寸緊逼的蕭家……

她仿佛又看見了那場災難中遇難的許多人,看見了外公、媽媽,甚至是上一世臨死前的自己。

她聽見遇難者的家屬們抓著她的衣袖讓她償命,外公殷切叮囑著她為柏家報仇,還有媽媽早已模糊的音容笑貌。

蕭祁雪雙手環抱著,不自覺圈緊自己的身子,太陽穴鼓鼓地跳,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掙脫不得。那是一片純白的世界,擠滿了逝去的亡靈,一片哭天搶地的叫喊聲中,隻有她一人站在中間被緊緊包圍。

“不,不要,別過來。”

眼睛猛然睜開,蕭祁雪身形一晃,扶著玻璃窗險些摔倒。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被風吹散的神思清明了些,眉間卻仍籠罩著化不開的恐懼和驚惶。

“我這是怎麽了?”

抹了抹腦門上的一層細汗,她不禁苦笑出聲,暗道自己真是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了。恰逢此時,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蕭祁雪怔了一下,收斂了情緒,淡笑著接起電話。

“喂,有事嗎?”

話筒裏清清淡淡的嗓音傳來,沙沙的聽不分明,似乎是信號不好,席曄卻直覺一般立時便感覺到了她聲音的不對勁。稍稍頓了一下,他略過了原本想說的事轉而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蕭祁雪心裏本就不安,被他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問,更是愣著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慌亂之中隻得扯著嘴角戲謔道:“你打電話給我,反而問我有什麽事,席總,您會不會太不講道理了。”

“被人欺負了?”

“怎麽會,我看著像是很好欺負的樣子嗎?”

席曄冷哼一聲,“哪裏不像,一幅悶頭吃虧的傻樣。”

“你……!”手機在一瞬間被蕭祁雪捏得死緊,她咬牙切齒地磨了磨牙,大有想衝上去將這人撕碎的衝動。滿腔的鬱氣被席曄的藐視刺激得散了不少,頃刻之間她突然福至心靈的想到,眼前這說話欠揍的男人可是軍區最高首長的孫子,雖不涉政界,但自幼在機關大院裏長大,所知所解想必也不會少了。

是以,蕭祁雪話鋒一轉,斟酌著開口問道:“早上的新聞你知道嗎?”

席曄眼眸微眯,麵不改色道:“什麽新聞?”

蕭祁雪翹了翹嘴巴,有些不樂意地腹誹道,這麽大的新聞都不知道,擺明了一點都不關心我嘛!不過想是這麽想,於工作一事上,蕭總總是懷抱著孜孜不倦的學習精神的,和這相比,其他的小情緒都可以暫時往後放一放。

“呃……沒什麽,不知道算了。”

“我是覺得吧,我們公司初來乍到,根基不穩,很容易遭人陷害,恐怕還是需要多和政府官員接觸接觸。”

蕭祁雪難得的說話支吾,卻讓席曄眼中蒙上了一層笑意。好一個聰明的丫頭,君好在英國的地位和聲名並不低,居高位仍能從低處反思,雖然遲了些,但和旁人相比,已是很好。

見席曄不作聲,蕭祁雪搜腸刮肚,隻得自己又起了個話頭接下去,“當初在英國吧,這些雜事都是由慕白出麵解決的,我似乎不太擅長。”

“所以呢?”

蕭祁雪等的就是這句話,說到此處正好順杆而下嗬嗬笑問道:“所以嘛,還請席老師指點一二。”

聽著話筒裏刻意謙虛恭謹的語氣,想到平時張牙舞爪的小貓咪此刻溫順的樣子,席曄抿緊了嘴唇忍住不笑,心裏卻癢癢的巴不得立馬就見到她。

然而饒是大boss內心再波濤洶湧,冰涼的語氣卻仍舊擺脫不了固有的性冷淡風,“你說的是哪一方麵?”

蕭祁雪黑線,“隻是處理外交關係,難不成還要分專業方向?”

“那可不是,政商關係敏感,自然有明暗之分。”

“那你當初剛從美國回來設立分公司時是怎麽做的?”

“頂著腦袋上明晃晃的“席家長孫”四個字,我還需要做什麽嗎?”

如此傲嬌的語氣,聽得蕭祁雪瞠目結舌,愣了半晌之後又不得不恨恨地承認這是事實……

她閉上眼睛吐了口鬱積在胸腔的濁氣,“假設你不是官二代……”

“簡單。”席曄勾唇,轉了轉手中高級定製的鋼筆,漫不經心的模樣難得透露出平日未有的邪肆張揚。

“陪吃。”

“陪喝。”

“陪睡。”

蕭祁雪默,無力地捂臉,您老總結得還真精煉。

“唔……如果是你的話,前兩項可以免除,第三項做到位就好。”

“咳咳……和誰?”

“你說呢?”話筒裏傳來的聲音驟然變冷,激得蕭祁雪打了個哆嗦。

“我看誰有膽子碰你!”

蕭祁雪默了一瞬,方才委屈隱忍的氣性立即呈直線上升,咬牙道:“別鬧了,能不能好好說。”

然而席曄臉上卻沒有半分玩笑之色,他眼中隱隱閃過一抹掙紮,既而沉聲道:“可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現實。”

冰涼的聲音敲擊著她的耳膜,蕭祁雪愣怔著無言,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官場紛雜,生存不易,你要我教你方法,可這就是現實。”話說道這兒,席曄頓了頓,“當然,你還有我。”

蕭祁雪蹙眉,大腦飛速運轉,思索著席曄的深義以及其中的厲害關係。半晌,在席曄又簽完兩份文件後,蕭祁雪咬了咬下嘴唇,梗著脖子硬邦邦地丟下了幾個字。

“我要自力更生!”

又一次被這丫頭掛了電話,席曄望著手中黑掉的手機屏幕,臉色沉得能和其一拚。

“哼!又想拿一堆糖衣炮彈誑我,我才不上當!”蕭祁雪在辦公桌前坐定,吭哧吭哧翻出上午堆積的文件,飛揚的眉間重新染上自信的神色。

在看到呈上的最新財務報表時,蕭祁雪怔了一下,眼神有些凝重,既而又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他不知道,我作了多大的努力才換來今天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