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

辦公室裏,何紹明擺弄著手中的鋼筆發呆。皺緊的眉頭,恰恰說明了此刻他的心思。發愁啊!讓他為難的不隻是一個教育問題。南下問鼎中原,止步於長江以北,地盤從過去的的關東變成了大半個中國。治下的人口也從二百萬出頭陡然增加了七八十倍。這方方麵麵的問題,也一股腦的接踵而至。

民以食為天,就先說說這吃飯問題。去年年景不好,山東、陝西大旱,河南洪水肆虐,幾乎就是顆粒無收。何紹明既定的方針本就是過渡期間,不向各地百姓征收農業稅,待過渡完成,少量征收,等到整個國家的經濟結構徹底轉變之後,甚至徹底免除農業稅。這也就意味著山東、陝西、河南這三個災害之地,今年不但可能收不到半分銀子,還得投入不少的救濟資金。

剛剛定鼎中原,新朝自然就得有個新氣象。不能學著滿清不但見死不救,反而照常征收稅款,逼得老百姓沒了活路。萬一發生一起民亂,無疑就等於給自個兒臉上抹黑。可臨時政府的國庫也並不富裕。關東還在建設當中,需要持續性投資。從各地府庫裏頭收繳的銀錢實在有限,有時候為了維持當地的政府結構,還不得不追加一筆款項。臨時政府大筆的資金來源,除了東北商業銀行的匯兌以及貨幣發放,就是靠著何紹明從美國挖牆腳弄來的大筆銀錢。這一年多下來,何紹明在北美的產業賣的賣,拆的拆,如今掌握在手裏頭的不過是核心的無線電廠而已。包括後期投資的墨西哥灣石油,都一股腦的出售給了美孚。他何紹明堂堂一個世界數得上號的超級富豪,混到現在早晨偷摸跑出去喝豆汁都得貼身警衛付帳。平時家裏開銷全靠老婆喬雨桐貼補,混的的確有點兒慘。換句話說,臨時政府的財政問題已經不容樂觀。

錢隻是一個方麵。如何賑濟受災百姓,如何安撫民眾情緒,如何組織百姓春耕生產,這才是大問題。剛剛改朝換代這才半年不到的光景,偏僻一點兒的地方甚至有人都不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大清朝了。一方麵是受這個時代的信息滯後所製約,另一方麵,也是臨時政府麵對驟然暴增的土地人口,有些措手不及。盡管之前盡可能的儲備了不少的人才,可半個中國這麽大地方,個把人扔下去,真如沙灘上撒了一把鹽一般,根本就瞧不出個蹤影來。

半年多忙忙活活,從南洋北美調集,壓縮在校學生的學期,就算如此,如今的組織結構也僅僅到了縣一級罷了。更低一級別的政府,根本就沒有影兒。現在要求轄地政令亨通,根本就不現實。很多時候,不但得借重原來滿清的那些刀筆吏,更得照搬滿清那一套鄉村保甲製度。所以在各地普通百姓看來,如今這天下,除了變了個名頭,縣城裏頭多了百十號天天吆喝著出操的大兵,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跟前清那會兒沒什麽區別。唯一讓大家夥高興地就是改朝換代,朝廷告示天下,免除錢糧三年。

上頭兩條不過是迫在眉睫才顯得緊要罷了。而何紹明麵對的最最困難的問題,無疑,就是困擾了中國幾千年的老大難,土地問題!

解決土地問題方式方法多多。要麽就開疆拓土,要麽就經濟轉型。前者不用琢磨了,何紹明現在琢磨最多的就是如何自保,讓他去打別人?心有餘而力不足。而經濟轉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中國這麽老大的地方,你要開辦工廠,而且要安置四億的農民。就算把何紹明的骨頭碾成渣滓,也湊不出這一筆天文數字來。而且,老百姓認字的都少,指望他們突然就成了工人,根本就不可能。

經濟轉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可偏偏現在是一七年,正處在一個動**的年代。曆朝曆代末年,無不是土地兼並嚴重,大多數土地都掌握在少數地主豪強手中。民眾大多吃不上飯。臨時政府解決不好這個問題,麵臨的絕對就是毀滅性打擊。不但要解決,而且要盡快解決。你拖上一天,矛盾就積累一天,問題就嚴重一天。爆發的時候就會嚐到更大的惡果。

何紹明也不是沒想過搞個土地改革。幹脆來個大換血,將整個封建精英階層一網打盡,收繳他們手裏頭的土地,分發給勞苦大眾。這麽一來土地問題是解決了,到時候何紹明麵對的可能就是烽煙四起的半個中國樂。整天也不用幹別的,就調集大軍平叛吧。

雖然由於何紹明的到來,這片土地的啟蒙運動早了許多,力量也比曆史上大了不少,可相比於傳統的封建勢力,現在的國朝,整個社會結構依舊還是封建結構。在這個國人一百個人裏頭超過九十個是文盲的年代裏,這幫子封建精英,就代表了所謂的**。你要真下狠心搞土改,就等於跟整個**作對。封建社會裏頭,往往是一個宗族領頭的一嗓子,下頭附屬的百姓就嗷嗷叫著起來造反。就更不用說那些素有名望的士紳貴人了。現在何紹明所扶植的工商力量實在過於弱小,也過於沒有骨氣,更沒有參與權利的。指望他們站起來跟這幫子人唱對台戲,不現實!

若想解決土地問題,隻能用溫和手段。政府出台條例,用金錢從地主手中贖買土地是個不錯的主意。現在問題又回來了,國庫空虛……

何紹明琢磨了這麽一大圈兒,問題又回到了原點。錢啊錢,軍隊建設要錢,政府運作要錢,國計民生要錢,什麽都得要錢才能辦得到。可問題是,他從哪兒去弄這麽一大筆錢呢?

何紹明越琢磨,心裏頭越鬱悶。正在此時,突然發現眼前有雙白嫩的小手在晃動。抬頭一瞧,確實自個兒的老婆喬雨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爺?您這麽發什麽楞呢?我這兒戳著好半天了”

何紹明長歎一聲,“還能琢磨什麽?還不是被銀子給愁得?”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詢問道:“你不老老實實在央行呆著,跑這兒來幹嘛?有事兒?”

喬雨桐抿嘴一笑,隨即將手中一打厚厚的文件仍在了何紹明麵前,道:“好事兒!給爺送銀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