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賀軍堯催促道,“青峰快帶著他去。”然後又對羅漢說道,“放心錢不用你還的,隻是請你吃飯,昨天發生在拘留所裏事謝謝了。”

羅漢想想昨天發生的事,那麽多大官擠到拘留所裏來,看著張副局長如喪考妣的樣子。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但一看人家這架勢,就知道有權有勢,自己有啥好矯情的啊!當下跟著厲青峰走了,進了澡堂子,把自己好好洗刷了一遍,然後又穿上厲青峰新買的衣服、鞋子。

賀軍堯和方默南在十字路口的一家東北人開的飯館兒裏等著他們二人,先點了菜——東北八大碗,等厲青峰人來了再上。

兩人坐定,方默南讓服務員上了白開水,在外麵不方便,方默南一般都喝白開水。

待服務員走後,賀軍堯抿了口水,輕輕皺起眉頭,“南南打算怎麽做!”

方默南喝了兩口水,道,“這要看這個人值不值得幫了。”

“值得幫就幫他找個工作,不值得幫這人也出來了,請他吃完這頓飯,就算是仁至義盡了,畢竟萍水相逢,我可不是救世主。”方默南淡淡地說道。

“那好!我找人查一下。”賀軍堯說道,說著拿出大哥大。

半個小時後,電話那頭有了回音,掛上電話,賀軍堯開始慢慢地敘述道,羅漢今年整四十了,家在京郊,世代務農,成年後,混到了京城。為人講義氣。雖然是鄉下把式,身手也不錯,漸漸混了名堂,在七十年代的京城也算數得上的頑主。

六七十年代。是頑主最為鼎盛的時期,到了八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人們都挖空心思賺錢,頑主們也慢慢走向了衰敗。那麽頑主到底是什麽?有些人會這樣認為,他們不過是一些地痞、流氓,專做壞事的閑人。

其實不是這樣的。真正的頑主與這些小玩鬧有著本質的不同。頂級的頑主都是義薄雲天的好漢,有著自己的地盤,威震四九城。他們從不欺負弱小,危害百姓。頑主們混跡江湖。為的就是一個義字。他們愛憎分明,有情有意,仗義明理,誠實守信,而且身手了得。刀法一流(那個時代的頑主都玩刀)。他們維護著自己和自己弟兄們的利益,不受別人的欺淩。他們專跟紅衛兵對著幹。

隨著改革開放,頑主們的沒落,羅漢就想回鄉,沒想最後一次看別人打架,其實就是人多壯膽去,還沒開打,就被公安給圍了個正著,正趕上嚴打。家裏掏光所有的錢,總算輕判了,勞改三年。

“聽剛才獄警介紹的,在加上你查的,應該不是太差。看看再說。”方默南抿了口水道。

大約等了一個多小時,厲青峰領著人才姍姍來遲。方默南叫服務員換上一壺熱茶。

羅漢拘謹的坐在二樓的包廂裏。厲青峰給自己倒上一杯茶,也給他倒上一杯茶。羅漢捧著溫熱的茶杯才有點兒現實的感覺。

方默南這時才看清他的長相,洗得很幹淨,可是皺紋裏的黑泥痕跡,好像嵌在皮膚裏不是一次、兩次能洗幹淨的。他頭發明顯的理了一下,隻不過右邊的頭發偏長,才四十歲頭發早已經開始花白了。臉上已經爬上許多皺紋,右邊臉明顯一刀刀疤,在頭發裏隱隱綽綽,看起來很猙獰,難怪工作不好找,光這幅長相、凶相就嚇住人了,誰敢用。眼神裏再也找不到一絲當時年輕氣盛的匪氣,隻剩下了歲月蹉跎,那雙眼裏已經看不到曾經的剽悍和戾氣。隻剩下蒼涼與無奈。時間改變了一個人太多的東西,人們在許多年之後的某一天。驀然回首,原來自己已經蹉跎了一輩子。

“我叫方默南,昨天謝謝你。”方默南說道。

羅漢趕忙站起來,拘謹地說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認真說起來我就說了一句話,就是打架我也幫不上忙!幸虧你父親能打,不然真慘了。”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尷尬著紅著臉。

方默南道,“未來有什麽打算?”

羅漢重新坐下,雙手捧著水杯,哆了一口,“未來,我哪有未來,四十多歲的人,什麽都是浮雲。我現在就想有個活計,能吃飽穿暖就行,認認真真地直到死的那一天。”他地表情黯淡。居然說出這麽有深度的話。讓方默南他們三人有些愕然,但卻讓他覺得這話也是理所當然。賀軍堯和方默南深以為然,聽說過他們這些人,年輕時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無比的暢快淋漓。當年也是威風八麵,在國家機器麵前,一個個被打入塵埃。年老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無所成,再也找不回曾經地豪情與興致。

這時候方默南他們點的菜上來了,清一色的大海碗盛的是:溜魚片、燴蝦仁、拆燴雞、川大丸子、鬆肉、炒青蝦仁、燴雞絲、家常燒鯉魚。主食也是大海碗盛的大米飯。

賀軍堯拿起筷子,“吃吧!”他說完,方默南和厲青峰拿起筷子開始夾菜,時時不見羅漢動手,隻是扒拉著白飯。

賀軍堯向服務員要了把大湯勺,把海碗裏的菜,盛到自己裏碗裏一些,接著開始向其他人盛,盛完後,當然羅漢的要比他們多一些,然後端起碗道,“吃吧!”

“好!”羅漢看著海碗裏堆起冒尖的菜,端起碗,猛吸吸鼻子,吃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但真的感覺自己被人尊重著,心裏暖融融地。

幾人埋頭苦幹,風卷殘後雲,沒有剩飯,吃完飯,賀軍堯用不容他反對的語氣說道,“跟我們走吧!我們給你找份工作。”

羅漢楞了一下,“好!……”既然人家主動他還矯情了什麽勁兒。

賀軍堯又道,“用回家收拾一下嘛!我們在這兒等你。”他又道,“青峰載著他回家收拾一下。”

他二人開著吉普車走了,賀軍堯接完帳,就出了飯館兒。這時已經傍晚,方默南伸伸懶腰,望向西邊,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日落時分,時常會出現五彩繽紛的彩霞。 火紅的晚霞, 把天空白如棉花的雲朵都塗上了紅色的顏料,眼色總是通紅通紅的,金光燦爛。

忙碌一天的人們伴著晚霞,臉上映出燦爛的笑容,急匆匆地往回趕,家裏有等著他們的妻兒;或者趕著回家為老公和孩子做飯;放學地孩子們趕著回家想著今晚媽媽們又做了什麽好吃的,解解饞。

看著人們幸福地微笑,生活是那麽的有奔頭,一副溫馨的畫麵,讓人看了感動。突然方默南看見一輛疾馳的汽車飛快的穿過十字路口,而交通信號燈,是紅燈。‘吱……!’刺耳尖銳地緊急刹車聲響起,緊接著‘嘭’的一聲。

方默南一聲歎息,這回真成了血色殘陽了,一對母子沒能幸免,賀軍堯拉著她飛快的跑了過去,這時人群已經圍了一圈。賀軍堯拉著方默南擠了進去,裏麵有交警在維持秩序,還聽見一個低沉慈愛有力的嗓音說道,“我是解放軍XXX醫院的醫生”他蹲在地上,從腿縫裏看到路旁的工地上的磚頭吩咐道,“給我拿兩塊整轉來。”有人趕緊跑過去搬了兩塊兒磚。

他接過磚頭,開始給這對母子采取正常的急救措施,把自己的領帶,身上的腰帶都解了下來,固定。看樣子這對母子都還清醒著,看來闖紅燈的人做了緊急刹車,但由於慣性還是從側後方給撞上了連人帶自行車給甩了出去,好在並不是太嚴重。

由於剛剛進入九月天氣還很熱,穿著都還是夏裝為主,母親**在外的肌膚鮮血淋漓的,怪嚇人的,但在方默南看來都是外皮擦傷。孩子大約七、八歲就不同了,他坐自行車後麵,汽車是從後麵撞來的,所以孩子受傷較重。尤其孩子的胳膊幾乎已經完全反轉,明顯是胳膊斷了,斷茬腫得非常厲害,甚至能看到裏麵的骨頭斷茬快從肉裏刺了出來,情況有些恐怖,在場的女人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叫,有膽小的甚至捂著 臉跑了出去,幹嘔。

孩子的母親爬了過來,手上血淋淋的,顫抖著,“兒子……兒子,你怎麽樣?”

“媽媽,我好痛啊!”孩子痛的五官都皺在一起,

那個醫生看著孩子平放下來,把自己的襯衣脫了,裹住磚頭夾在耳朵兩側,用領帶固定住孩子的頭部,但看著孩子的骨折的胳膊卻無能為力。

孩子母親坐在地上看著醫生,“這胳膊這樣,你怎麽不治啊!”

“不是我不治,我不懂接骨,而且就是送到醫院,照他這樣嚴重地骨折,做手術複位都很難。”醫生老實地說道。

孩子的母親一聽他的話,“啊!我的天哪!他還這麽小,胳膊要是治不好,這可怎麽辦啊!”她開始哭天抹淚的。

“你閉嘴!”方默南斥道,說著蹲在地上。

賀軍堯也蹲了下來,盡量溫和著臉,幸虧在農場裏笑的次數稍微多了一些,不然真能把人給嚇住了,“她是個中醫,中醫接骨很有名的,對吧!”

“這位大姐,你別哭啊!如果是中醫的話,正骨術很好的。”有些圍觀群眾也開始安慰孩子的母親。

“不過就這麽點兒小孩兒,她會正骨。”被賀軍堯冷眼瞪過去,說話的人馬上訕訕地閉嘴。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