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六年十月三十一日,北京城。

初冬時節,瑞雪紛紛。清早起來,整個京城都透著一股子靜謐,除了點點炊煙,不見半點兒人氣。大街小巷,街頭巷尾,或是站立或是巡邏著一個個墨綠色或黑色的身影。墨綠色不用說了,自然是入城的關東軍士兵,而黑色製服的,則是千裏迢迢從關東調集過來的上千名警察。

經曆了幾日暴亂,關東軍入城之後,又實施了戒嚴令。京城如今的所有買賣行當全都停了下來。就在原來的順天府,何紹明設立了申訴衙門,專門處理這些日子飽受欺淩的百姓的投訴。亂世用重典,何紹明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心慈手軟的穿越客了,為了一個強國的目標,即便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而何紹明這一手鐵血,貌似很得了京城百姓的胃口。連日來,瞧著昔日作威作福,騎在自個兒腦袋上的顯貴混混一個個或是砍頭或是鋃鐺入獄,大家夥說不出的出了口惡氣,心裏舒泰!

即便是有抓錯了,頂多挨了一頓拷打,過後給你賠不是賠銀子,這樣的衙門上哪兒找去?而且,新政的文書貼滿了牆頭,稅賦減少,厘金取消,京城百姓無非商賈,大家夥都是心中充滿了一個盼頭。這位何大帥可真是沒的說,做起事來雷厲風行,而且說到做到。這套胡蘿卜加大棒的政策,前世老美玩膩了的手段,偏偏在這個時候就是得人心。以至於多次勸誡不成,心懷鬱悶的唐紹儀也不得不感歎,大帥此等手段,非旁人可效仿!

何紹明低調進京,全沒了當日在天津的那一場風光。一方麵是何紹明前世就反感這種鋪張Lang費,京城初定,也不是該作秀的時候。另一方麵,美國人傳來的消息,德國人已經派出了一支混編艦隊,搭載著一個師的步兵,預定就在北中國登陸。話說關東軍師從德國陸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如今有了自個兒獨特的體係。可這場師徒之間的戰事,畢竟牽扯著整個中國的未來。德國人勞師遠征,贏了人家不難,難的是怎麽打消那位腦殘皇帝的念頭,贏得一段相對平穩的發展期。朝鮮也不消停,俄國人跟日本人在釜山殺得紅了眼睛,幾乎每一寸土地都飽飲了過多的鮮血。而現在,圍攻十來日之後,總算要到見分曉的時候了。日俄之間的戰爭,流的是倆國的血,本不關他何紹明的事兒。可坐在如今的位置上,必須得關注。日俄相爭,爭奪的就是在亞洲的霸權!二者之間的勝利者,必然將是未來中國的死敵!這一連串糾結的問題縈繞心頭,何紹明實在沒心思再作秀,就連紫禁城,也隻是匆匆看了一圈,而後轉頭就住進了恭王府。這份低調,反倒為他贏得了不少的人望。都說何帥簡樸持國,實心辦事兒。

直到日頭升起了老高,何紹明這才起床。懶洋洋抻了個懶腰,驟然感覺鼻子一熱,伸手一捂,發現流了鼻血。心道,自個兒還真不是享福的命。這地龍燒的熱熱乎乎,偏偏一晚上就睡出了毛病。胡亂塞了紙團,洗漱完畢,穿了一身便裝,正打算出門就餐。一名衛兵奔來,說是唐紹儀到了。

何紹明眉頭一挑,瞧了瞧手表,這才不到八點。心道這位內定的總理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兒太勤快了。一天往自個兒這兒跑上四五趟都是少的。也不知這次又是什麽事兒。

穿戴整齊,往前廳趕。剛剛進門,椅子上如坐針氈的唐紹儀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大帥,這來年的民政預算,您可是當初答應了的,怎麽說截留就截留了?如今方才定鼎,正是民心所向,做大事的時候。您這一拖,就保不齊拖出什麽事端來。這天下人可都瞧著呢,萬一……”

這一股腦的話語,砸得剛剛起床的何紹明有些頭暈,連忙擺手道:“少川先生,你先別急,有什麽事兒咱們慢慢說。”

唐紹儀怒不可遏,又是痛心疾首的模樣,碰到何紹明這樣沒心沒肺笑嗬嗬的主兒,反倒是沒了脾氣。歎氣一聲,一屁股坐下。呷了口熱茶,而後質詢道:“大帥,按道理,隻要咱們入了京城,關東製備的那八千萬銀子後腳也就到了。可昨兒我特意給夫人打了電報詢問,卻得知,這銀子被您給扣了下來,有這事兒沒有?”

何紹明恍然:“哦……是有這麽回事兒。”他還是不緊不慢的樣子,這下徹底惹惱了唐紹儀。“大帥,老話兒說的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頭些日子您還說,人無信不立,可今兒……”

“且慢!少川,你這話說的沒錯,問鼎容易定鼎難啊。如今關東、蒙古、山陝、甘肅、山東河南、新疆、寧夏、河南以及安徽大部,都為我所有。想守住這麽大的地盤,難啊。”

“大帥,治國屏的就是民心,如此失信於百姓,豈不自毀長城?”

“少川,你可知本帥因為什麽才截留的那筆銀子?”沒等唐紹儀問,何紹明已經自問自答道:“為了近期的戰事!”

“這……大帥,此前咱們不是商量好了麽?刻下並非統一全國之時啊。”唐紹儀以為,走脫了清室,何紹明惱火之餘,打算大舉南下,徹底統一全國。

“少川,不是南下……對手更不是江南殘餘的滿清……頭些日子得到的消息,德國人已經派出一支精銳部隊,打算由北中國登陸。”

“什麽?”何紹明說的平靜,可聽聞此消息,唐紹儀卻驚愕當場。德國,那可是德國!不是什麽日本、俄國,而是現如今敢跟列強老大叫板的新銳德國。

何紹明苦笑一下,繼續道:“不僅如此,估摸著解決了德國人,日俄之間也該分出勝負了。無論勝利者是誰,絕對是未來中國的死敵。估計最少一年時間內,關東軍要經曆兩次大戰!無可避免,必須得打!而且得打贏!輸了,之前咱們的種種努力,全都得化作泡影!為將來計,我不得不提前準備軍費物資啊。”

“那滿清殘餘?”

“滿清?苟延殘喘罷了!”何紹明蔑視道:“隻要打贏了這兩場仗,滿清根本就沒有跟咱們唱對台戲的資格。到時候都不用大兵壓境,就是全天下的呼聲,就能讓咱們一統中國!”頓了頓,何紹明語氣緩了緩道:“少川,今兒說的,你知我知就可以了。銀子,是我下令挪用的。隻是挪用。就算要實施新政,不也得過度一段時間?我已經去信美國,變賣所有產業了。估計到開春,怎麽也能湊出足夠的銀子。”

“大帥……那可是您自個兒的產業……”

何紹明哈哈大笑:“要你這麽說,現如今關東軍吃的用的,包括你唐紹儀的薪酬,可都是花得老子的銀子。……不能那麽算,有些事兒,就算散盡家財也是值得的……”何紹明感歎了一下,隨即一掃傷懷,拍了拍唐紹儀的肩頭道:“得了,有事兒回頭咱們再說。天大地大,肚子最大!我這兒可還餓著呢。早先就想吃著京城的豆腐腦了,今兒可得好好解解饞!”說著,不理唐紹儀,帶著兩名換了便服的衛兵,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凍死人了!外頭零下五度,居然還不給暖氣!燒鍋爐的這幫家夥,實在太教條了,一定要15號才給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