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小站兵營。

深秋時節,營盤裏頭難掩一片蕭瑟景象。仿佛時節影響了心境一般,營盤裏頭無論是站崗抑或是放哨的禁衛軍,多少有些顯得沒精打采。

凱泰主持禁衛軍事宜,完全是蕭隨曹規照搬了關東軍那一套,軍營一切事物都有法度可循,換做頭些日子若是被凱泰的親衛營瞧見,少不得這幫子人都得扔進禁閉室。可如今凱泰行蹤不明,榮祿又一連串的動作打發自個兒的戈什哈接手營務,平素與凱泰親近的人等或是削職或是押走,軍營幾天的工夫就變了樣。也就是凱泰平時治軍頗嚴,否則甭說懶散了,一不小心就可能逃出去一大半。

此刻,營盤後身的一間營房,門口站著兩名神色警惕的士兵,十來個青年軍官聚集營房裏頭,正嘀嘀咕咕商量著什麽。

一個黑臉的漢子,滿嘴天津話說道:“大帥被榮祿囚禁,弟兄們前路未知,今兒叫大家夥來,就是要拿個主意,往後咱們禁衛軍到底何去何從。”他雖然盡量壓低了聲音,可他那破鑼嗓子動靜依舊不小,隻聽得大家夥連連皺眉。此人名叫曹錕,天津人士,天津武備學堂畢業後在毅軍做了一名哨官。甲午之後,流落天津小站被凱泰收編。

他這話說完,屋子裏反倒是愈發安靜下來。榮祿雷厲風行來了這麽一手,一番清洗下來,凱泰從關東帶過來的人手七七八八都被囚禁了起來。許是怕動作過大激起兵變,如同曹錕這般後來加入的,與關東軍沒什麽的關係的反倒是留了下來。

良久,曹錕有些憤怒道:“都他媽啞巴了?大帥平日怎麽待咱們的,你們可是收了榮祿狗賊的好處就忘了大帥?”

對麵一麵白男子皺眉道:“曹錕,你嚷嚷什麽?大帥被囚,大家夥都著急。要不然能聚在一起?可要救出大帥,不是喊兩嗓子就能成事兒的,你還不容人思量思量?”

聽了那人的話,曹錕賭氣不言語了。他曹錕旁人誰都不服,天生倔脾氣,也隻有兩個人能收拾得他服服帖帖。頭一個自然是一手編練禁衛軍的凱泰,另一個就是對麵,比他小三歲,同是武備學堂畢業的段祺瑞。段祺瑞這人頗有能力,尤其善於統領炮隊,這些中下級軍官裏頭,也屬他官職最高,如今已經是炮兵團的團長。

思量了一會兒,許是受了段祺瑞的影響,眾人打開了話匣子。

“這破朝廷是真不想好了,大帥兢兢業業編練禁衛軍,方有所成,連個罪名都沒下就給拿了。要我說,幹脆咱們聯名上折子,要是朝廷處理不好,咱們幹脆撂挑子走人。”

“處理?怎麽處理?大帥從來就跟維新派康有為那幫子人不和,老佛爺能不知道?咱們禁衛軍可是皇上統屬,不過是借了由子打壓罷了。”

“要我說,皇上也好太後也罷,不過拿咱們當了刀子。能用得著就拿捏兩下,用不著就一腳踢開,我算是瞧明白了,這大清朝算是到頭了。”

牢騷話語越來越多,躲在後頭的一名軍官聽不下去了,出聲斥責道:“胡鬧!皇上豈是你們能編排的?聖主本來正是勵精圖治大展拳腳之時,不過被朝廷奸佞所誤。”

段祺瑞聞言笑了,傲然不屑道:“張勳,照你的說法,太後是奸佞了?”段祺瑞本來就是天生傲骨,最討厭張勳這種成天將皇上掛在嘴邊,一副奴才相的嘴臉。這一句話噎得張勳張大了嘴,半天沒言語。他張勳自詡忠君愛國,可眼下,太後宮變囚禁了皇上,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有些迷茫,搞不清楚到底該何去何從。

讓張勳這麽一攪和,屋子裏的氣氛再次壓抑起來。這些人都不是關東軍出身,又有不少人都是從淮軍而來,遇到此等事件,想的多是如何走門子,通過朝堂解救凱泰。壓根兒就沒有造反的心理。

與其他人的沉寂不同,段祺瑞則在皺眉打量著眾人。他段祺瑞視野比眾人開闊了不知多少,西洋墨水喝多了,加之甲午這一遭的見聞,早就生了變革的思想。尤其是有個何紹明在朝廷旁邊兒比著,他段祺瑞早就有了投靠關東軍的想法。隻是甲午之後,朝廷似乎決心變革,又從關東軍那頭調來了凱泰組建禁衛軍這樣的西式軍隊,有了點兒盼頭,這才耽擱下來。如今變法失敗,就是連光緒都被囚禁了,他如今已經對這個朝廷徹底沒了念頭。

所以這才有之前裴緯偷偷與之商談了一番,定下兵變之計。曹錕雖說是此次聚會的發起者,可真正主導這一切的卻是他段祺瑞。他這會兒也在犯愁,這兵變哪兒是那麽好搞的?軍中軍官一番大換血,知根知底的沒剩多少,這些人又態度不明,想要鼓動隻能循序漸進。即便商定了,也要防著有人偷偷出賣了大家夥兒,別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

正這個光景,就聽門外喧嘩聲一片。

“閃開閃開,老子要檢查營務!”

一聲大喊,頓時讓眾人變了臉色。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榮祿吩咐下來暫代禁衛軍軍務的托和齊。

門口的衛兵想要阻攔,卻轉瞬被托和齊帶著的戈什哈下了步槍。碰的一聲門被踹開,托和齊眯縫著眼睛往裏一瞧,樂了:“喲嗬,都在這兒窩著呢?這大晚上的不睡覺,也不找**,都聚在這兒是琢磨著造反呢?”

曹錕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聞言當即起身怒道:“托和齊!老子就是要造反,怎麽了?有種就斃了老子!”

“曹錕,慎言!”段祺瑞急忙阻止,一把將其拉過。他這會兒已經是滿臉寒霜,借著燈光一照,外頭起碼三四十號人,個個荷槍實彈,此刻起了衝突實在不明智。

那頭,托和齊笑容更盛:“哈!這可就算是招供了,來呀,給老子都抓起來!”

“且慢!”段祺瑞上前一步,盡量平靜道:“托大人,曹錕不過是口不擇言,咱們大家夥聚在一起,不過是想湊了份子往京城走走門路,看看能不能搭救凱泰……”

(頭疼,提筆,明明要寫很多,思緒卻有些亂,可能是假期後遺症。慢慢加快速度,估摸著有幾天緩衝就好了,明兒起碼5k以上,爭取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