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

秋風瑟瑟,後花園裏頭一片破敗之景。一頭短發,一身禁衛軍黑色軍服,凱泰慢慢在園子裏頭散步著,身邊不緊不慢跟著兩個留著大辮子的新軍。不僅如此,門口、牆角,每隔上十來步,總會有一名榮祿的新軍站崗放哨。

自打那日被榮祿圍了個嚴實,凱泰從此便做了階下囚。可一方麵凱泰貝勒的爵位在那兒擺著,又姓愛新覺羅,正白旗的榮祿說到底也隻是個皇家的奴才,不敢怠慢;另一方麵,誰都知道這凱泰是何紹明的馬弁出身,日本人背信棄義跟**子掐在了一起,關東軍沒了掣肘,這個時候,更加不敢碰一碰凱泰了,生怕何紹明多了一條南下的借口。榮祿對著凱泰犯難,不好處置,一封折子打上去請示,慈禧這會兒也沒了主意,隻說讓榮祿瞧著辦。榮祿琢磨來琢磨去,最後來了個折中,將凱泰就安置在近郊此處的園子裏。布置了不少的親兵守衛,對著凱泰每天都是好吃好喝,隻要不出園子,隨便活動。來了個圈禁!

在園子裏頭轉了半晌,凱泰始終是一副落寞的神情。有些為自個兒鳴不平,話說光緒跟慈禧怎麽對著幹,關自個兒什麽事兒?自己又是多暫跟康有為那幫子書生拉上關係的?就為了求個後勤獨立,走了一趟京城,沒成想就遭了池魚之災。當初榮壽公主走的門路,生生將自己從關東拉了回來。本想著踏實練兵,他日有所成,也算為國盡力,對得起當初榮壽對自己的恩情了。而後差事一卸,天南海北走一走,了此殘生。京城裏頭的齷齪,他是半點兒也不願意摻和。

早知如此,就該早些回小站。隻要自己呆在軍營裏頭,手裏頭七千大兵在手,就是榮祿也不奈何他。何至於如今圈禁在園子裏?

怔怔對著滿是枯枝爛葉的池塘半天,後頭管事兒的瞧了瞧天色,緊了緊衣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貝勒爺,再有半個鍾頭,日頭就得下山了……咱是不是該回屋了?”商量的口吻中,暗含著命令一般的不容置疑。

凱泰回神,點了點頭。行屍走肉一般往回就走。圈禁十來天,終日無所事事,這人一賦閑下來就好琢磨。當初在關東軍裏頭他含糊著聽的那些課本,如今反倒是清晰地印在腦子裏。何紹明的強勢崛起,在他曾經看來隻是另外一次的輪回。自周之後,王朝更迭不斷。短的十幾年,百十年,長的也不過三百來年。何況大清本是關外少數民族,有著蒙元百來年的前車之鑒,如今坐擁江山二百多年,也算是夠本了。他一直以為大清朝不過是盛極而衰,曆史的宿命而已。

倘若沒出何帥這般的人物,他日必定是群雄逐鹿,而後某一家再次定鼎中原。可何紹明卻讓他瞧見了另外一番天地。無論是光緒還是慈禧,二者相爭不過是為了手中的權利,就算口口聲聲說著保家衛國,保的也是愛新覺羅家,衛的是大清國。

何紹明卻給凱泰指明了另一條道路。八旗入關二百五十年,如今早就是滿漢不分,各族混居之下,如今如同一家。他何紹明要保的不是大清國,而是中國,由四萬萬中華兒女,五十六個民族組成的中國!

從北京到遼陽再到北京,一大圈兒走下來,當初處在京城他還沒覺得如何,可見了遼陽一派欣欣向榮之後,再回到北京,感受到的確是一派沉屙腐朽。大清國已經把自個兒禍害的奄奄一息,各地民眾如同丟了魂兒一般,腐朽麻木。麵對著列強環繞,也唯有何紹明這般人物,能用雷霆手段鼎革中原,提了民氣,開啟民智,將中華大地所有人丟了的魂兒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