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地有聲!伍廷芳的話在一幫洋鬼子中間掀起了滔天巨Lang。不論英國人如何貶低,也不論法國人如何瞧不起,不可否認的是,在這個時代,德國的確是個新興的強大的唯一可以跟英國人叫板的強國!就是這麽一個強國,派遣了一支艦隊外加搭載了一個師的陸軍,僅僅一天,居然被一幫子土著擊敗了!德國陸軍的戰鬥力在那兒擺著呢,整整一個師的兵力,放在非洲,橫掃整個大陸都未嚐不可。可在遠東竟然敗的這麽慘!就連一向喜歡瞧德國人笑話的英國人都在琢磨著,中國人什麽時候強大到這種地步了?

如果放任中國人繼續發展下去,會不會演變成另一場**?這個念頭僅僅在竇納樂腦子裏一閃而過,緊接著便被鋪天蓋地的喜悅所充斥。眾所周知,德國人在全世界範圍內跟大英帝國作對。在歐洲,德國人時刻挑戰著英國的權威。在非洲,德國人公開支持布爾人,威脅大英帝國在南非的統治。如今又轉到了遠東……可算是碰了一鼻子灰,無論何時,看德國人吃癟總會讓大英帝國的紳士們偷著笑。

“遠東的局勢,因為這個變故而趨向穩定。毫無以為,新興的關東軍政府,有一定的軍事能力。大英帝國可以趁機拉攏以抵禦俄國人的南下,這麽看來,有必要建議白金漢宮將中國人的戰列艦交付了……”笑過之後,一眨眼的功夫,老辣的竇納樂已經拿定了主意。那就是以此為契機拉攏關東軍,打擊德國人的同時,也打擊俄國人。如果那個軍閥頭子何紹明夠爭氣,保不齊就會迫使俄國人斷了伸向東方的觸手,從而轉向歐洲。這麽一來,英國不但少了個對手,還給德國人增加了個敵人!

相比於英國人的愉快,德國公使克林德這會兒臉色灰白,連哭的心思都有了。整整一個分艦隊,還有一整個師的德國陸軍,就這麽一天的光景就成了中國土著的俘虜。這讓他怎麽跟徳皇交代?德國對膠東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在甲午之後便一直在謀劃。之前的情報整理、分析,都是他克林德一手操作的。在他看來,關東軍盡管有著甲午對日本人出色的表現,也不過是一幫會戰鬥的土著而已。根本比不上驍勇的德國陸軍。一個師的兵力,還是出於慎重這才派出的。他怎麽也想不到,關東軍南下,地盤擴大了數倍,到處都需要駐防,居然在如此情況之下在膠東專門布置了重兵,仿佛有預知能力一般等著德國人一頭紮進設計好的埋伏圈。台上伍廷芳神采飛揚地在說著什麽,克林德這會兒完全聽不見了。他腦子已經亂成一團,整個人隻在琢磨兩個問題。中國人有預知能力?不可能!那就是情報泄露了!該死的,追查,一定要追查到底!追查是後話,現在實際的問題放在眼前,那就是如何處理這八千名被俘虜的德國士兵。戰敗已成事實,德國已經丟了臉麵,消息傳回國內,必定嘩然。若是處理不好戰俘問題,他克林德也算到頭了。

克林德想到這兒,腦門子上已經布滿了汗珠子。一邊用帕子擦拭著,一邊用眼睛直勾勾盯著伍廷芳,就等著其趕緊講完,自個兒好上去提前磋商一番。起碼在即將到來的談判之前,摸清楚對方的底線。他是對自己的國家知根知底。德國始終被英國牽著鼻子走,日子並不好過。德國崛起的太晚了,等到處理完國內那一攤子,睜眼看世界這才發現這世界上除了實在沒法兒住人的南極大陸,各個大洲早就被列強插滿了旗幟。沒了資源產出與商品輕笑地,德國步履維艱。而與此同時,又要麵對英國一輪又一輪的打壓。德國的實際情形已經不容樂觀,抽出這麽一支混合艦隊,已經是花費了不少的氣力。如今戰敗,再想勞師遠征,除非徳皇想把德國脆弱的經濟拉入地獄!

“上帝保佑,幸好對手是中國人……”頭上冷汗越來越多的克林德驟然冒出了這麽一個念頭。幸好對手是中國人……這話可以這麽理解。若換了歐洲其他國家,碰上這麽檔子事兒,手裏捏著近萬德國俘虜。那一準就是進行談判,討價還價之後,德國肯定為此付出不菲的代價。可中國……克林德記得清楚,想當初中法戰爭,明明是法國人戰敗了,可在談判桌上商談一番,到頭來法國人反而得到了之前想要的一切。

論國際地位,德國比法國隻強不弱。論盟友,除了桀驁的約翰牛,克林德還真想不出誰會不賣德國麵子。這麽想來,這裏頭還有很大的回旋餘地……

克林德越想越興奮,他甚至已經開始做白日夢,夢想著徳皇親手為他頒發勳章了。正這個時候,伍廷芳結束了控訴一般的演說。管弦樂剛剛響起,始終盯著伍廷芳身影的克林德已經三步並做兩步衝了上去。

他甚至連基本的外交禮儀都忘了,一臉的憤怒,開門見山斥責道:“外交大臣閣下,關於膠東發生的一切,請你務必給我,給整個德國一個說法!並且,必須給戰死、被俘的無辜德人以賠償!我必須提醒你,關東政府正在對第二帝國發出危險的挑釁!”

“挑釁?”伍廷芳笑了。有了一場巨大的勝利做底蘊,加之方才演說,與各國公使眼神交錯之際粗略得到的信息,伍廷芳已經心裏有數。他已經預先下了一個嚴謹的判斷,德國人要想勞師遠征,基本是不可能的!“公使先生,我認為您的用詞很不恰當……一支全副武裝的艦隊,開赴我國領土,在沒有任何說辭的前提下,驟然發起進攻。我國被迫發起的一場自衛反擊,在您嘴裏怎麽就變成挑釁了?”

克林德臉色漲紅,一時語塞。頓了頓,隨即辯駁道:“我國的遠東分艦隊,是在徳皇陛下授意下,開赴膠東,針對教案討要說法的。難道發生在貴國的這起不幸事件,德國沒有權利討要說法?”

“說法?公使先生,請別忘記,這隻是一場民事案件,不涉及兩國之間的問題。因此就派出一個艦隊發起侵略戰,貴國未免有些得勢不饒人了吧?關於教案,我國必定給貴國一個答複。這隻是時間問題……隻是,在涉案的貴國神父,我們發現貴國的幾位神父又牽扯了其他幾件刑事要案,目前還在調查。公使請放心,待一切水落石出,必定給貴國一個說法。”

“你這是托詞!”克林德如同一隻憤怒的雄獅,嘶吼道:“三天,三天之內貴國必須給予答複,並立刻釋放在押的德人。否則,德意誌帝國保留發起戰爭的打算!”

聞言,伍廷芳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淡淡地道:“你要戰我便戰!公使先生,如果德國真有能力勞師遠征,我國將奉陪到底!隻是,不知貴國能派出多少陸軍?一個師?十個師?哈……如果貴國真有誠意就八千名俘虜問題進行談判,還是請拿出誠意的好。虛張聲勢在我們這兒用處不大!您還是盡快給國內發電報請求指示吧,請轉告貴國政府,德軍俘虜目前都關押在戰俘營,營養、飲食、健康狀況都還良好。我國等著貴國派出談判代表團為磋商。”

“談判代表團?癡心妄想!我,德國公使克林德,難道不能代表德國?”

“你?”伍廷芳上下審視一番,搖了搖頭:“恕我直言,閣下恐怕還不夠資格。”

伍廷芳最後的陳詞,更像是在揶揄。瞬間,克林德的臉色變成了豬肝,顫抖著立定在那裏,指著伍廷芳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