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寢宮,紗幔低垂,燈光朦朧。

紗幔之後,衣帶半解的美豔少婦臉色潮紅,靠在年輕的皇帝胸口,嘟著嘴道:“皇上今兒興致好像不是很高啊?”

頭靠在枕頭上,光緒始終皺著眉頭,聞言低語道:“翁同龢……可惡啊!”

那少婦訝然道:“好好的,皇上怎麽扯到翁師傅身上去了?”

光緒冷哼一聲:“早就有人說翁同龢怙勢弄權,朕起初還不相信,可事到如今,明擺著的事兒就發生在眼前,由不得朕不信!”

那少婦猶豫了一下,小意道:“臣妾覺得翁師傅不是那種人……這些年來若不是翁師傅護著皇上,恐怕……”

這婦人不是旁人,卻是光緒最寵愛的妃子,他他拉氏珍妃。珍妃的老師就是翁同龢的頭號弟子文廷式,這裏頭可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絡。這大清國,無論是朝野抑或是在後宮,可都是老佛爺一家獨大。就連光緒的皇後,老佛爺都安排了自個兒的親侄女。珍妃這麽些年熬過來,也多虧了翁同龢等人的照拂。於情於理,這會兒都得幫著翁同龢說話。

不想,珍妃話沒說完,光緒已經粗暴地打斷了:“怎麽不是?開始有人說他怙勢弄權,朕也是將信將疑,後來試了他好幾次,可不就是怙勢弄權!”

“可他對皇上的確是忠心耿耿的。”珍妃還算是有點兒小聰明,一下子抓到了點子上。見光緒麵色一滯,連忙勸慰道:“皇上萬不可中了小人的離間之計啊!”說話間,玉蔥一般的手撫著光緒的胸口,來回摩挲著,企圖讓光緒就此消了氣。

光緒閉著眼,這幾天翁同龢攔著自個兒變法的一幕幕如同電影一般從腦子裏過了一遍,驟然坐起了身子,粗暴地甩開了珍妃的手臂,臉色漲紅道:“那要看怎麽個忠法?如果隻為自己獲得專寵而貽誤天下,這個忠朕不稀罕!”

“皇上?”

“康有為的事就是依據!朕準備重用康有為,而他,就是橫亙在朕和康有為之間的一塊巨石……”說話間光緒已經批衣而起:“大清朝如今在朕手裏,正是危難之際!內有國賊覬覦,外有強敵窺視,他翁同龢怙勢弄權,就是要壞了這個天下,就是大清的奸臣!”

麵對著年輕皇帝的怒火,珍妃一時無語。慈禧的權謀手段,在這時候論起來還真是一時無兩!老太太最最厲害的,就是知道人心。光緒要變法,帝黨也要變法,全天下都嚷嚷著要變法,眼瞅著局勢就要失去自個兒的控製,慈禧幹脆來了手禍水東引!楞是抓住維新派跟帝黨清流之間關於經書子集見解的矛盾,即順應時勢準了光緒變法的念頭,又不費吹灰之力讓光緒自斷其臂。這權謀,這手段,若不是慈禧不過是個普通的滿族老太太,實在與西洋科技人文沒什麽見識,沒準兒她就是另一個武則天也未嚐可知!

珍妃這會兒還在琢磨著,究竟是因為什麽,好好的師徒、君臣二人,頭兩個月還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怎麽說變就變了。思緒萬千,就是沒個頭緒。好半天,才幽幽地開口道:“皇上這樣說,就不怕上人家的當,毀了自己的臂膀?”

“他自己不自重,怨不得朕……他他拉氏,朕知道你與翁同龢素有往來,可這國破家亡之際,講不得平日的情麵。朕要的是變法圖強,要的是中興大清朝!”光緒揮舞著已經攥的充血的拳頭,一臉的激動。轉過頭來,卻瞧見珍妃如同受傷的小鳥一般,抱著被子,望向自個兒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愛妃,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臣妾隻是覺得皇上變了,變得刻薄而不近人情了。”

光緒一皺眉頭,興致大壞,囫圇地穿了衣服,起身就走。隻留下了一聲不滿的冷哼:“婦人之見!”

夜色深沉,養心殿西暖閣,光緒還在看折子,隻是越看眉頭皺得越深。旁邊世鐸還捧著厚厚一摞奏折。

世鐸瞧著光緒的神色,低聲小意道:“皇上,這是禦史王鵬運上的折子,彈劾翁同龢‘納賄不軌’;這是安徽藩司於蔭霖上的折子,彈劾他‘誤國無狀’;這是高燮的折子,這是李盛鐸的折子……”

京城這地方就這麽邪性,什麽秘聞都藏不住。就算是某位王爺頭天晚上跪了搓衣板,第二天一準兒就有小道消息滿天飛。可這會兒也太過邪門了,誰不知道翁同龢是皇上的臂膀?帝黨領袖,後黨對其可是恨之入骨。邪門的是,這回還沒等後黨有什麽動作,先是‘翁同龢失寵’的留言滿天飛,接下來彈劾的折子鋪天蓋地就席卷而來。整件事讓人眼花繚亂,到現在誰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而且,瞧著光緒這幾天瞧折子的神情,簡直就是與當日那個事事依靠翁同龢的皇帝判若兩人。世鐸實在搞不清楚,這師徒二人怎麽說掰就掰了?

一如往日,今兒光緒依舊沒有說上一句維護的話,隻是捏了捏發酸的鼻梁道:“都留在這兒,你跪安吧。”

“喳!”

世鐸剛從西暖閣出來,早已守候在外的懷塔布便迎了上去。

“怎麽樣?怎麽樣?”懷塔布跳著腳追問著,臉上全是興奮之色。帝後二黨積怨頗深,懷塔布可沒少遭了翁同龢等人的參劾。眼下眼瞅著有了報複的機會,老頭子仿佛一下子年輕了五十歲,如同個孩子一般雀躍。

世鐸摘了頂戴,摸著腦門子納悶道:“我都沒弄明白,怎麽一下冒出那麽多折子對著翁同龢?

懷塔布冷哼一聲:“哼,平日隻見他的親信弟子,彈劾這個彈劾那個的,今日也讓他嚐嚐被彈劾的滋味……這叫什麽?這就叫報應!”

世鐸性子沉穩一些,猶疑道:“可別忘了他是兩朝帝師!縱使此時與皇上略有齷齪,怕是過不了幾日又……”

懷塔布拉著世鐸走到了牆根,四下瞧了瞧,見沒人,這才小聲道:“嗨,世老三!你也不想想,現如今是什麽情勢!比不得從前,現在可有個正得寵的康有為。那話怎麽說來的?喜新厭舊!翁同龢這麽大歲數了,始終跟在皇上身邊,又不懂得變法,皇上能不膩歪?世老三,這天下大勢,萬民呼應,都吵吵要變法,翁同龢這會兒跟皇上唱反調,能不討人厭?嘿,我估摸著,翁同龢這回肯定過不去了。這個老家夥一走,咱們就好辦了!”

世鐸思量了一下,先是會意地點了點頭,而後猛地一撥楞腦袋:“可別!老的去了,新的來了!你沒見康有為那個張狂勁?”

懷塔布鼻子都拱上了天,不屑道:“他?嘿,別看他張狂,捏死他不就像捏死個小跳蚤!”

(歡迎大夥兒來醫大二院探病~:(,倒黴催的,感冒居然能影響本來就被摧殘得不成樣的胃口,而且還引起持續發燒的並發症。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