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洞裏,前沿指揮所。

“母巢呼叫山貓,母巢呼叫山貓,聽到請回話……”

“母巢呼叫山貓……”

地下掩體之內,幾名通訊兵各自抱著步話機,口幹舌燥地一遍遍重複著呼叫的話語。可喇叭裏除了回音,就是噝噝的電流聲。

第七師師長活閻王劉鵬飛至始至終趴在瞭望鏡前,隻是望眼欲穿地看向誠惡山主峰。

總參謀長秦俊生也沒了平時的從容,糾結著眉頭,攥緊的手心裏頭全是汗水。距離突擊隊最後一次呼叫已經整整過去了二十分鍾,根據反饋回來的信息,小日本反撲的一個中隊已經突破了炮火臨界點。布置在桂洞裏的重炮集群再也無法提供火力支援,根據彈道計算,按照突擊隊給出的坐標再開火,恐怕大半的炮彈都得打在峰頂。

提供支援並且協助突擊隊撤退的飛艇墜毀,突擊隊通訊中斷,耳聽著遠方傳來的槍聲愈發稀落,誰也不知道究竟是突擊隊打退了日本人的反撲亦或是突擊隊已經覆滅。更重要的是,任務呢?任務完成沒有?

如果任務失敗,秦俊生就要立刻召回飛艇集群,實施備用方案,在誠惡山背後實施大規模傘降,而後兩麵夾攻,即便是付出重大的傷亡也要盡快拿下主峰。

可要命的是,這個時候,大家夥就在最前沿,偏偏對於幾千米外發生的戰鬥一無所知。缺少信息,一切都要依靠主帥的個人判斷。鐮刀計劃已經按部就班的開始,總參的作戰命令已經下達,各個部隊已經完全展開。整個三八線一線國防軍,起碼抽調了半數的部隊,已經提前三天開始成批次地向誠惡山附近集結兵力。原地留守的部隊,大幅度地後撤,鞏固原有的防線。如果在地圖上標注出國防軍各個部隊的位置,就會發現國防軍從東到西,一直到信川,形狀就仿佛一把鐮刀。而與這鐮刀的刀刃接觸的第一點,就是誠惡山主峰。一旦突破主峰,鐮刀迅速旋轉,後續部隊跟進。隻要攻占了海州、開城,東線集結的近十萬日軍就會被徹底切斷補給,限製在息馬嶺山脈,要麽被國防軍活生生逼死,要麽隻能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翻山越嶺去當野人。

這個時候關鍵口誠惡山主峰出了問題,國防軍損失的可不止是時間!稍有不慎,甚至會丟失前期積累起來的戰場主動權!重重壓力壓在秦俊生的肩頭,哪怕睿智如秦俊生,這會兒都深深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作出正確的決斷。內心裏隻是掙紮著,兩個聲音不停地交戰,召回101特勤旅……相信突擊隊……

鈴鈴鈴……

電話響起,一名參謀接起,低語了幾句,而後一手捂住話筒,轉頭問道:“參謀長,第二軍黃軍長詢問誠惡山戰況如何,是否如期發起攻勢?”

秦俊生皺著眉頭,看了看手表,良久才道:“再等等……二十分鍾之後如果還沒有消息,就實施第二套方案。”

二十分鍾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就在眾人一片焦急與煎熬當中轉瞬即過。

秒針與分針重合,秦俊生長出了一口氣,似歎息又似無奈:“通知各部,實施第二……”

話說到一半,從觀察口猛然刺過來一道綠光,綠光一閃而過,卻讓秦俊生已經絕望的心怦然而動!

“是主峰,就在通風口的位置,炸了!”活閻王激動的話音剛落,一眾軍官嘩啦啦已經湧上了觀察口,爭先恐後地朝主峰方向看去。

十來秒過後,就聽一聲悶雷一般的炸響滾滾而來。與此同時,電話鈴聲更是響個不停。

“喂……知道了……參謀長,三號觀察哨發來消息,主峰通風口發生爆炸,綠色煙霧升起十餘米高……”

“九號觀察哨發來消息,主峰日軍各個火力點均湧出大量綠色氣體……”

“……小日本從各個掩體裏跑出來了,咳嗽聲一直不斷,有的已經抓爛了自個兒的臉……”

成功了,突擊隊完成使命了!興奮,喜悅的笑容充斥在所有人的臉上,軍官們相互點頭、握手,年輕的通訊兵相互狠狠擁抱,一邊喊著一邊跳著。

“陳工,特種氣體什麽時候消散?我什麽時候能上主峰接回我的兵?”活閻王陰沉著臉拉住一名中尉問道。

一嗓子低沉的聲音冒出來,整個指揮所瞬間安靜了下來。

中尉是一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雖然軍裝在身,可舉手投足間依舊能瞧出他並不是一名軍人。

“啊?這個……”陳維一周之前還是沈陽化工廠的技術員,因為此次戰役的需要,根據戰時法案,被征召入伍並授予臨時中尉的軍銜。他迅速從歡愉中沉靜下來,緩緩分析道:“特種氣體其實就是我們廠子生產的工業用氯氣,它的質量比空氣重,按照現在的風速計算……起碼要半天的時間……不過如果佩戴防護麵具,再過兩個小時……”

活閻王根本不聽他說完,就對外頭喊道:“小唐山!立刻組織一個排的搜救隊,去師部領取防毒麵具,兩個……一個半小時之後,跟老子上山接弟兄們!”

外頭傳來清脆的一聲:“是!”

寂靜當中,隱隱傳來瀕死的哀號聲,尤為刺耳。

K-29墜毀,突擊隊根本就沒有了後路。就算能擋住日軍的反撲,又能在滿是氯氣的峰頂堅持多久?一升空氣中隻要含有超過0.001毫克的氯氣(呃,數學沒學好,上一章千分之一比率算錯,糾結。),就會引發人體中毒。就算有防護麵具,爆炸之後氯氣發生化學反應所形成的鹽酸霧,也絕對會要了人命!說句不好聽的,這哀號聲恐怕就有突擊隊的一份……

秦俊生走過來,想要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被活閻王擺手打斷:“參謀長,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沒用,別勸我。就算他們已經陣亡了,我也要在第一時間找回他們的遺體。”

此刻,秦俊生心裏滿是愧疚……戰爭對於士兵來說,並不隻是數字的疊加,更不是數據的對比……犧牲三十人,挽救一萬人,孰輕孰重?

沐陽。

已經是二十六日深夜,沐陽阻擊戰也進行到了最後關頭。

在巷戰當中吃了大虧的黑木為楨,終於冷靜了下來,而後親自蒞臨第一線進行指揮。心裏認定兒玉源太郎別有所圖的黑木,將此前的焦躁徹底拋棄掉,指揮著日軍穩紮穩打。

山炮被搬上了城頭,俯視之下,對準了國防軍的火力點猛烈轟擊。每次轟擊之後,一隊日本兵就會一擁而上,依靠著人數優勢消滅堡壘當中的國防軍守軍。而後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建築物裏頭安放炸藥,將之徹底炸成粉碎。

兩個聯隊的日軍步步為營,一寸一寸地擠壓著守軍的生存空間。日軍封死了坑道出口,炸毀了建築物,沒了出路的73團不得不與之展開寸土必爭的慘烈搏殺。一座建築物,日本兵山呼海嘯地衝上來,還沒等站穩腳跟,守軍的援軍便在炮火掩護之下反撲了上來。雙方你來我往,往往是最後這幢建築徹底被雙方移成平地,國防軍這才後退,在下一個建築前構築陣地,阻擊日軍。

如此的拉鋸戰當中,日軍的傷亡雖然不小,可守軍的傷亡更大。炮兵營六個基數的彈藥徹底打了個幹淨,營長一聲號子,四百多炮兵分赴前沿,撿起死難戰友的步槍,憤怒地朝日本兵開火射擊。繞是如此,依舊不能避免陣線的收縮。

日軍三麵夾攻之下,守軍逐步後退。前街丟了,後街也丟了,衙門丟了,就連銀行大樓也丟了!如今不足一個營的守軍,已經被迫蝟集在北城門左近不足一平方公裏的區域。依托著城牆,進行著誓死抵抗。但任誰都知道,麵對著蜂擁的日軍,沐陽的陷落,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黑木為楨已經將自己的位置前移,此刻就站在破敗的銀行大樓房頂上,舉著望遠鏡不停地查看著戰況。日本第一軍可戰之兵近五萬人,一座小小的沐陽,不到兩千人的守軍,居然整整阻擋了第一軍近四十八個小時!哪怕知道了兒玉源太郎有後手,黑木為楨大將也是怒火滔天。現在,沐陽與他而言已經不是什麽戰略不戰略的問題的,更為要緊的是他要消滅守軍來維護帝國陸軍的榮譽!

每次看著一波散兵線突擊過去,黑木為楨心裏總會念叨著:“這次該突破了吧?激戰了四十八小時,就連最優秀的帝國士兵都疲勞異常,而且支那人的彈藥已經不足了,作戰意誌已經瀕臨崩潰了吧?”

可每一次,守軍都會發起瘋狂的反撲。步槍沒了子彈,就上刺刀肉搏!機槍沒了子彈,機槍手掄起通條也衝了上來。更恐怖的是,偶爾還會有支那軍人渾身纏著炸藥,一邊瘋狂地喊著一邊衝入日軍當中。一聲轟鳴過後,支那軍人成了碎沫,卻有十幾名日軍為之陪葬。

眼瞅著又一次攻擊無果,發起攻擊的日本兵甚至在見到守軍衝出來的第一時間掉頭就跑。黑木為楨知道兩個聯隊的士氣已經跌落到了穀底,隨即歎息著招來副官。“撤下來吧……命令岡崎聯隊替換他們,投入進攻。”

(這麽難猜麽?貌似隻有書友沒頭腦猜中……)