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中國國防軍第六師師部。

周遭一眾參謀軍官有條不紊地忙碌進出,滴滴答答的電台聲更是響做不停。這裏便是第六師師部,可隨著袁世凱調遣歸國,老將軍聶士成擔當了朝鮮的大局,這裏此時更是名副其實的朝鮮方麵軍司令部。老將軍聶士成負手而立,眼睛緊緊盯著牆壁上那副500:1的地圖,目光時而迷離時而堅定,右手更是會時不時地從背後抽出來在地圖上劃動,而後定在某個點,他便陷入了一種沉思當中。也許是在思考著如何突破日軍嚴密的防線……

甲午一役,淮軍丟盔棄甲,聶士成深以為恥。自從投靠了何紹明,心無旁羈無時無刻不在思索著如何雪恥。上位者何紹明仿佛猜透了這位老將的心思一般,至始至終將其放在朝鮮前線,以至於南下對清作戰也未曾征調。

說句心裏話,聶士成對自個兒這位年輕的頂頭上司,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在危難之際拉了自己一把,更感激將自己留在朝鮮,而不是征調歸國向自己昔日的同僚揮刀。是以,聶士成每日無不以軍務為第一,終日泡在軍營,不是操練士兵,便是對著地圖苦苦思索。誠惡山一線,幾乎一草一木都已然了然於胸。他始終在等著大帥一聲號令,好領著手下兒郎一雪前恥,將三年前的血仇如數報答給對麵的小日本!盡管不知是何期,可他知道,自個兒早晚有一天會等到。因為大帥說過,中日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師長……”一名中年軍官小心地定在其身後,輕聲道。他知道聶士成思索的時候,最忌諱他人打擾。叫了一嗓子,見聶士成沒有反應,軍官提高了音量:“將軍!”

聶士成回神,看著跟著自個兒大半輩子的下屬,皺眉道:“何事?”

軍官小心道:“將軍,國家安全局方麵派了一組人,說是要求咱們配合。”

“安全局?”聶士成思索了下。國安如今是袁世凱手下的衙門,頭三個月前才剛剛組建,如今還沒走上正軌,跑這兒了攪和什麽?聶士成對袁世凱沒有好感,連帶著對其手下的部門也戴了有色眼鏡。想到這裏,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道:“走,去看看!”

出了指揮部,剛進會客廳,便瞧見一眉目猥褻的漢子討好一般站起身迎了過來,“誒喲,聶將軍,小的是國安局特勤科汪名義,給您請安了。”漢子手足無措,又是鞠躬又是打千兒,局促不安,神色間透著一股子小市民的味道。

聶士成見此更是不悅,自顧自地走到座位上坐下,不耐的問道:“汪科長,既然是上頭要求我第六師配合,聶某人自然責無旁貸。都是為國盡力,不必如何客氣。”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汪名義連連重複著,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而後仿佛被針紮了一般,又起來,向聶士成投去一個詢問的神色,見其默許了,這才挨著邊兒小心地坐下。

甫一坐下,這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聶將軍,政府的密文您也瞧見了。不知……”

“汪科長放心,我第六師一定配合就是了。具體什麽要求,汪科長盡可提出。”

“誒,誒!好!其實就兩件事兒,這頭一個就是,小的這次帶了不少設備,必須得安置在平壤城內,勞煩將軍給安排個寬闊的地兒。那玩意個兒太大,小了放不下。二一個就是請將軍盡可能抽調一個到兩個團的兵力配合咱們行事。將軍放心,也就是個把月的事兒。”說話間,汪名義居然翹起了二郎腿。

聶士成更是不喜,隻是重重地‘恩’了一聲,便低頭翻看著桌麵的公文,不再答話。

足足過了能有半分鍾,汪名義這才發現自個兒好像出格了,隨即緊忙收起了二郎腿,神色間說不出的尷尬。探尋者問道:“那……聶將軍……小的就先告退了?……得,您忙著,您忙著……”說著,站起身一溜煙地退了出去。

待其剛剛退出去,跟隨聶士成而來的中年軍官便重重地‘呸’了一口,罵道:“什麽玩意?狗仗人勢的東西!連點兒規矩都不懂,國安局怎麽用了這麽個混賬玩意?”轉過身,神色間滿是鄙夷,道:“將軍,都說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袁世凱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招上來的手下一個個也不是玩意!”

聶士成合上手中的公文,瞥了軍官一眼,道:“廢話真多!我雖不喜此人,卻佩服袁世凱的手段,居然啟用了如此人才!”

“人才?”

“是啊,連你我都不將其當做政府中人,更逞論那些個日本奸細了!這個袁世凱,雖然權謀欲過重,手底下倒是實打實的有兩把刷子。庭路,與之合作切需極力配合,萬不可疏忽大意。另外,近期增加訓練量,我看那幫兔崽子都快忘了這是前線了!如果我所料不錯,咱們複仇之期近在眼前了!”

軍官訝然道:“將軍何以見得?”

聶士成隨手將擺在桌麵上的密文丟了過去,“看看吧。”

軍官展開細細研讀:“……特:派遣國安部汪名義等攜帶設備赴你部防區清查日奸,望你部予以全力配合。——國防部、陸軍總司令部……”

“清查日奸?老帥,這跟咱們有什麽關係?”軍官一時不解,脫口就叫了以前的稱謂。

換作平時,一準換來一通訓斥。前朝投靠之人,最忌諱拉幫結派。尤其是帶隊的軍官,總靠著關係糾結在一起,就算沒什麽圖謀上頭也會忌憚。可今兒聶士成仿佛根本就沒聽到一般,隻是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咱們跟小日本在此對峙了兩年,這所謂的清查日奸,哪一天不在做?中情局就在平壤有一個分部,何須又讓國安局插上一手?姓汪的此來,一張嘴就要兩個團配合他,哼!胃口不小!這兒哪是什麽清查日奸啊?分明就是要擾亂迷惑小日本,好為接下來的行動打掩護!大帥這一手,怕是要給小日本來個狠的啊!”

“將軍,這會兒政府可不比從前。大帥雖然風光無兩,可還得受政協牽製。且國內反戰呼聲頗高,若是南下打南滿也就罷了,打日本?政協能同意麽?”

“政協?”聶士成笑了,“政協那幫子扯皮的家夥還不是靠著老百姓的呼聲上去的?說白了就是順應**,可庭路你別忘了,咱們大帥可是造勢的祖宗!政協對上大帥,隻有服軟的份兒!”

軍官琢磨了一下,半天不得其解,索性拋開心思,爽朗地一拍巴掌:“嘿!管他娘的怎麽著呢,隻要能打日本,比什麽都強!”

“庭路,李坧(北朝鮮王,曆史上為朝鮮純宗,第五卷有描寫)最近在忙活什麽?”

軍官不屑道:“還能忙活什麽?出了大修宮殿,就是整日發**要踏平漢城。聽說近幾日還要視察國民軍(關東軍改組為國防軍,與此同時,袁世凱所屬中朝聯軍改編為朝鮮國民軍)。”說到這兒,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冷道:“將軍,你說咱們水裏火裏的,不是成全那小子了麽?為他人做嫁衣裳,真他媽的……”

聶士成笑了笑,隨即用細小的聲音嘟囔道:“做嫁衣?……未必……他日**平日寇,還需要勞什子朝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