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念指點李天磊去投奔孔連天,說給他聽的大多是些孔家人的喜好,她原本想著靜觀其變,但如今,這火都要燒到自己身上來了,顯然是觀不成了。

她驚訝地抬手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又多看了兩眼。

沈威疑惑道:“小念,怎麽了?”

沈念蹙眉道:“爺爺,我見過這個人。”

此言一出,沈秋蓉與媒婆皆是臉色一變。

沈秋蓉強自鎮定心神,將那人像拿回來,對沈念笑道:“小孩子家家,又亂說話了,你整日呆在府中,這李家二公子又是出了名的醉心學術,你二人又怎麽會見過?小念,莫不是看錯了吧?”

沈念反問道:“姑媽確定,此人乃是城西的李家二公子嗎?”

沈秋蓉眼神閃爍地與媒婆對視了一眼。

她原本就是跟李家商量好了讓他們將李天磊認下當幹兒子,兩家素來有些利益關係在,不過是一個名分而已,更何況若是李天磊真能娶得沈念,李家相當於跟太傅府攀上了關係,此等好事,他們自然不會拒絕。原本已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沈秋蓉卻被沈念方才那句話驚到了。

見過?在何地見過?可有攀談?

她一下子想起那日李天磊來府上求見的場景,那股子機靈勁兒,十分懂得投其所好。若非在他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貪婪,她或許會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夥子。

沈念轉過身對沈威道:“爺爺,這個人,在爺爺壽辰那日也來過府上,不過因為沒有請帖而被家丁拒之門外了。當日小荷曾聽到這位李公子與家丁通報,小荷,你過來說給爺爺聽。”

小荷依言上前,道:“稟報老爺,姑夫人,這位公子也姓李,名喚李天磊,乃是塗州人士,此次進京是為趕考。”

沈威猛地一拍桌子,“胡鬧!”

沈秋蓉被驚了一下,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轉身對媒婆道:“劉媽媽,這事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把這麽重要的事情托付與你,你就是這麽敷衍我的?”

媒婆也變了臉色,欲言又止地看著沈秋蓉。但她到底是收了沈秋蓉不少銀兩的,當下致歉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哦我想起來了,李家來自塗州,這李家二公子啊,原先一直呆在塗州,最近才來的上京,或許是誤會了也不一定。太傅大人,沈小姐,你們放

心,老婆子我一定給你們個交代!”

“夠了!”沈威揉了揉有些發漲的眉心,自己這個女兒向來沒什麽能耐,今日好不容易以為她真心要為自己的親侄女尋一門好親事,他還深感欣慰。哪知這欣慰才持續了多長時間,竟是一場鬧劇。

“我沈某人的孫女,絕不會嫁給什麽來路不明的人!此事就此作罷,不必再說了。”

沈秋蓉還要再說些什麽,沈威道:“小荷,送客!”

她隻好閉了嘴,垂下眼,遮擋了滿眼的憤恨,對沈威道:“爹爹,此事是女兒思慮不周了,爹爹不要氣壞了身子,我先回去了。”

沈威擺擺手,沒再說什麽。

沈念看著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的背影,唇角輕輕勾起一抹冷笑。

沈秋蓉究竟是太急於求成,還是太過肆無忌憚?她已忘了當日在沈府門口遇到李天磊麽?既然他們遇到了,那必然是有人見過李天磊的。還是說,李天磊壓根沒提過他是來沈府求見當朝太傅的?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今日都是沈秋蓉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回頭看向沈威,他明顯被氣到了,皺著眉半晌沒有舒展開來。

沈念歎了一口氣,走到沈威身邊道:“爺爺,或許此事真是有什麽誤會也不一定,您就別責怪姑姑了。”

沈威慈愛地看著沈念,兒子早故,女兒又不爭氣,還好自己還有個這麽懂事的孫女。他點點頭,麵上神色轉柔,對沈念道:“此事不提也罷,不過小念,你確實到了該出閣的年紀了,爺爺就你這麽一個孫女,絕不會讓你受委屈。那日壽辰,爺爺囑咐你招待賓客,你可有中意的公子?”

沈念微微一驚,自己久居深閨,少於人接觸,爺爺那日直接讓她接待賓客,沒想到竟是有這麽一層意思在?

沈威又道:“你若是有什麽中意的人選呢自然是最好,若是沒有,那爺爺便給你好好物色物色。”

沈念心中立刻浮現出了幾張臉。

前世她帶著李天磊來見爺爺,爺爺斷然拒絕之後,將她關在家中關了一陣子。便是那一段時日,爺爺為了斷她的念頭,為她尋了好幾個上京的公子,大多是同朝為官的官員之子。

隻是爺爺的審美或許與她真的有偏差,尋來的都是些文人也就罷了,一個個長得還歪瓜裂棗的。爺爺當時義正

言辭,說男子不重相貌。也正是有了這些對比,才更凸顯出了李天磊的容貌俊俏。可以說,後來她義無反顧地跟著李天磊私奔,爺爺也是起了間接的促成作用的。

她有些頭疼。

沈秋蓉的目的,她想想也知道,或許是與李天磊和李家達成了某種利益上的一致,要將自己作為籌碼,一方麵籠絡了別人,一方麵將自己嫁出去,她好更方便圖謀沈家的財產。但無論是哪一種,於她而言,那都是一個火坑。

今日沈秋蓉雖沒能順利將她推入火坑,卻也給她惹來了不小的麻煩。

中意的人選?

其時正有奴仆進來換茶水,沈念側身讓了一下,右手摸到腰間一個硬邦邦的物事。

是那日白容淵送她的匕首!

這幾日她幾乎已經要將那個人拋在腦後,但這把匕首確實做工精良且刀刃鋒利,她便帶在了身上。

想起白容淵,沈念眼睛一亮。

沈威是文官,那日壽宴或許是因同朝為官,出於禮節才邀請了白容淵,但沈念記得,沈威是素來不喜那些整日舞刀弄棒的武官的。

她如今是真的不想再沾染任何感情,但正如爺爺所言,她已到了出閣的年紀,若是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保不齊過了今日,便真的要過上日日見媒婆的日子了。

想想就可怕。

既要拖延,又不可表現得太明顯,為今之計,隻有——

“爺爺覺得白將軍如何?”

沈念話一出口,便緊緊盯著沈威的臉色。

果然,沈威念叨著“白將軍……白容淵小將軍?”,一邊皺起了眉。

大夏姓白的將軍,唯有這麽一位。他亦是大夏望族之子,身份不俗,爺爺自然不能以門第之見來否決。此事若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沈念應當能過上一段時間的清淨日子。

她滿懷信心看著沈威,道:“爺爺,小念不是中意白將軍,而是那日見了他,感念於將軍行事磊落坦**,小念若是要尋夫婿,便當有白將軍之姿。”

她已篤定沈威不會同意,因此說話時完全不加考慮,心之所想,口中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誰知,沈威皺著眉想了片刻之後,忽然笑道:“小念好眼光,那白容淵,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話一出,沈念就傻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