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平壤,國防軍朝鮮作戰集群參謀本部。

‘啪’的一聲輕響,半截紅藍鉛筆丟在平鋪桌麵的巨幅地圖上。秦俊生長長地抻了個懶腰,憊懶道:“三十萬雄兵不能寸進,沒有側翼展開……海軍又是大損,維持個補給線都得靠英國人護航……戰爭每進行一天,日本便多留一天血。如此境遇,就算是執掌對麵日軍的是孫武恐怕也無力回天了吧?易地而處,老子是琢磨不出辦法了。”

參謀本部作為指揮中樞,直接指導著前線十萬國防軍。幾乎在建立之初,滴滴答答的電報聲,進進出出的傳令兵就沒斷絕過。他們將前方的種種情報、戰果反饋給參謀部,而後經過分析、消化之後,一條條命令又分赴前沿。秦俊生這個時候就仿佛當初初出茅廬一般,跟著一幫參謀徹夜不眠不休,製定、猜測著各種方案。甚至根據已知的敵軍兵力部署,親自假扮日軍,進行戰旗推演。原本的小白臉愈發慘白,頭發亂糟糟,一雙眼睛通紅,咬著嘴唇再頂上兩隻長耳朵活象一隻大白兔。

盡管平日裏依舊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可誰都知道麵對這場傾國之戰,秦俊生這個國防軍參謀長已經傾盡了心力!

也由不得他不緊張,臨行之前大總統何紹明親自為其送行,贈言道:“用心去打,別有顧忌……贏了就是百年昌盛,共和國再無掣肘!”

當時秦俊生嘴賤,問了一嘴:“要是輸了呢?”

何紹明隻是笑:“***前預備了一塊地,打算立一個人民英雄紀念碑……跟唐太宗那個淩煙閣差不多,給你預留地方了。”

這番威脅的背後,隱含的意思溢於言表。一場戰爭,決定著中日未來五十年乃至於百年的國運。贏了,喝酒吃肉;輸了,雖然不見得家破人亡,可也隻剩下喝粥的份兒。再想參與世界競爭,難上加難!東亞大勢,民族氣運一朝掌握在手,單單是這股興奮勁頭,就足以讓秦俊生一改往日的憊懶。

參謀部裏除了忙忙碌碌的參謀,魏國濤、黃庸、老將軍聶士成齊聚……加上秦俊生,一名軍事主官,兩個集團軍長官,外加作戰參謀……整個朝鮮作戰集群的大腦都在這兒了。

黃庸還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別看已經是一軍之長,手握數萬雄兵,可依舊是說得少做的多。他留學德國歸來,軍事素質沒的說,可比之張成良等人明顯就少了一些靈性。

聶士成隻是垂著頭老神在在地呷著茶,若不仔細瞧,絕對會認為這老頭兒已經瞌睡過去了。老將軍比之黃庸更自覺,這樣的軍事碰頭會,自己一個降將還是少說為妙。另一個,三年後的這場戰爭,已經讓他徹底眼花繚亂,看不懂了!

秦俊生一聲牢騷過後,屋子裏安靜了半晌,接近著幾十年如一日沉著臉的魏國濤開口了:“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

“行了,別來這一套。”秦俊生一臉的不耐煩:“話誰都會說……可我們參謀部隻相信翔實可靠的數據,一切用數據來說話。你說小日本肯定在圖謀什麽,這點我不反對——小日本要真老老實實的那才奇怪!可問題是武器的優勢已經太明顯了,這種差距不是靠士兵數量可以解決的。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瞧著魏國濤還要說話,秦俊生淡淡一笑:“若不是依著大總統的方案——給日本放血。海軍封了對馬海峽,陸軍隻要一個月就可以完全肅清朝鮮,結束這場戰爭!”

魏國濤擰著眉頭,對老友的輕忽實在有些不滿意,又一時沒有辯駁的可靠依據,沉沒半晌才淡淡地道:“……海軍傳來情報,日本運輸船隊一個月來增加了輸送力度……奇怪的是,根據潛艇近距離觀察,大部分運輸船返航時的吃水線要比之前深。”

“什麽時候的事兒?”

“剛剛……”說著,魏國濤將手中剛剛看完的情報遞了過去。

秦俊生隨即埋頭仔細地看著,時而閉目思索著什麽。那邊黃庸已經分析起了可能:“會不會是日本人撐不住,打算撤兵了?這又不太可能,兵力未曾收縮就開始撤軍,日本人除非昏了頭……要麽就是日本感覺此戰必敗,朝鮮丟失是早晚的事兒,趁著失敗之前加緊掠奪物資?”

老將軍聶士成也是一番思索,肯定道:“估摸著也就是後一條了……這又怎樣?便如參謀長所言,大局已定,日本人就是佛祖手心的孫猴子——翻不上天。多思無益,若求穩妥,莫不如請示大總統,幹脆發起攻勢。早打早結束,也就安心了。”

聶士成的一番話,倒是對了魏國濤的心思。關乎東亞兩國氣運,中日在三八線陳兵數十萬,戰略上的防守可能比進攻還令日本難受,可這種將戰爭主動權交由他手的滋味,實在不好受。魏國濤是個純粹的鐵血軍人,即便身居高位也沒有變成政治家的打算,考慮問題也是完全按照軍人的思維方式。可無論怎麽看,這場賭上了一切,變數又太多的戰爭,隻有牢牢掌握主動權才能讓人放心。

“還有一種可能!”結束了思索的秦俊生猛然開口,眸子裏竟然發出振奮的光彩:“我們不妨做個瘋狂的假設……日本人確實在撤兵,這並不是說他們已經認命了,恰恰相反,撤退的士兵是為了組織開辟第二戰場?”

“第二戰場?”黃庸愕然用手指了指標注滿了軍隊番號的地圖:“朝鮮就這麽大地方,幾十萬大軍在這兒陳兵,已經擠不開了,還能上哪兒開辟?別忘了這可不是甲午年,小日本的海軍連存在艦隊都稱不上。除非……”黃庸驟然頓住,滿臉不可思議,手指從朝鮮慢慢劃向中國:“除非小日本要開辟的第二戰場,不在朝鮮!”

這個猜想實在太過驚人,本身的戰略欺騙談不上什麽高明不高明的,一如日本人往日的賭徒心理,押上最後一個銅板血拚到底。可這背後的英、日、清三方勾結已經呼之欲出。

國內兵力空虛,日本人抽冷子這一刀肯定很疼。南滿朝廷卻是可惡,賣起國來已經不要臉麵了。而比這更恐怖的是,這種針對共和國的聯盟肯定是英國人合縱連橫之下建立的,英國人已經極其忌諱共和國。這一刻,所有人都在考慮一個可能性,抵擋住日本最後反擊之後,英國人會不會幹脆跳到前台,直接出兵?

參謀部裏一眾人等噝噝地吸著冷氣,魏國濤神色鄭重了許多,秦俊生卻是滿臉的興奮:“危機啊!大總統那話怎麽說來著,危機危機,危險伴隨著機遇。我瞧這事兒大有可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