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摧重生

“陶醫生,不好了,產婦開始大出血——”

隨著護士驚慌的聲音,陶姚麵色一凝,快速地將手中剛出生的嬰兒交給一旁的護士,立即趕緊去查看產婦的情況。

這是一名高齡產婦,生產過程雖然有些艱難,但一直都很順利,本以為會母女平安,哪知此時卻出現了意外。

護士長在那名小護士驚叫時,就已經看了她一眼,這是一名新來的實習護士,怪不得一驚一咋的,正想用眼神示意她要保持冷靜,這樣才能救下產婦的性命。

“不好,是羊水栓塞。”陶姚的心頭也是一跳,這是她之前最為害怕出現的情況。

羊水栓塞這四個字一出現,立即讓手術房裏的人都神色凝重起來,生產過程中遇上這種情況,產婦那是九死一生啊,能救回性命的屈指可數。

陶姚的眉眼一沉,現在必須要沉著冷靜地應付,她立即指示護士給產婦戴上麵罩吸氧,然後還要準備大量輸血……隨著緊急的救治行動,這讓心驚的小護士立即沉靜下來投進工作中,現在是在與老天爭命。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手術室裏的眾人都忍不住歡呼了一聲,這次她們與閻羅王爭人,居然爭贏了。

陶姚也鬆了一口氣,與大家相視一笑後,方才帶著疲憊的麵容走出手術室,這兩日生產的產婦極多,她幾乎兩夜一日沒合過眼了。

看到手術室外產婦那心焦的丈夫與父母立即圍上來,她打起精神淡然一笑,“產婦很堅強,我們挺了過來。”

產婦的丈夫一聽,頓時忍不住蹲下來哭出了聲音,這一夜,他無數次以為要與妻子天人永隔,連去看一眼新生的女兒都不曾,而他的嶽父母則是欣慰地拍著他的肩膀,兩個老人也是眼含淚花。

在婦產科這種地方,像這樣深情的丈夫,陶姚見過不少,當然也見過不顧產婦生死的男人與公婆。

人生百態,不外乎如此。

又是一夜不眠的手術,好在結果讓人歡喜,陶姚的心情不錯,身體卻累極了,忍不住在休息室裏躺下,想著等睡醒後要去買貓糧回去喂貓主子,還要再買些生活用品等等。

還沒等她想好要購買的清單,意識突然就沉進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再醒來時,伴隨著身體的疼痛與耳邊如雷鳴的怒罵聲,她的眼睫毛不禁眨了眨。

“你死人啦,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在**挺屍?老娘打死你這個隻會吃不會做的懶貨,白吃我們家的米,養隻狗還會搖尾巴,偏養著你這好吃懶做的賤骨頭賠錢貨——”

不堪入耳的罵聲一句接一句,本來疲憊至極渾身不適的陶姚忍不住拚命地睜開眼睛,初始看不清,漸漸地分辨出眼前看到的居然是一張大餅臉,大餅臉上有一對憤怒的眯眯眼,刻薄的嘴唇一張一合的,臃腫的身體揮著掃帚像個跳梁小醜。

方氏?

一眼,她就認出了對方,這是自養父母死後收留她的第二戶人家,前世,她挨了不少方氏的折磨,所以哪怕已經隔了一世的時光,她仍舊記得對方。

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人性的醜惡。

陶姚前後兩世都是孤兒,在異時空時還好一點,有政府的福利院收留她,這讓初來乍到內心惶恐的她頓時感到心安,哪怕缺乏親情,但在異時空的每一天,她都覺得有奔頭。

異時空信息大爆炸,她像快海綿一般吸取著那在古代學不到的知識,慢慢地重塑自己的三觀,知道即使是女兒身,她也能當個有用的人。

勤奮讀書會有回報,她以極為優異的成績考上醫學院,而且還能免學費,靠著勤工儉學,同樣以最優異的成績畢業成為一名婦產科大夫。

本來以為會這樣平靜而忙碌過著有意義的一生,哪曾想,她居然一覺將自己睡回了古代,回到這個人吃人的社會。

這時,她不禁眨了下眼睛,希望眼前的一切隻是一個夢。

前世,她曾經有過世上最好的養父母。

養父母無兒無女,哪怕養母無生育,養父也對她一往情深,非但不同意休妻,甚至連納妾也不曾。

據養母說,他們是在從京城求醫後回來的路上撿到她的,那時候她小小的一個嬰兒被扔在官道的草叢裏,身上隻穿著單衣在秋風中凍得小臉都青紫了,小嘴兒一抽一抽的發出如同貓兒叫般的哭聲,若非她耳靈,隻怕要錯過她了。

養母還說,當抱起她時,她覺得這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

養父那時候還笑著說,那會兒在馬車上,他正在和養母念詩經,而緩過來後的她乖巧地窩在養母的懷裏,在聽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這幾句詩時,呀呀地笑出聲來,他們立即大喜地給她取了個小名叫夭夭,希望她的生命力能像草木一樣繁盛。

大名就取了夫妻二人的姓氏,以紀念他們之間的緣份。

陶家曾經在周圍十裏八鄉都是數得上的殷實富足之家,擁有良田二十畝,薄田十畝,旱地十畝,一座荒山,另外在鎮上還有兩個鋪麵做著營生,家中長輩已逝,每年的進項要養活一家三口實在再容易不過,並且家裏還能買得起丫鬟小廝和老媽子數人來侍候。

若她養父陶謙與養母姚氏還活著,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養父陶謙以前老掛在嘴邊的話,就是說等她長大了,要為她招贅婿繼承他的家業,然後他老了,就與養母二人含飴弄孫,有他們兩老震著,也不擔心那贅婿敢欺負她。

打小,養父就教她讀書識字明理,養母教她女紅廚藝理家。

如果後來沒有變故發生,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她想她會是這個時代最幸福的人之一。

隻可惜好景不長,養父得了一場重病,最終在她八歲那年不治身亡。

而她的養母悲痛交加之下,加之生活巨變,勞累也壓垮了她的身體,跟著也一病不起,在她十歲時也隨養父一起赴了黃泉,扔下她孤零零的一人活在世上。

就這樣,她來到了養父陶謙的同族陶有財的家中,而這方氏正是陶有財的妻子。

此刻的方氏看到陶姚被她這麽打罵還躺在**不起來,頓時怒氣上湧,她上前粗魯的一把抓起陶姚的手臂,另一手扔下掃帚狠狠地掐了她手臂好幾記,被她掐過的地方立即青紫紅腫。

“好啊,你這個賠錢貨還敢繼續在這兒躺屍?看老娘怎麽教訓你……”

陶姚被她這麽狠狠一掐,呼痛之際,終於回過神來,原來這不是夢,她從那個人人平等的世界又回到這個落後封閉的時代。

在方氏又想再掐她一記拖她下床毒打時,她抬眼冷冷地看著這個方氏,眼前的方氏正值壯年,看來她回到的是十來歲的生活,隻是不知道現在是哪一年。

初初來到陶有財的家,方氏還能裝裝慈母的樣子,後來看到在她身上撈不出油水來,就立刻變了一副麵容,天天不是打就是罵,她還要幹著所有的家務活。

早起挑水做早飯洗衣打豬草喂豬,中午要做好飯送到田地給陶有財父子,回來後還要被方氏及其長女陶春草使喚得團團轉,晚上做了晚飯喂了豬還得燒洗腳水侍候陶有財夫婦及其長子長女洗腳,其間方氏還要她做針線活兒好去賣了換錢,總之,她在這個家裏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想到這裏,覺得上輩子一直隻知道忍耐的自己真是傻透了,這樣的惡人你越是退讓,她就越是得寸進尺。

眼前這賠錢貨看自己的眼神透著冷意與不屑,方氏怔了一下,隨後狂怒更甚,嚷嚷道:“反了天了,你這賤骨頭敢這麽看老娘?看我不打死你。”

她隨手一撈,將之前扔下的掃帚拿起就要去狠打陶姚,哪知,陶姚瘦弱的手臂卻一把抓住她揮過來的掃帚,不顧掃帚上的刺紮傷了手掌,兩眼緊盯著方氏那對眯眯眼,沉聲道:“看來你都忘了曾經允諾過我娘什麽事?”

方氏聞言,眉頭一跳。

姚氏那個死人,她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